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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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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五還在山村的時候, 感到一年四季的時間是正常的。然而在長天宗,她明顯的感覺到夏季的漫長。

她初到之時,這裏便是盛夏的模樣, 在這裏生活了足足四個多月,天才微微有了一點涼意,草木都依然還沒有雕零的模樣。

她問了問沖昕,沖昕道:“此地自來夏日漫長, 約要五個月左右。秋季甚短, 涼風一起,極快便要入冬。”他看了看她,問:“可有冬衣?缺些什麽, 叫徐壽陪你去勤務司領。”

頓了頓,忽然又道:“若要添衣裝,去飛線閣。”

楊五正用一柄牙梳通著才幹的頭發,聞言也沒在意, 只應了一聲“好”。

沖昕倚著憑幾, 視線自手中書簡向上移,看著那柄牙梳捏在纖細的指間,在烏黑如瀑的長發中時隱時現。

“白多了……”他突然說。

“噫?”楊五莫名回頭。

沖昕竟然在笑。這個成天冷面冷口的年輕男人原來竟然也會笑!楊五妙目微眨。

“比初來的時候, 白多了……”沖昕嘴角含笑,“還記得你剛到的時候,黑不溜秋……”

“……就被道君嫌棄了,立刻賜我辟谷丹讓我禁食,又賜我冰梅津露丹讓我排濁。嗯, 我想想……”楊五用牙梳輕輕觸著下巴,一下一下的,假裝回憶的模樣。“哦,是了!一天兩粒,連服三日!”她斜乜著他。

沖昕別過頭去,看著帳子,道:“對你身體有好處的……”

楊五揶揄笑笑,繼續通頭發。

沖昕轉回頭,看那捏著牙梳的手指。那小手常常會調皮,偷偷拉開他的衣帶,摩挲他的下巴,指尖在他的胸膛跳舞似的點過……生活在這靈氣濃郁的煉陽峰,日日把滋養的丹丸當零嘴吃,養了幾個月,皮膚已經養得十分白皙,那手已經白過了象牙梳篦。

沖昕的心底為那纖細的指尖撩動,一伸手,捏住了她的梳篦。

“我來。”他低低的說。

楊五喜歡引沖昕說話。他的話太少了,不像一個年輕人該有的樣子。她覺得這樣不好。

她當然也是因為喜歡他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配合他一貫的高冷道君的形象,故意壓低的聲線。他的聲線很低,穿透力卻很強。聽上去,很有威嚴和壓迫力。但也低沈、有磁性,讓人聽了還想再聽。

她便松開了梳篦給他,放松的任他給她通頭發。從發根到發梢,他的力度控制得很好,遇到打結處也不會弄疼她。很舒服。

過了一會兒,那梳篦離開了發梢,便沒了動靜。

楊五能感受到身後盯著她的視線,仿佛帶著溫度。她垂下眼眸。

過了片刻,那手指背先是碰了碰她的耳廓,而後順著耳垂滑到耳根。順著頸子滑膩的肌膚緩緩滑進了衣領。

薄薄的深衣被緩緩的剝開。

男人溫熱的唇,光滑的下巴,輕輕在她頸間廝磨。他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有些癢。她微微側過臉,男人的吻落在了耳根處,舔舐,吸吮,在她的頸子上輕咬。感受到他的唇和牙齒,她猜那裏,一定盛開了紅梅。

他自後面抱住她,抱得太緊,使她呼吸都感到困難。他的懷抱炙熱,她能同時感受到他的欲望和他的克制。

他埋在她頸窩裏平覆了呼吸,將她的衣襟重又拉好,才輕輕抱她躺下,做正事。

楊五又做了夢。月下草原,開滿花的樹。

她在沖昕的懷中,望著天上的星子和他的面龐,困惑呢喃:“這是……哪裏?”

他的唇貼著她的耳朵,輕輕的回答,……我的世界。

醒了之後,她伸了個懶腰,翻過身去還想睡。帳子卻被撩開,沖昕走進來,輕撫她肩頭:“好點沒?”

楊五慵懶如貓:“幾時了?”

“申時剛過不久。”他說,“又早了。”

楊五握住他的手,放到唇邊:“也許用不了兩三年那麽久……”

沖禹低頭,眼中有溫柔之意,輕聲道:“希望如此。”攏了攏她的發,問:“還不起?”

楊五立刻閉上眼睛假寐。

沖昕失笑,無奈的把她抱了起來,問:“要洗洗?”知她最是愛潔,洗澡洗得很勤。

楊五摟住他的脖子,“嗯”了一聲,嘴角翹起。沖昕抱著她,一起下了湯池。水濕了兩人的深衣,一個玲瓏纖細,一個身體堅實。乾與坤,陰與陽,便是最好的詮釋。

楊五閉著眼睛埋在沖禹頸間,任他清洗。那指尖的燙,像要滲入身體。

……

水汽氤氳的湯室裏,響起了楊五囈語般的聲音……

楊五埋在沖昕的頸間急促的呼吸。

沖昕嘴角含笑,捏住她的下巴看她。那眼睛像兩汪泉水,那臉頰嫣紅未退,氣息淩亂的樣子,分外誘人。他低下頭去吻她。

楊五放開他的脖子,去扯他的衣帶,卻被他將手按住。她離開他的唇,看他。他眼眸中不是沒有欲念,卻強自壓住。

楊五不解。

“五兒……”他抵著她的額頭,低聲道,“等三昧螭火盡去,等你……不用再受苦的時候,再……”

他第一次清楚明白的告訴她。令她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

這是年輕而執拗的堅持,是人在還單純時才有的美好。楊五雖一直存心引誘,卻不會刻意去破壞這種年輕才有的單純。她看著他的眼,“嗯”了一聲,說:“好……”

輕輕吻他的唇。

楊五收拾了一下衣箱,發現她沒有冬衣,果然需要添置衣裝了。便去問蘇蓉和徐壽飛線閣的事。

“道君讓你去飛線閣置衣裳?”蘇蓉羨慕的問。

楊五這才知道,飛線閣隸屬織造司,卻是織造司的高端定制。

自從道君為了楊姬從另外兩位道君手裏搶了那只疾風狼來,徐壽心裏就雪亮雪亮的。此刻再聽說沖昕叫她去飛線閣添置衣裝,他心裏邊就更加明白了。遂笑吟吟的提點楊五:“那要盡快吧,飛線閣都不是現貨,要等上些日子的。這天說冷就要冷了,比你想的要快的多。”

沖昕也是這麽說的,天很快就會冷。楊五就問徐壽:“現在可有事?”

徐壽樂意奉陪:“無事,現在去便可。”

蘇蓉早就對飛線閣聞名已久了,聞言不由臉上生出向往之色。遂成三人行。蘇蓉騎了鑾牛,徐壽騎了雙翅獸,楊五騎著她的灰灰一起出了門。臨行前,趙三還從廚房探頭,揮著菜刀喊:“早點回來,別耽擱了午食——”

織造司在樂於峰,所造衣裳、鞋襪、被衾乃至護甲,都直供宗門,只有飛線閣單獨經營,接定制的單子。

見這凡女雖是姬妾,卻持著峰主的紫玉牌,接待的女執事就明白這必是得寵的愛妾。便殷勤的向她推薦:“……這火浣羽緞乃是以火浣鳥的尾羽織就,入手溫暖,最宜做冬衣。……這赤狐皮最是輕薄,可寒意不侵,做一件披風,裏面穿薄衣即可出門,看起來最是輕盈。還有這個……”

女人愛美是天性,楊五也不想冬天穿得臃腫蠢笨,很是給自己添置了些冬裝。用的都是些昂貴的材料,保暖又輕薄,自然是刷煉陽峰主的紫玉牌結賬了。

她見蘇蓉眼中都是羨慕之意,便問了她要不要也來一件,反正掛的是沖昕的帳,慷他人之慨,最是容易。

蘇蓉不是不動心,只是出門前去牽騎獸的時候,徐壽就提點過她了。縱然心中羨慕,也知道飛線閣的衣裳,她便是得了也穿不出去——道君又不傻。便搖了搖頭,拒絕了。

各人有各人的立場身份,楊五也不強求。

兩個人出了飛線閣的院子,卻看到徐壽站在三頭騎獸旁邊,正跟幾個女修說話。那些女修腰間都掛著內門弟子的腰牌。

蘇蓉就喊了聲“徐壽”,徐壽回頭,又轉回去跟那幾個女修說了兩句,便牽著騎獸過來。楊五翻身騎上灰灰,轉頭看了一眼,那幾個女修都在打量她和灰灰。特別是其中一個,蹙著眉,顯是不甚開心的樣子。

灰灰踏著罡風騰空的時候,她聽見她們咕噥:“不過是個凡女……”

“那些是……?”她問徐壽。

“中間那個,是虛澤道君的愛女。”徐壽答道。

“有什麽問題嗎?”楊五問。

徐壽原不想說,一轉念,卻變了想法,直言道:“虛澤道君、虛瀾道君本來都也想要灰灰。虛澤道君聽說就是想送給他的愛女。不料被咱家道君半路給截了。不巧今天遇見,那位師姐看到灰灰,便忍不住過來詢問。”

“可有麻煩?”楊五問。虛澤、虛瀾,和沖昕一樣都是道君。

徐壽含笑:“楊姬不必擔心。雖都是道君,咱們道君可是那兩位道君的師叔。”更多的他不方便說,同樣是道君,沖昕十七歲結丹,那兩位一位是六十出頭,一位是七十冒尖才結丹,強弱高低幾乎立現。

便是虛澤道君那位愛女,得知一心想要的疾風狼是給了個凡女騎乘,再不快,也不敢當面發作起來。楊姬雖不過是凡女,卻也是煉陽峰沖昕道君的人。她能以疾風狼為坐騎,便表明了在道君處的得寵。

其中關竅,他沒點破,就看楊姬能不能自行理解了。

果然就見楊五若有所思,低頭拍了拍灰灰粗硬的脖頸。徐壽含笑踢了一腳雙翅獸,加快速度。

道君啊,這個好我替你賣出去了……

氣溫果然很快就降下來了。才沒幾天,楊五清晨起床推開窗,就被迎面而來的涼意激的打了個噴嚏。房舍的養護陣法裏都融合有保溫的符法,室內常溫,並不受外面溫度的影響。

“真是方便呢。”楊五偎在沖昕懷裏道。

“可添置冬衣了?”沖昕問。

“添了,還得過幾天才得取。”

沖昕就點點頭,撫著她一頭如瀑的長發,問她:“白日裏都做什麽了?”

“和往常一樣,”楊五給他掰著指頭數,“早晨起來跑了步,練功。然後讀書,哦,對了……”

她坐起來,取出一本書翻開給沖昕:“道君,這裏是什麽意思?”

沖昕看了看,是一本講神識的書。楊五有幾處不懂,他緩聲給她講解,到她懂了為止。

“原來是這樣……道君,為何凡人就不能有神識?為何我入靜之後卻不能自觀性根呢?”她問。

“這其實是同一個問題。”沖昕道,“性根在祖竅,祖竅在肉身。雖則如此,實則性根與神魂相連,乃是肉身、神魂的連接之點。凡人肉身不能修煉,便沒有靈力滋養神魂。就如同……法器沒有嵌入靈石,便發動不起來一樣。”

看到楊五眸中有異色閃過,他微覺異樣,問:“可懂了?”

楊五回神,笑道:“似懂非懂。”

沖昕莞爾。

楊五便盯著他看一會兒,俯下身親吻他的鼻梁:“道君笑起來真好看。”一本正經的說:“該多笑笑才是。”

沖昕捏著她的下巴,按著她的後腦,親吻了一陣,才道:“你不能修行,看這些術法意義不大,回頭找些道法入門的書給你看。就算不能修煉,明天地真義,大道至理,也是好的。”

楊五道:“好。”

沖昕又啄了她兩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道君,”楊五看著他的眼睛問,“今天,我還會做夢嗎?”

沖昕問:“什麽夢?”

“月亮,星星,草原。有棵樹開滿了花。”楊五說。

沖昕看著她的眼睛:“喜歡嗎?”

“喜歡。”楊五說,“很美。”

沖昕眸中便有了笑意:“那就做吧……”

楊五果然又做了那個夢。依然還是在沖昕的懷裏,只是這一次不同的是,沖昕抱著她,漂浮在半空中。

她睜開眼,便能看得更遠。草浪在夜風裏一層層翻湧,與黑夜相接,不知其遠,不知其深。讓人胸臆疏闊。

“真美……”她說。

他把一朵粉色的花簪到她鬢邊。

“睡吧……”他說。

楊五就又閉上眼睛睡了。

她的嘴角噙著笑。

因為在昏迷過去之前,她嘗試入靜,進入了那片黑暗。

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樣,當沖昕的靈力進入她體內的時候,就如同嵌入了靈石的法器可以發動一樣,那片黑暗……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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