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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蒙:無法忘卻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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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發文,好緊張,好激動~~

看官們請包容我的新手上路,希望你們喜歡~~

楚天軼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完成最後一次例查,準備下班。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我接起來,聽到他久違的聲音:“周蒙,今晚下班後有時間嗎?”

我看了看表,五點四十,他估計的不差。心裏有點猶豫,但沒有想到合適的理由,我說:“沒什麽事。”果不其然,他接下去說:“今晚‘三葉草’開張,之前說過,一定第一個請你過來。……你能過來嗎?”

思考的三秒鐘之間,我看見了在我前面相隔十米遠的李櫻子,我十幾年的好友,兼老同學,兼同事,她正在和我們醫院最年輕的歐陽大夫說著什麽,氣氛很融洽,而她臉上隱約有著羞澀和小幸福的模樣。我和櫻子認識十多年,從初中到高中都在一起上學,後來又同在渭樸市第二人民醫院工作。

我當然知道,這樣的表現意味著什麽。

這家夥,這麽快就行動起來了。我暗笑。忽然想起,2月14日,是個特殊的日子,難怪,上天也給了她一道勇氣。

轉而想到我自己。情人節,如果和普通朋友見面,應該也不算奇怪吧。

兩個月前,我剛認識楚天軼,在路上我錯把他當成一個我認識的人。這之後就算認識了,他說他打算在渭樸投資開一家酒吧,需要一個當地人做向導,在得知我是渭樸人之後,就要了我的電話號碼。再然後他和我聯系過幾次,一塊吃過一頓飯,講的內容不過是出自我對渭樸過去的了解。這些年渭樸變化太大了,對於我這個從小長在這裏的人來說,留有印象的都是渭樸的過去。可能是我的建議並沒有起到什麽實質性的幫助,後來有好一陣子他都再沒有聯系我。我也就慢慢忘了。

當接到他的電話,他和我說三葉草開張了,我還是多少驚訝於這速度,原來這些天他都是在忙著開店的事。

又是情人節麽。我想了想,打算過去,於是我說:“行,下了班我打車過去,一小時後見。”

以我對楚天軼的了解,他本來會提出開車過來接我,但我有一些別的事,並不想讓他知道。他沒有提出反對,說定後我就掛了電話。

雖然在接著電話,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李櫻子身上,她和歐陽大夫結束了談話,然後遠遠的看見了我,神秘的對著我裝了一個勝利的手勢,然後臉上就怎麽也掩飾不了興奮的神情了。

據我所知,她對這個歐陽大夫很是欣賞,得知他是單身後,便留了心眼,沒想到這麽快就有所發展了。

她啪嗒啪嗒輕快的走過來,說:“wuli蒙蒙,下班後去哪啊?”

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在早已有了自己的安排後就會變得特別照顧人。可我還是對她和歐陽大夫的事比較感興趣,我問她:“你又是什麽情況?老遠就看見你給我信號。”

她臉上露出勝利在望的神色,搭著我的肩膀附在我耳邊說:“今晚他和我一起吃飯噢。”說完,她就忍不住捂著嘴笑了。繼而收住,像想起了什麽,調侃的語氣和細密的偵查能力不愧是我從小到大的哥們李櫻子,她問我:“剛才和誰打電話呢?這麽認真的樣子?一年一度情人節啊,你不會又和去年一樣吃食堂吧?”

她可能是真的同情我,但我曉得她更加擔心我的落單會影響到她和未來男朋友約會的完美情人節夜晚。本來是想耍她一下的,但是看看時間有些緊張,我就說:“我有約了。”

然後瀟灑的轉過身。李櫻子同學迅速撲過來強勢地扒住我的肩膀,激動地非要問個明白:“周蒙你太不夠意思了,什麽時候的事?多久了?對方是誰?誰先主動的?”

看到我沒興趣回答的表情,她疑慮好奇的神色陡轉,一臉調笑地說:“周蒙,快27的人了,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機會,順帶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

為了不讓她再繼續借題發揮,我違心地說:“知道了。”表面上盡是無奈,當然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一定在想著今晚和歐陽大夫去哪家餐廳共度情人節。

提起終身大事,我像被揭開了許久不過問的瘡疤,雖然我知道她是無意的,但心裏卻有隱隱的一陣抽痛。

祝她好運後我就去了更衣室,換好衣服往家走。

我家離單位不遠,平時都是步行上下班,當初選擇在這裏工作,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應該送什麽樣的禮物才會顯得既不失禮又不過分刻意。略微思索了一陣,我忽然想起前陣子從一個街頭擺攤賣畫的年輕人那裏花了200元買的一幅畫。工作的原因,我平時沒什麽大的花銷,就是喜歡購置一些偶然遇見的能觸動我心的小玩意,在家裏,我已經收集了好多這樣既不起眼又不值錢的單品,他們早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就像這幅畫,我是在人聲躁動的夜市一眼就相中了它,就像一場其妙的緣分,我被他深深吸引了目光。畫中是一棵枯零無依的樹,它的枝幹大概是因為遭受了自然的打擊,顯出暗淡、病態的色彩,卻依然堅強的向上盤結生長,支撐著去接受頭上的一縷陽光,發出綠色的生命。鮮明的對比,濃烈的色彩,一下子撞擊到我的眼球,我忽然覺得我和它有點像,孤獨卻還在堅持著什麽。有時候沒有邏輯的解釋正是自然賦予我們思索和哲理之處。於是我沒有問價錢就買了下來,其實我家裏並不需要這樣一幅畫,但我就想把它放在一個屬於它的寂靜的角落,然後看到它的時候,我就會想到我自己,同樣受到鼓舞一般,為了一點點微薄的光明而走下去。

我想把它送給楚天軼,他現在是一家叫做“三葉草”的文化酒吧的老板。和藝術無關,我只是想盡一點心意,畢竟相識一場,他需要我做顧問和向導的時候,我沒有幫太大的忙。況且,我覺得他人不錯。我是說從普通朋友的角度,其他的,我沒打算考慮。

我回到家,從熟悉的角落找到那幅畫,稍微抹了一下上面的灰塵,然後拿報紙簡單包纏了一下。今晚下小雨,依舊帶著冬末微凍的寒意。我換了一身衣服,出於見人的禮貌和敬意。出大街,很快就攔到一輛出租車,地點是和平路酒吧街。

坐在低矮的出租車裏,望著紅綠藍紫的霓彩一道一道打在綴滿雨珠的車窗外,又迅速一閃而過。恍然間,我似乎從來就沒有認識過這個地方,渭樸,我出生成長的地方,有過許多故事的地方。這些年它的變化實在太大,到處充斥著和時尚沾邊的現代化的改造,卻把那麽多我們想留下、想回憶、想永遠銘記的東西抹得幹幹凈凈。不是不遺憾,只是想追溯的時候已然太晚。

最具代表性的新建設就是和平路開發了一條酒吧街。似乎酒吧文化是最能帶動一個城市現代發展和時尚進步的靈感源頭。我還記得這裏原來是一條最普通不過的馬路,和渭樸縱橫交織的舊路沒什麽區別。而這一次我是真真正正地走進了一個新的世界,立馬我就被這一派洋氣的建築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還記得這個作為文化古跡保存下來的中世紀教堂嗎,它從前是多麽暗淡滄桑,甚至無人問津,如今在夜景照明燈的襯托下,變得神聖又夢幻。它的正前方何時修建了一座宏大的許願池,盈盈的六柱噴泉,在水下變著色彩的美光燈下顯得迷幻而又奢侈。再往裏看進去,就是當下最受年輕人歡迎的聚集地酒吧街了吧。只是現在還不到時間,客人是三三兩兩的,可所有的大門已經美輪美奐的打開,嚴正以待今晚一撥又一撥的來客。

我一路訝然,被這種巨大的陌生感籠罩著,似乎腳步都有些沈。終歸還是變的徹頭徹尾了,以前櫻子嚷著要帶我來的時候,我雖然腦子裏大致有一些想象,但絲毫比不上身在其中來的印象深刻。

走了幾步,我就找到了“三葉草”。位於酒吧街的黃金地段,楚天軼應該花了不少精力。為了招徠顧客,一個有吸引力的招牌自然很重要。我看著門口那個光影跳動的美術字,和標志性的三葉草,認同了這一點。對於我這個已經不再青春活力,又喜歡不停懷念過去的人,原本覺得我根本就不可能屬於這樣的地方,但走到門口,我還是心裏跳動了一下,裏頭的微妙還是吸引住了我。

不知道是因為一早就看見了我還是巧合,來開門的人正是楚天軼。

他今天穿了一身體面的西服,皮鞋擦的很幹凈。我對他認識不深,印象中他總是愛開玩笑,說話還有些不正經,讓人很難嚴肅對待。可今天卻穿得這麽正式,我有種錯覺,感覺他像是另一個人了。

他請我進去,我能看得出他今天晚上的心情很不錯,像親手完成了一件作品,置身其中,深情於每一片磚瓦。還沒有來一個客人,精心搭配的桌臺上卻早就都準備了一盞一盞的蠟燭,燈光調成靜謐的幽暗,背景是綿長的薩克斯。

我向他遞上我一路小心守護的禮物,那幅畫。它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可還是被雨絲打濕了少許。“一點小小的心意,你打開看看。”我對他說。

他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也許是燈光的緣故,使我一時間有些恍惚。他讓我想起了一個人,這個瞬間心忽然被牽扯了一下。我清了清大腦,努力不讓回憶湧出來。

楚天軼有兩個合夥人,三十來歲的老何留著胡子,走的是藝術範,看上去像四十歲。調酒師Jo雖然只是二十來歲,卻已經是資深酒吧管理人,一看就是走在時尚前端的潮男。

他倆向我們走過來,並跟我打招呼。之前和楚天軼見面時,也就認識了他們。

Jo見了我,帶著玩味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說:“周姑娘今天和平時看上去不大一樣啊。”

他是北方人,有時候稱呼我姑娘,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後來也就隨他去了。我知道他是在評價我的穿著,這方面在他看來我可能比較落伍,一年四季的工作服,又沒什麽機會出去應酬,就疏於給自己添置衣物首飾。不過我倒也不怎麽在意。

我說:“我這還算是衣冠整潔的吧。”

Jo立刻擺了擺手,很嚴肅的澄清說:“我是說你今天,特別明艷照人啊。”邊說還邊露出真誠的微笑,可我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老何解圍道:“進去坐下好好聊。”

Jo註意到楚天軼手中正在拆著什麽,立刻好奇地問他是什麽。

楚天軼說:“周蒙送的。”

拆開,我的堅強的樹出現在他們眼前。我註意看他們的表情,以此來判斷自己送的東西靠不靠譜。還好,不是那麽有反差的表情。連Jo也微微笑點了點頭,笑著說:“真不錯,我說我怎麽老覺著咱店裏缺點什麽。嘿,周蒙你真是雪中送炭。是不是,小楚?”

楚天軼認真的盯著那幅畫,繼而表情變得特別柔和,他說:“謝謝,我去掛起來。”

我心裏瞬間松了口氣。看著楚天軼走向中央,在確定他不會聽到我們的談話時,Jo湊近我身邊跟我說:“還以為你今晚不會出現。”

我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今晚的氣氛的確有些怪怪的,楚天軼這麽安靜,好像為了什麽事繃著緊張勁;老何原本就不露聲色,看不出什麽。Jo神神秘秘的,說了許多有意思的話,每一句我都聽的不太明白。

從他們的眼神和語氣中,我的直覺跟我說,我一直擔心的事可能就要發生了。

果不其然,三秒鐘之後,我被他們拉到一個安靜的桌子前坐下。Jo說:“今晚你是第一個客人,我們小楚有特別節目送給你哦。在情人節哦。”

我正要開口說些什麽,老何和Jo不約而同迅速離開,退到吧臺後面去了。

我想找楚天軼的身影,卻發現他已經不在大廳中央,那幅畫,被他穩穩當當地掛在了一進門就能看到的顯眼位置。我只好順勢坐下來。這麽有情調的場面,卻因為只有我一個顧客顯得四周空蕩蕩的。

心裏閃過很多念頭,其實我不是不知道,Jo這麽說意味著什麽,而楚天軼的一舉一動,我也都看到了。男女之間刻意保持的禮貌和疏遠往往更顯得暧昧不清。而我,既不想這麽痛苦的暧昧不清,又不想對方有更進一步的主動。我沒料到的是,就在此時此刻,現在,後者就有可能就要發生了。

如果真的發生,我該怎麽委婉地拒絕?我明白我不是在自作多情,像我這樣一個已經26歲的有過一些經歷的人,直覺會教我判斷接下來的事到底該不該擔心。

楚天軼從黑暗的那一面走出來,走向我。這一刻好像時間都靜止了,我以為我曾經的那些經歷,早就已經把我變得無堅不摧,面對任何即將發生的事都能泰然處之,但事實上我還不能。我只能盡力裝作很鎮定,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楚天軼走過來,他又恢覆了平日裏自信的樣子,動作利落地拉開椅子坐下。大概是我真的估算錯了,我微微松了一口氣。

我看著他,朝他笑了笑。其實還不是很熟,這樣的氣氛有點尷尬,這一看,他眉目間某一個角度某一個神情,真的像極了某個人。就像我第一次在大街上,把他認錯,還執意不肯相信。

“最近好嗎?”他問。

我說:“挺好的,沒什麽特別。”

“工作還特忙?

”嗯,是啊。”我苦笑了一下,當初選擇了醫生這個職業,就註定與忙碌相伴。

然後他幫我點了一杯奶茶酒,自己拿了一瓶啤酒。

我說:“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把酒吧開起來了,年輕人又多了一個去處。”

他好像不認同我的看法似地說:“你不是年輕人嗎?”

我坦白地說:“比不上現在的年輕人,我承認。”

楚天軼哈哈一笑,說:“看出來了,你比較懷舊。其實沒什麽不好,這裏所有的酒吧都想方設法打造成能讓人引起回憶的模式,越是這樣,來的人就越多。……你有空應該常來。”

“好啊。”我隨口答應。

過了一會,有些沈默,我想到了Jo剛才和我說的話,問:“Jo剛跟我說你準備了什麽特別節目?是什麽?”

他顯然沒有預料到,怔了一怔,低聲暗罵Jo多管閑事。

楚天軼沈靜下來,貌似理了理自己的思緒,然後認真地看向我。正對著他漆黑的眼睛,我在等待他的回答,同時又在極力思考能讓我全身而退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認真嚴肅的表情讓我心變得冷冰冰的。

我盡力不去看他,我怕看久了,我就會陷到自己的回憶裏,沒辦法抽身。

“周蒙……”他先是叫了我一聲,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我的心情也莫名緊張起來。

“我們是不是真的沒可能?”

一字一句,真誠又坦白的話,我聽得清楚仔細明白。空氣靜止在周圍,我甚至能感覺到後背冒出的冷汗,抑或是我的幻覺。最終被我的手機震動聲打破。

謝天謝地這個電話來得真是時候,我接起來,是櫻子。

“周蒙,你在哪?郭凡凡進重癥監護室了,我和歐陽現在正趕過去。”

郭凡凡,是兩周前接治的一個孩子,車禍,上周五病情總算穩定下來,轉進普通病房。連櫻子都要去,那就說明情況很不樂觀。

掛上電話,我匆忙向楚天軼解釋說:“抱歉,院裏有急事我現在得過去……謝謝你今天請我來。我們再聯絡。”

我拿了包,和那邊的老何、Jo遠遠打了個招呼,就匆忙離開。剛跨出門,楚天軼追上來說:“我送你。”

幽暗的雨絲迅速飄降在身上。我說:“不用了,我同事在路口接我一起過去。”

我撒了謊。我怕再和楚天軼獨處,他會把剛才說了一半的話說完,而我,已經猜到他下面要說什麽。

他眼中是黯然的神色,但隨即淡然一笑:“那好,再聯絡。”

然後我撐開傘,快步走遠,越快越好。

在路口等車,我心急如焚,郭凡凡的情況,看來整個科室都出動了。這個孩子只有7歲,長的很可愛的男孩子。我一直照看他,上周他醒來的時候,我還見到他,和他說了話。我是住院醫生,和他接觸比較多。

不是不難過的。我暗自祈禱他一定要挺住,第一次把他從死神手裏奪過來了,這一次,也一定要挺過去。

坐上車,我的頭有些隱隱作痛。這些年,斷斷續續的有時候就會頭痛,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腦子裏卻一直不受控制地想起剛才楚天軼和我說的話。

我們是不是真的沒可能?

如果不是那通電話及時的制止,讓我脫身,這句話說出來,我們作為朋友的關系可能就到今天為止了。

我很清楚,我和他不可能成為情人,那麽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他說話時候的神情,眉眼真的和他太像。我怎麽能接受一個從某個角度長的像他,卻明明不是他的人?我心裏早就沒有這樣的多餘的位置。

手漸漸握緊脖子上戴的用項鏈穿起來的戒指。

忽然心被刺痛了一下。這枚戒指,在身邊已經三年。

三年前的那一天,飄著雪的噴泉廣場,我找不到他。然後他不知何時出現。他為我戴上戒指,我怔怔地流著。他只是望著我,臉上是無比溫柔的笑。然後我撲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

一直以為我們在一起的很多年,已經把我們變得很默契。我最大的心願就是長大後嫁給他,一個我從小喜歡到大的人,然後我們一起生活,一直到老去。

終於到了這一刻。四周是白茫茫的飄雪,那麽聖潔。就像命運讓我們相遇,經歷,成長一樣,我相信那一刻起,所有的不幸都已經完全過去。不論我和他曾經有過怎樣對命運不公的傷心,曾經怎樣在痛苦中匍匐著呼吸,從此以後,我們都會一起共同面對,而等待我們的一定是幸福和美好。

曾經以為命運的枷鎖就這樣被打破,我不會再害怕一個人孤獨。

可我們最終還是分開了。他消失在我的生命中。然後只剩下這枚戒指和回憶。我不停的懷念,在現實中卻無法搜尋到他的身影。其實是沒有希望的,但我能做的還是等待。

可他現在又在哪?我不知道。

淩晨2點半。

終於回到了家。關上門的一瞬間,我累得失去了知覺。整整五個小時的努力,郭凡凡終於又一次戰勝了自己。看著他瘦弱的身軀躺在重癥監護室的病床上,那麽小的一團,那麽脆弱,精神和意志卻那麽堅強地要求生。

終於是戰鬥的勝利,一切歸於平靜。我沒有開燈,用冷水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便重重地倒在床上。刺骨的寒意在臉上久久不肯退去。這已經是這周第二次晚歸,力氣被掏空般不能再動一下。躺在床上,裹上被子,還是冷。已經有多久,是這樣一個人在冰冷漆黑的夜晚,睜著眼睛茫然地想找尋著什麽,卻徒然無功。久的連我自己都不記得。

恍然入夢,我被引領到一個好熟悉的地方,一時竟然記不起來。天空飄著小雪,落在我的帽子上,圍巾上,冬衣上,靴子上。這個場景,我夢見多少次,依然這麽熟悉,這麽的不真實。

我走著走著,腳步輕飄飄的。眼前出現了音樂廣場的噴泉。對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水幕中望眼欲穿地尋找他的身影。哈出一口白氣,我冷的一哆嗦。有些焦急卻還是耐心地等我的他出現。

忽然冷冰冰的手上傳來暖暖的溫度,直暖到我心裏。我轉頭,看到我最愛的一張笑臉。

“我等了你好久噢。”

他只是微笑地看著我,牽著我的手,慢慢地把冰冷變得有了溫度。雪一片片,落滿他的頭發,一定是走了很長的路吧。

“冷壞了吧?”他問我。

我搖搖頭。看見他就像看見陽光。

然後他拿出了準備好的戒指,問我是不是願意嫁給他。

我當時眼睛裏潮潮的。我心裏大聲地說,我願意我當然願意。我要一輩子,都能在我的視線裏看到你,看到你我就會覺得心安。

他握著我的手,認真地說:“蒙蒙,我們一起生活吧。”

“嗯!”

可當我回答了他,視線卻漸漸模糊,我越來越看不清他,也找不到他。雪越下越大,我想掙脫開這漫天的雪霧,他在哪裏?我看不到他在我身邊,就會心裏不安,就會害怕再也見不到他。

我在雪中跌跌撞撞地找他。天地之間,除了我,沒有一個人。我茫然又驚恐地呆立在噴泉前,嘩嘩的水聲響徹我的雙耳。

我大聲地喊他的名字,明知是絕望,卻用盡全身力氣。

“周啟——!”

驚出一身冷汗,輾轉醒來。又是在做夢。已經好久都沒有做過這個夢,每一次都像一個不速之客,在最寂冷的夜裏悄悄降臨,沒有預感,沒有結束。

在夢裏,我又能見到他,清晰的臉,熟悉的笑,連手心都能感覺到他在身邊的溫度。可最終我還是找不到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是找不到他了。留下我一個人。

一如既往,眼角是無聲的淚。沒有人看得見,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同情,我又哭去給誰看。我抹去,如今剩下的,只是脖子上那枚戒指,攥的緊緊的。

拿手機看了一眼時間,4點了。完全沒有睡意了。我起身,倒了一杯水,坐在黑暗中平覆心情。這些年,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我的思緒就會毫無征兆地帶我追溯到過去,那些我在渭樸長大的記憶。我想我可能是慢慢變老了,所以常常懷念以前的日子。常常坐在那裏,像一遍遍回放紀錄片那樣,笑著笑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心就抽緊了,就開始疼痛,像一劑過了藥效的阿司匹林。

該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The End of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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