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果子沒好意思說，這人假冒以後，做官做的風生水起的，連皇上都當面誇了幾次。雖說是個贗品，比眼前這位可要能幹了得的多。

“妹妹不在家中，父親又過世了。只剩下那些下人，便是看出什麽破綻，也不會有膽量指出來。”柳竹軒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若非長明公子營救，我這輩子都不知還能不能見到妹妹。”

戴果子聽他話裏話外的都是妹妹，對他有些好感，雖說不怎麽能幹，至少還算是個稱職的兄長了。

“妹妹為什麽一直不回來？”柳竹軒心存這個疑問太久，要是再不問出來，快要憋屈死了。

“她回不來，後來可以回的時候，那個假冒你的人又不想見她。”戴果子有些犯愁的看著顧長明。那個贗品上任了，柳竹軒怎麽安排才好，總不能去宮中說，那個讓皇上很是賞識的其實是個假冒的，皇上臉上無光，結果是什麽還真不好說。

“我想問問柳公子，那惡婦折磨你的時候，多少會說出點內情，你可否還記得？”顧長明雖然聽小鳳凰轉達了一下，總覺得那些話沒有說到關鍵點上。壞人落實了不差，可總不見得就是圖那麽一個小官的官職，又要殺人，又要冒名頂替的，豈非殺雞用了牛刀。

柳致遠身上或許還藏著其他的秘密。

“她有次發了急，說我和父親一樣，不聽管束活該早死。”柳竹軒這次反應一點不慢，“我當時懷疑過，父親的死不是斷案說的那樣，是外族暗殺，而是這個惡婦所為。可我又想她若是能夠殺了父親，不至於還要窩在柳家做個下人的角色，殺我父親的一定另有他人。”

“一條線上的。”顧長明把線頭拼一拼，算是有了些許眉目，“小鳳凰沒有問到點子上，你們先聊著，我過去看看。”

小鳳凰始終站在旁邊聽著，聽顧長明未曾親自審問，合計出來的線索都比她拿到的多，暗暗咋舌。又擔心他怪罪自己辦事不利，始終低著頭。

顧長明從她身邊走過，哪有看不出她心思的道理，手掌按下她的後腦勺：“想什麽呢，你已經開了缺口，這人死咬著不松口，一旦松懈，後面就好辦了。”

小鳳凰聽出來，這分明是誇獎她的話，頓時偷偷樂起來：“柳姐姐才厲害，一語不發，嚇得那惡婦屁滾尿流的。”

顧長明見著人，那半身的血才明白為什麽柳竹雪能逼問出話來，融雪劍今天怕是飲了惡人血，滿載而歸了。

那人心驚膽戰的四處張望，一見顧長明又來，不知喊了幾聲糟糕。這位公子表面看上去好應付，交過手才知道其中利害。於是她先嚷嚷起來道：“公子，該說的不該說的，已經都告訴兩位姑娘了，真的沒有其他話了。”

“我還什麽都沒有問。”顧長明三兩步站定在她的面前，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怎麽稱呼？”

那人先是一怔，才反應過來是問自己的名字：“扣子。”

顧長明一聽名字，沒有意外的神情：“你們組織很龐大吧。”

扣子低頭不吭氣，聽他繼續往下說：“扣子如果是代號的話，我也不用問你真實姓名。問來無用，就喊你扣子了。如果那人是個贗品，冒充了柳竹軒的話。那麽沒道理用一個中年女子來看管柳竹軒，雖然是個書生總也算是成年男子。所以……”

小鳳凰心領神會，蹲下來，雙手按住了扣子的臉頰，順勢往外拉扯。被顧長明言中，沒用多大的手勁，一層軟乎乎的薄面具被撕下來，露出裏面的廬山真面目。

扣子反應不過來，只會呆呆看著兩人，似乎不明白到底是哪裏有破綻，會被顧長明一語道破的。

“其實沒什麽，我只是單純感覺扣子更像是個年輕女子的代號。”顧長明微微含笑，俯視著眼前人。扣子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的樣子，長相又是平淡的那種，混跡在人群中很難被察覺到差別。

然而正如顧長明所言，扣子的名字不重要，長相也不重要，完全的陌生人而已。

“我們先來談談你們的組織，還有為什麽要殺柳致遠？”顧長明很客氣的詢問道，“如果你可以告知的話，我很願意聽一聽。”

“我不能說。”扣子的回答很巧妙，她是知情還不能說，慘笑著道，“你們可以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然而我一旦說了，只會落個生不如死，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

“那麽說來柳致遠的確是死在你們組織手中。”顧長明毫無遲疑的反身走出柴房，本來得到這些消息之後，大可以找父親商量，至少可以動用手中的資源，把那個假冒柳竹軒的先控制住。

但是父親不是自由身，激怒了皇上被投入了天牢。莫說是有事商量，父子兩人想要見上一面都是難上加難了。

顧長明不由自主的舉起一只手，沖著光線的方向照了照。

“顧大哥，你還有我們一起，不是孤軍作戰。”小鳳凰心念一動，猜出了他的心意，“雖說我們能做的有限，總是盡力而為了。”

“鳳凰，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我盡力就能夠解決的，但是我很慶幸，今天有你在我身邊同我說這句話，心安理得。”顧長明沒有轉過身來，僅僅看著背影都是沈重，“我們還有幫手的，也不用太悲觀。”

柳竹雪始終在旁邊不吭氣，等確定父親是死於扣子的組織，眼圈都紅了。小鳳凰又擔心她會沖動出事，連忙先把人攔著：“柳姐姐，她不是那個下手的人，我們要留著她繼續查問的。”

“我不會隨意殺人的。”柳竹雪咬牙切齒道，“可我也絕對不會放過她。”

“我們都不會放過她的。”小鳳凰沖著顧長明的背影問了一句，“顧大哥，人關在這裏一定牢靠嗎？”

這畢竟是老溫太醫的府上，人家沒道理派了人手一天十二個時辰幫忙看管一個疑犯。若是提出要送官，又該如何處置？

“牢靠的，老溫太醫留下她，便會負責到底，除非是她的同夥出現，那也要看是幾斤幾兩的。”顧長明當機立斷把扣子從柳家帶過來，想的就是老溫太醫的家宅隔了幾層的關系，便是要順藤摸瓜來尋人，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有這麽快速。

那麽他們就還有時間，騰出手來做些其他的應對之策。

“丫頭們在擔心我辦事不利嗎？”老溫太醫從拐角過來，應該是聽聞下人回稟，特意過來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柳少尹的案子？”

“是，有新的發現，不是異族下手，而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顧長明指了扣子給老溫太醫過目，“這人便是黨羽之一，用她的話來說，只留下她一人看管柳竹軒，其他人的去向皆不知情。”

“這謊撒得太假，一聽都是問題。”老溫太醫捋了捋胡子，冷笑道，“你相信？”

“她肯說的只有那麽多，怕是連她自己都不信。”如果只有她一人，那麽方原生又是誰下手殺的？

“回到抓她的地方，守株待兔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老溫太醫給出這麽個建議，“至於這個人，盡管放心放在我這裏，等案子查出眉目，該送往何處再另做打算。”

柳竹雪一聽這話，哪裏還有不放心的道理，又要給老溫太醫行大禮：“此人與我可能有殺父之仇，多謝溫太醫出手相助。”

“區區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我知道你心裏頭受了太多的委屈，一切皆是因為你父親的死而起，若是此案翻起重審，你們還要再更辛苦些才行。”老溫太醫語重心長的留下兩句話，“我這裏的都不用擔心，我會幫忙處理好的。”

顧長明琢磨著話中的那幾個詞，老溫太醫看的透徹，深知要翻案絕對不是這樣簡單的事情。可他在外行走多年，早已經清楚，這世上不是黑白分明就夠了的，黑與白之間還有很多漸層的灰色。

以往無論是從父親還是從師父那裏接受到的經驗，顧長明能夠想到的只有報官，等官府來審問究竟。如今他有很多不同的手段，可以讓柳竹雪在確定真相之後，親手替父報仇，以平心中猙獰。

“她的同黨必定要回柳家，我們也去，早他一步。”顧長明做出個大膽的決定，“柳姑娘留下來，小鳳凰跟我走。”

“我也要一同前去。”柳竹雪倔強的咬著嘴唇道，“這是我家的恩怨。”

“你要看住扣子，要安慰兄長，還要照顧果子，三事並行只有你能夠做到。”顧長明示意她不用急於一時，人手不夠，必須要精簡著來用。

“一旦查到真憑實據，一定要告訴我。”柳竹雪是個明事理的，頓時退讓一大步道，“顧大哥也說了，有些問題，必須讓我親手來解決才好。”

“放心，我們只負責徹查到底。”顧長明不予小鳳凰解釋要做什麽，怎麽做。每一件都是突發事件，他也只能選擇走一步看一步。

兩人匆忙回到柳家後院，安靜如常。如果扣子的話不是句句是假，那麽至少暫時留守的人只要她在府中待命，而其他的才是真正做事的下人。

顧長明順著柴房的門，回到帶走柳竹軒的地方，鐵鏈尚在，地上的痕跡表明沒有其他人來過。

“顧大哥，我們需要在這裏等？”小鳳凰有些不太明白。

“這裏怎麽等得到人。你忘記柳竹軒說過的，這些天他統共才見過扣子一個人。”顧長明沒有留戀的往外走，“看起來扣子是專門負責看押柳竹軒的，如果柳竹軒出事的話，會不會有人出手來幫忙？”

“柳竹軒已經在安全的地方，他會出什麽事？”小鳳凰的腦子轉了半個彎，似乎有些明白了。

“既然是關在柴房裏頭，天幹物燥的，柴房落了火星燒起來，也不算是什麽稀罕事。”顧長明微微一笑，手一翻，火折子赫然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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