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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被抹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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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明發現自己從來不曾期盼過下一刻出現的人是誰?

年少成名,一路沒有挫折,平坦的走過來。外人只看他雲淡風輕,不知他拾級而上,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惶恐,漸漸的看不到退路在哪裏。

路途中巧遇戴果子,柳竹雪,甚至心心念念的小鳳凰。在旁人看來,沒有一個比得上他,都是沾了長明公子的頭銜,才能過得風光無限。

然而,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沒有遇到這三人之前的他,不過一架精巧的機械。從小精通的破案技巧,能夠在案發現場看破的嫌疑人畫像,按部就班,或許在抓到兇手的剎那,有一點點的欣慰。

除此之外,他的心境波瀾不驚,面無表情是常有的應對面具。

眼前的門被人從外推開,顧長明的目光緊鎖。答案呼之欲出,讓他有種心靜而心悸的矛盾。

“小顧,朕還想再問你一次。”宋仁宗的聲音響起,那扇門的開合停止了,時間仿佛也停止了,“無論是什麽結局,你都可以坦然相對嗎?”

“回皇上的話,人非草木豈能無心。”顧長明單膝落地,每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

宋仁宗先是一楞,隨即笑得很是開懷:“好,好得很。這些年來顧武鐸沒有讓你浸染官場果然是件好事。朕喜歡你這樣的性子,起來吧。”

“皇上,我在等門外的那個人。”顧長明的眼睛微微瞇起,依舊是不卑不亢的態度。

“行了,不要再躲著他,你也進來吧。”宋仁宗溫和言道,眼底雖然含笑,卻隱隱帶著一道銳光。















顧長明從不曾想到父親的案子會比孫友祥那邊更加棘手,至少他可以進入提刑司見著活人。天牢封鎖消息,蘇旭三天三夜不敢合眼,整個人形若瘋癲。若是外人看來,反而比他更像是心力交瘁的親生兒子。

更為稀奇的是,戴綿山一走三天,要無音訊。好似一個徐有倉牽絆住了其所有的精力,根本無從脫身。

小鳳凰從旁欲言又止,幾次想要勸慰兩人好歹去休息合一合眼,顧長明的神情雖然平靜,眼底也是一片血絲。她聽說過天牢,印象中這樣的地方,有進無出,必然是窮兇極惡之人才會被關押其中。

顧武鐸在任期間,官聲極好,縱是辭官後,皇上依然一心想要啟用,而且單槍匹馬到了西夏,進入行宮如入無人之境。如此人物為何也會被關了天牢,還是無緣無故,連明確的罪名都不曾定下。

“鳳凰,你替我去看看果子,這邊的事情先不要提。”顧長明又喝了一盞熱茶,振作下精神。到了這種時候,不是不困不累,而是根本不可能合眼了。

“那你們兩個萬一要出去,給我留個話。”小鳳凰一個字不敢多問,匆匆與正進門的蘇旭擦肩而過。

蘇旭與她四目相對,卻仿佛完全沒有見到這樣一個人,目光是空洞的:“皇上不曾上朝,我還是打聽不到更多的細節。”

“皇上還在氣頭上。”顧長明反過來安慰他,“沒有消息,興許是好消息。”

“至少不是最壞的消息。”蘇旭抹了把臉道,“那天在禦書房,皇上砸了個杯子,雖然事後很及時的處理幹凈,還是有一些碎屑留下,被其他人撿到了。”

顧長明見到他攤開掌心中,兩顆碎屑,皺眉問道:“這些花了你多少俸祿?”

禦書房前後打聽消息,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是真金白銀換來的。以前都說禦書房中伺候的宮人,哪個不是荷包滿滿,知情的又明白那絕對是腦袋提在手中的差事。誰也無法料準能不能活到第二天,說不見就不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我孤家寡人一個,銀錢又算得了什麽。你快些看看,這是不是皇上常用的那一只官窯茶盅?”蘇旭的眼睛亮得不太正常,雙頰都是焦慮的潮紅。

顧長明知是他千辛萬苦得來,不忍心拒絕,將碎屑小心翼翼的取過:“禦書房中,我一共才去過幾次,你應該要比我更清楚些。”

“但是你的記性誰又比得上,趕緊的分辨出來。”蘇旭搖搖晃晃走到桌子邊,攤手攤腳的一坐,“我都快忘了上一頓幾時吃的,找口熱食給墊墊饑。”

顧長明讓下人給他做一碗雞湯面,蘇旭很配合的吃了大半,忽然筷子不動,楞楞的看著他。顧長明擺擺手道:“急什麽,我不是在辨認中嗎?”

“我聽到有一句似是而非的話,當天皇上曾經在禦書房中呵斥讓先生不要再提敏妃二字。我把後宮中所有的嬪妃全查了,連那些頭銜不夠的也查了,沒有敏妃這個人,或許是外面的人隔得太遠,所以聽錯了?”蘇旭是半點線索不肯放過的,“你可曾聽說過敏妃?”

顧長明的確沒有聽過,但是他清楚這人又是誰?原來似柳竹雪這樣被一筆勾銷身份的人不在少數,柳家從此少了個大小姐,而三公主的生母再無人提及,哪怕是三公主大婚前夕,所說的也不過是那個不得寵的妃子,紅顏薄命早早去了。

蘇旭的眉毛一挑,顧長明越是不說話,越表示其心中有數。到了關鍵時候,他反而不催促,慢條斯理的把剩餘的湯面全部吃完,再優雅的擦下嘴角:“可以說了嗎?”

“和親的三公主,生母是什麽頭銜?”顧長明深吸一口氣,不能隱瞞下去。蘇旭掏心掏肺到生死不顧的地步,他於心何忍為了舊事,委屈了眼前人。

“你說如意公主?”三公主和親的事宜是蘇旭一手操辦,他對三公主的資料可謂倒背如流,卻被顧長明給問住了,“沒有任何記載,只說是早早過世。你也知道宮中母憑子貴,皇上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是身份顯貴,那些原本有頭銜的嬪妃尚好,一部分根本是無名無姓已經過世的,根本不會有人會在三公主面前提起生母,最多只會說起撫養她的嬪妃。”

“如果三公主的生母就是敏妃呢?”顧長明基本能夠確認,連蘇旭這個所謂的宮中百事通都沒有聽過的人,蘇旭想來還是年輕了些,沒有親身經歷過那一場變故。

“三公主的生母早過世了,先生怎麽會提起此人,還讓皇上大怒。三公主和親有功,要是生母以往沒有頭銜封號,如今先生好心好意的提出來,皇上能夠成人之美最好,萬一不願意,何至於是投入天牢的罪名。”蘇旭自言自語了一番話,越說越不對勁,怒瞪向顧長明,“有什麽是你知情,而我一無所知的!”

“這個敏妃,死在宮外,況且死因很是蹊蹺。死後連這個人的存在都被刻意抹殺,所以你不會聽到過。”顧長明忽然有些不願意詳說過往,要是有個人可以替他向蘇旭說明,不至於會尷尬冷場。

蘇旭仿佛是被踩到尾巴的大貓,朝著他撲過來,差點抓住了他的衣襟:“這個時候還要吞吞吐吐的嗎,晚一步就是收屍!”

“還是讓我來說,他也不過是聽我說起的,做不得數。”門外正是小鳳凰攙扶著老溫太醫進來,“我正說要過來探望,在門口遇到了這個丫頭。我那邊暫時不用去,戴果子安心養傷中,你們反而焦頭爛額的不像話。”

“溫太醫。”蘇旭似乎沒想到知情人還有這麽一位,“那三公主的生母真的是敏妃?”

“是,扈敏兒,敏妃。”老溫太醫聽聞顧武鐸出事,在府中長籲短嘆的。還以為相隔這許多年,老顧對那件舊事雖然耿耿於懷的,至少不會過於沖動,看起來是他想錯了,在那個人的事情上,顧武鐸不肯退讓半分。

他尤記得事情過後,顧武鐸與他喝過一次酒,說的其中一句就是因為退讓半分,以為逢兇化吉,卻不知從此後悔難耐,再無回頭之路。

老溫太醫不敢和顧長明說得太多,有些並非兒女情長,卻更加刻骨銘心到生死難忘。

“那就是說三公主的生母被封了頭銜,是正經的宮中嬪妃,可我沒有查到啊。”蘇旭對老溫太醫是信任的,也清楚他和顧武鐸之間的信任度,“被抹殺了?”

“被抹殺了,抹得一幹二凈。能夠留下性命的是皇上感覺從此不敢再提的,那些口風不緊,或者被懷疑會事後重提的,一個都沒有留下。”老溫太醫閉了閉眼才道,“宮中仿佛被血洗了一樣,敏妃離宮據說帶走了十多人,也全部被宮中派出去的人追殺的一個不剩。只有她獨自脫身而逃。”

“那就是說這人還活著?”蘇旭聽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敢情所有人都知道,只瞞著他一個。連帶著旁邊的小鳳凰好像聽過都不吃驚的,連她都知道!

“過世了,雖然當時沒有死,也不過多拖了一年有餘。”老溫太醫見蘇旭盯著小鳳凰看,不知怎麽又想到了敏妃。當年在宮中要說比敏妃美艷動人的嬪妃何止數人,然而皇上偏偏喜歡與她說話,哪怕是多看她一眼都是心中歡喜的。

要說宮中皇上最寵愛的是哪個嬪妃,沒有比太監太醫更清楚的人了。敏妃偶感風寒,皇上幾乎能把整個太醫院搬到她的宮外隨時候命,後來生三公主的時候,更是寸步不離,等著孩子出生,親自封了如意公主的頭銜,急匆匆去探望敏妃。

老溫太醫一度以為,這樣一個不驕不躁的女人興許有一天會母儀天下,也算是後宮幸事。風雲突變,曾經的盛寵全部變成了利劍,要把敏妃置於死地。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皇上已經下令對敏妃處以極刑,莫說屍身,連一塊墓地都不曾留下。

自古宮中是最冷人心的地方,很快,除了三公主,什麽都沒有剩下。

再隔了多久,三公主不記得親生母親是誰,而宮中再沒有敏妃的只字片語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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