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明沒有選擇馬上回到樹屋去，而是在附近的樹林走了一圈，順帶看看昨晚獸類留下的痕跡。山中群狼已出，剩下的到底是些什麽東西？

“能看出是什麽？”戴果子見他擡頭對著樹幹上的爪印看得津津有味，“這要是會爬樹，昨晚能把我們給圍攻了。”

“是豺，很多人以為豺就是狼，其實還是有區別的，看爪印有幾種混合在一起，其中應該還有鬣狗想要跟在後面沾些便宜。”顧長明在其中一處，探手比劃了一下，“其中有只大家夥，你看這裏。”

戴果子照著樣子，把手指錢進去，發現爪印比兩根手指都寬：“這一下要是抓在身上，那絕對會是血流不止，沒準腸子都能扯出來。”

柳竹雪走過來正好聽到這麽血腥的一句，連忙攔住他的話頭：“不過是野獸，我們有武器防身，怎麽說得那麽嚇人。”

戴果子連忙老老實實的閉上嘴，繼續看顧長明做什麽。沒曾想，顧長明擡起頭來，遙遙一望笑道：“他們肯定還有其他的儲備地，否則哪裏能這麽快來回。”

果不其然，回來四個人，不開口說話，一臉警覺的樣子。很快要清水，水果還有一種面食放下來，另外又給放了兩床薄被。

“你們寨子離這裏多遠？”顧長明問得很客氣。

對方卻沒有一個回答的，眼睛瞪過來，很是嫌棄的樣子。

戴果子可不樂意了，走到顧長明身前：“我說你們剛才應該都在吧，蠱母的話沒有聽見嗎？不說救命不救命的，我們也是好心把她護送回來，你們就這個態度？”

“寨子裏不歡迎外人。”總算有個年輕人開口了，“薩杜說了，不知道你們想做什麽，所以不能告訴你們。”

戴果子揉揉鼻尖，不怒反笑道：“我們本來還真不想做什麽，被你這麽一說，要是不做的話，是不是有些對不起你們的胡亂猜測？”

年輕人往後退了一步，另外三個更是想要拔腿就跑的架勢。柳竹雪在後面給果子撐腰，融雪劍出鞘，對方眼睛來不及看，她躍身而起身邊的一棵參天大樹枝椏全給削斷，紛紛落下差點砸在其中一人腦袋上。

戴果子洋洋得意看著四人，叉著腰道：“我們如果想對你們做什麽壞事，不用客客氣氣的文，明白嗎？”

四人像雞啄米一樣，拼命點頭，但是依然不肯回答他的話。

“別為難他們，等素娜回來再說，要是那個薩杜不許她出來的話，另做打算。”顧長明一揮手，放四人離開。

“別放走他們啊，留下來說說清楚，怎麽就看我們像壞人了。”戴果子佯裝要追上去，那四個跑得更快了。

“有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顧長明沒有要為難別人，用打來的湖水洗洗手，“這些面食還是熱乎乎的，先餵飽肚子。”

小鳳凰在他身邊坐下，把幾個果子用清水洗一洗，分到各人面前。那種面食有些像大餃子，薄皮肉餡，果然十分美味。

四人吃飽，戴果子看看兩床被子，頓時想明白了：“把被子都送來了，這是明擺著不會讓我們去寨子裏了。”

“你當真想要去嗎？”顧長明微笑反問道。

“那倒是沒有，聽著素娜說的，寨子裏都是養蠱蟲的，沒多大意思。”戴果子看柳竹雪一聽到蠱蟲兩個字，臉色都不好看，“要是長得像小金那樣，還能湊合。萬一是毛毛蟲那樣的，或者成群結隊的。”

“所以，我們知道寨子裏的人還是把素娜奉為蠱母，沒有人和她爭奪地位，應該能夠放心的離開了。”顧長明斯文的喝完水，“我們此行的目的本來不為進寨子一探究竟，該找到的已經都找到，正好又是個好天氣，直接打道回府，你們可願意？”

小鳳凰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不管素娜回不回來，我們只管離開？”

“她不會回來，薩杜會照顧她的。”柳竹雪自己和戴果子心意相通，眼睛就特比利索。看那個薩杜對待素娜的態度，顯然是心中有情。素娜一副什麽心事都藏不住的模樣，還真是小覷了她把這個秘密咬得這麽緊。

“我吃飽了，你們呢？”戴果子拍拍肚子，意圖很明確，讚同顧長明的建議，該回家了。

顧長明把吃剩下的東西抹在一邊，用清水沾了在地上寫寫畫畫。他把小鳳凰畫的藏寶圖背得滾瓜爛熟。

如果沒有掉進山底，沿著山路走的話，他們只需要來時的一半時間。和山底的驚險相比，山路真是又寬敞又安全的選擇。鐵郎湖的位置在這裏，如果不想找工具渡湖，需要繞小半個圈子，那才是回去的必經之路。

顧長明擡眼看小鳳凰：“那張藏寶圖，你還能畫出來嗎？”

“有紙筆的話，大致沒有問題。”小鳳凰有些心虛，“可我還是想不起來為什麽會畫這些，難道說我就是那個到寨子裏偷東西的人？”

“藏寶圖是指引你同門到寨子中線路圖的一部分。”顧長明替她找了個最合理的解釋，“更完整的一張在別人手中，你恰好見過卻因為其他的原因，忘記了這部分，以為是什麽藏寶圖。”

“要是完整的地圖通往素娜的寨子，當真算是藏寶圖了。”小鳳凰眼睛亮亮的，她雖然說得都是實話，依然擔心顧長明會懷疑她的動機，“只是我沒有聽說同門中誰偷取回來蠱蟲或者養蠱之法啊，回去問問小葫蘆，沒準他的消息比我靈通。”

“你既然說到回去，那你幾時回齊坤門？”顧長明的話接得太自然，一點痕跡沒有。

小鳳凰不自覺的跟著答道：“我不回去了，同門中至少要三個月才能查到我潛逃在外，到時候想抓我也不是這麽容易的事情。”

四人同時靜默下來，小鳳凰直勾勾看著顧長明，另兩人下意識把目光轉移開，而顧長明的眼底沒有懷疑，只有一層柔光：“你不打算回去的意思，是打算一直要留在我身邊，哪怕是叛逃齊坤門也在所不惜。”

“我其實還有點私心，你武功這麽好，齊坤門雖說也人脈廣，同門多，比你武功好的卻是一個沒有，你總不會眼睜睜看著我被他們抓走的，所以我想賴在你身邊就能自保了。”小鳳凰既然把話說破，也是豁出去了。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早晚也會知道的。

“聽聽這小算盤打得精細，非但是我，連他們兩個也被一起算計在裏面當了你免費的保鏢。”顧長明的手指分別點了戴果子和柳竹雪，“你說你還有多少事兒瞞著我們不說的，趁著沒有回去，在外面都說清楚才好。”

“沒有了！”小鳳凰一聽發了急，她說的都是實話，怎麽顧長明卻不太願意相信，“我是藏了私心的，可我也是真的想要跟著你。我不求別的，只要你不趕走我，我，我可以一直替你做事，你要辦案，我給你打下手，你要踩點，我給你望風。”

顧長明聽她越說越亂，快要語無倫次，眼圈都急紅了，眼角濕乎乎的，仿佛只要他再說半句重話，淚珠子能直接滾落下來。

柳竹雪輕咳一聲，拉了拉果子的衣角，都到了這個時候，再坐下去聽壁角實在不像話。戴果子很是識趣，摸著鼻子被她給拉扯走了。

“他們，他們怎麽走了，是不願意同我一路嗎！”小鳳凰起身要去撲人。

顧長明手臂更長動作更快，把她給攔住。小鳳凰哪裏敢把他推開，看著他長身玉立擋在自己面前，一低頭沒含住眼淚，哭著道：“小葫蘆當時同我說，一日為賊，終身是賊。你們雖然是好人也未必能夠容得下我，我還僥幸盼著時日長久些，你們沒準就願意了。”

她不敢擡頭，所以沒看到顧長明眼底的笑意如同鐵郎湖的漣漪，慢慢蕩漾而開，繼續說道：“你們有沒有防著我，我不清楚。但我對你是半點不設防，只要是你問的，我肯定都說。便是你問我偷過幾次，做過幾次賊，我明知道你會嫌棄還是會說。”

最後幾個字因為哭得倒氣，抽抽搭搭的聽不真切。顧長明好笑的看著她哭成一團，輕輕嘆了口氣道：“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那麽愛哭，別人還沒開口，你倒好，自己先哭上了。但凡有個路過的見著，肯定以為我們幾個聯手欺負你。”

“不是你們欺負我，我會解釋的。”小鳳凰的鼻尖都哭紅了。

“那你也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麽我會問你偷過幾次，做過幾次賊？我看著像是好奇心這麽重的人嗎？”顧長明忍住要去給她擦拭眼淚的沖動，好聲好氣的問道。

“因為那些都是我做過的壞事，你們都問清楚了，就能趕我走。”小鳳凰平時那麽聰明伶俐的一個人，徹底鉆了死胡同牛角尖，走不出來了。

柳竹雪在旁邊聽得都想把耳朵捂上，這腦子是被湖水泡過，一點不管用了嗎。真想提醒小鳳凰擡頭，擡頭看顧長明一眼，不用其他的言語就能知道他的心意了。

“沒有人要趕你走，更沒有人要問你以前做過的那些身不由己的過往。”顧長明隨手撿了枝條，用真氣在樹幹上寫字，“你想留下來，我很樂意。你想我護你周全，我一定會盡力。”

小鳳凰的哭聲啞然而止，飛快仰起頭不置信的看著顧長明的側臉，他的五官線條俊挺流暢，側面宛如山巒起伏，好看到她舍不得眨眼睛，一臉呆呆的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正是你聽到的那兩句，我表達的很明確了。”顧長明寫完兩行，把枝條一扔，抓起小鳳凰的手，沖著那兩個看熱鬧的揚聲道，“回去了。”

小鳳凰被帶著一路往前，走出十來步才想到要回頭看。樹幹上寫的是，就此別過，後會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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