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明不敢去幫忙拉扯，生怕果子的手指斷在裏面。食指要是斷了，右手等於廢了一半，他不敢冒險，而且果子那一嗓子等於吼醒了他，眼下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機關未必是要索命，唯一的期冀是打開石門後，果子能夠平安脫身。

“顧長明，你動作快點，我撐不了多久的。”別說是十指連心的痛苦，這樣流血的速度，只短短一會兒怕是有小半碗了，如果再磨磨蹭蹭的，半條命交代在這個見鬼的地方了。

戴果子邊咒天咒地的，邊轉過頭去看柳竹雪。從剛才很無奈的把素娜抱來抱去，他特別希望柳竹雪睡個安穩好覺，暫時不要睜開眼來。而此時此刻，他又想柳竹雪能夠站在自己的身邊，哪怕什麽忙都幫不上，只需要那一雙盈盈秋水目，肯定會讓痛苦減輕大半的。

顧長明把鑰匙拿在手中，很快恢覆了冷靜。他沒有盲目的把鑰匙插入巧簧之中，鑰匙看起來太簡樸，而巧簧又太過於覆雜，簡直不像是一對的。

從戴果子的角度看過去，顧長明低頭沈思不語，敢情他剛才大喊大叫的話全當成耳旁風了，氣得臉色由白轉紅。

“果子，機關不是這麽簡單的。”顧長明知道這時候解釋再多都顯得無力蒼白，“我們誤打誤撞的已經走到這一步很是不易，不能因為一時疏漏前功盡棄的。”

他三言兩語安撫住戴果子：“你要是相信我的話，我必須要查看仔細再動手，否則害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

在戴果子度日如年的等待中，不過是轉瞬之間，一見到顧長明從巧簧前擡起頭來，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有什麽新發現？”

“你看這把鑰匙的紋路何其簡單，我在第一眼的時候甚至以為它們不是成對的。如今看來卻是再般配不過。”顧長明臉上露出隱隱的笑容，“只不過你的手指受傷，我也要做出些犧牲了。”

一旦認定了方法，顧長明果然把鑰匙送進巧簧中，兩人耳邊聽到哢噠作響，仿若是正好吻合的匹配貼合在了一起。

戴果子想得還是過於簡單，以為只要顧長明轉動手腕便能把石門打開。沒想到顧長明的手腕轉了大半圈，鑰匙連帶著顧長忙的大半只手被慢慢吞進巧簧中，除了輕微的動靜，石門紋絲不動。

而顧長明的手腕依然在順著同一方向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動，戴果子目瞪口呆中，顧長明的手腕發出一聲清脆的扭斷聲，被其自己硬生生扭到錯位了。

而這種折磨依然沒有停頓下來，顧長明的額角疼出冷汗，順著他的鬢角緩緩往下滴落。他的判斷沒有錯，整把鑰匙都是關鍵，而且在打開巧簧的過程中不能有絲毫的間斷。他的手被吞入其中，想要換人換手更是不可能的任務。

既然開始，只能繼續向前。

戴果子的手指還在不停流血，他卻咬緊後槽牙一聲不吭，和顧長明吃的痛楚比起來，他又算得了什麽，更何況顧長明還是那種死撐到底的性子，從頭到尾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突然，鑰匙的推入加快，在顧長明都以為整只手要被盡數扭斷的瞬間，一股從內而外的力量，重新把鑰匙往外推出來。

幾乎是同時，顧長明和戴果子雙雙脫險，氣力不足，以相同的姿勢倒退兩步，徑直摔坐在地上，誰都站不起來了。

兩人相視而望，一個鮮血斑斑從衣袖一路蔓延到了半邊衣衫，一個手腕脫臼錯位軟綿綿的垂下，皆是最狼狽的一刻。

笑意從嘴角仿佛是石子落進湖水蕩開的漣漪，一圈一圈擴展到了眼底。戴果子笑得眼淚都快要下來了：“幸好她們三個什麽都沒見到。”

“睡著了也好。”顧長明很是讚成果子的話，誰又想在心儀的女人面前，落得如此的失態。

“顧長明，你說我們這是成了還是沒成啊？”鑰匙都被吐出來了，他的手指也被吐出來了，腳底下安安靜靜的沒有變化。戴果子有些犯愁，最重要的是眼前的這扇門，怎麽就死活不肯再多動一下呢。

“再耐心的等一等。”顧長明把錯位的手腕重新扭轉過來，戴果子在旁邊看得頭皮發麻，連自己的傷口都忘記及時處理，“你先讓手指止血，否則等一下哪裏還有力氣。”

戴果子低頭看傷口，食指的整片指甲被翻起，流血的速度不快。他不敢細想，把幹凈的內衫撕下一塊，撒上止血用的外傷藥，緊緊的包紮起來。布條內部還在往外滲血，不過速度更慢了。

兩人低頭各做各事的時候，石門門環重新落下，歸回原位。原本看不出任何縫隙的石門從中間緩緩打開，裏面滲透出來的陰風陣陣，戴果子正好被吹在臉上，經不住一聲怪叫，朝著顧長明的身後躲去。

“餵，你可沒說裏面到底有什麽，別是把什麽不好的東西給放出來了！”好似在應和他的話，石門開到三指寬的距離，再次停了下來。

戴果子一下子發急了，又從顧長明身後繞過來：“我就是說說，沒讓它關……”

顧長明素來不信邪的，今天也由不得戴果子亂說話了，要是石門內外真有什麽會順著開門人的話觸動機關，先前吃得苦受的傷可全白費了。

戴果子的嘴巴被捂得結結實實，他心說顧長明的手腕不是重傷嗎，他怎麽連一個重傷的人都應付不過去，還說什麽隱藏了實力，自己都沒那個臉皮去承認。

顧長明見他好不容易肯閉嘴，這才放松開來，很慎重的再次詢問道：“果子，石門已經開了，答案興許就在裏面。你可以跟我進去，也可以在外面守著。”

“這不是廢話嗎，我守在外面，她們也不能醒過來。”即便醒過來也不會認為是我救了她們，這種獲得諸位褒獎的好事從來落不到我的頭上。因此留下來顯得很沒有意義，“石門是我們一起打開的，我們必須共同進退。”

顧長明的嘴角一勾，眼神晶亮：“好，你答應就好。”

戴果子用沒受傷的手，重重拍他的肩膀：“廢話少說，行動要緊。”

他雄赳赳的走到石門前，想用力把門縫再推得大些，他們兩個都屬於瘦削體型，不用開得太寬，能夠勉強擠進去就行。

誰知道，他推第一把的時候誤以為是沒使上勁，等到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石門的門縫沒有絲毫的變化。戴果子傻眼的瞪著門，直到顧長明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讓出位置換人換手再試一試。

顧長明推開眼前的石門，沈重到難以言喻，受傷的手腕再次發出骨骼摩擦後的熱燙。他知道腕骨再次錯位，瞬間卻沒有感覺到疼痛，令人驚喜的是石門在最初的抗拒後，縫隙漸漸擴大，足夠一個人通過。

戴果子半邊衣衫盡是血跡，嘴角輕挑，眼眸晶亮。兩人在半空中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用言語交流，很快達成協議，由顧長明先進入墓室，果子斷後。

仿佛是聽到很輕的嘆息，顧長明飛快轉過身，看到被挨個並排放在地上的三人，此刻眼簾緊閉沒有絲毫要醒轉的痕跡，而唯一的期冀卻還未曾明朗。

他在戴果子意外的表情下，折返走到小鳳凰身邊，蹲下來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覆蓋在小鳳凰光潔的額頭上，碰觸到的肌膚冰涼如水，若非太陽穴邊還有輕微的經脈顫動，小鳳凰看起來仿若是安靜的屍體。

“我們先進去，隨後再來接你們回家。”顧長明沈聲說道，眼底俱是溫柔，“你答應過我的，必須等著我。”

小鳳凰依然沒有反應，正當顧長明要抽開手的瞬間，指尖被溫熱的水汽濡濕。他的表情打破一貫的鎮定，連指尖都隨之輕輕顫動。

決心從來沒有如此堅定過，顧長明站起身來：“果子，我們走。”

戴果子從來不會錯失好機會：“你都和小鳳凰告別了，允許我和小竹也說兩句話。”

顧長明點點頭，以為果子會一如既往的說些輕松俏皮話，不曾想，戴果子只是把手掌覆蓋在柳竹雪的手背上，嘴唇微微而動，聲音低不可聞。他突然合一合眼，再睜開時，眼底的焦躁盡褪，只留下流動的深情。

“等我們回來。”顧長明走在前面，戴果子緊隨而上。兩人前後踏進石門，裏面的場景和想象中的相差太遠。外面繁覆至此的機關，等到了快見真相的時候，只有壓抑而碩大的空地，顯露在兩人面前。

戴果子原本還想不明白，既然空蕩蕩的地方，壓抑感何來。顧長明的目光正好微微上揚，戴果子跟著看了一眼，頭頂上黑壓壓的一片，需要瞇起眼睛才能看清楚，那是無數的小弩，每一把都配著尖銳的短箭，數量巨大，無法清算仔細。

“我們往前多走一步的話，這些弩弓會不會直接被觸發，然後把我們萬箭穿心而滅？”戴果子邊說話邊往前走，“停下來也沒用，要是觸發的話，我們除非從石門再退出去。可我一點也不想這樣做。”

前方即便是個慘烈的陷阱，誰也沒有退縮之意。

“果子，前面還有個大家夥。”顧長明更加沒有避諱，擡起手臂，遙遙一指，“能看見嗎？”

戴果子的眼力比他略為遜色，順著那個方向隱約看到的確有個硬實的東西打橫在前面：“那又是什麽？”

“棺槨。”顧長明反而全身輕松，大步流星的向著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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