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果子被顧長明一句話直接開支到墳場去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就罷了，怎麽還讓把柳竹雪捎帶上。雖說和柳美人單獨行動是件可遇不可求的美事，可想到目的地是個大墳場，恐怕什麽心情都沒有了。

“柳姑娘，要不我一個人過去，你在家等著就是。”墳場又不是好玩的地方，別是碰到什麽不幹凈的東西，回來有苦說不出來。

柳竹雪已經把融雪劍帶上了，戴果子沒反應過來前，人都快到院門外了：“果子，你還磨嘰什麽，快點往城西去，時間不等人。”

戴果子見她沒有絲毫怯意，總不能說是自己害怕，連忙跟隨上前道：“我以為你不想去那種地方。”

“誰沒有生老病死的，我又沒有做過虧心事，怎麽還會忌諱這些？”柳竹雪說起師父當年帶她下山，為山腳下被瘟疫所困的百姓送藥送糧，“我不是養在深閨人不識的女子，見過很多死人。你應該明白與瘟疫而死的屍體相比，墳場真的算不上什麽的。”

“你師父收的都是女弟子吧，就沒有一個人害怕？”戴果子倒是很喜歡聽柳竹雪說起這些，覺得兩人的距離似乎能夠拉得近一些。

“有個師姐膽子很小，只差蒙著眼睛趕路。師父說的就是這句話，沒有做過虧心事，不會忌諱死人。後來這個師姐從死人堆裏背出兩個奄奄一息的孩子，師父帶回山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救回來，成了我們的小師妹。”柳竹雪嘴角噙起一抹笑容，“天底下的機緣巧合很多時候都很巧妙。”

戴果子盯著她的笑容多看一眼，也笑了起來：“比如我們三個人？”

顧家這邊根據顧長明的指示，去馬市給柳竹雪挑選回來一匹棗紅矮腳馬。雖然騎在上面不如踏雪那麽神氣，對於柳竹雪而言卻是高矮始終，性格溫順，非常合心意。

她一出院門，親熱喚了一聲紅玉，那匹矮腳馬已經順從的過來蹭她的半邊肩膀：“我問過說你喜歡吃紅蘿蔔，特意從竈房給你拿了。”

水靈靈的櫻桃紅蘿蔔，柳竹雪餵過去，紅玉一口一個咬得嘎嘣脆，把戴果子都看紅眼了，只差湊上去說他也想吃蘿蔔。再細想想居然要和一匹馬計較，戴果子臉上抹不過去，板著臉騎馬出發。

柳竹雪餵完一撥，紅玉輕嘶一聲似乎在同她說話，她笑著拍拍紅玉的腦袋：“下次再吃，我們有重要的任務要辦，你可要爭氣。”

戴果子回頭見柳竹雪跟上來與他並駕齊驅，心裏才算好受了點：“這個顧長明又是神神秘秘的，說能在城西墳場找到關鍵的線索，再問會是什麽，就沒有下文了。”

“人沒有到地，他也說不好。我們都是自己人，用不著故弄玄虛，反正顧大哥說有就一定會有。”柳竹雪以前覺得顧長明是高高在上的神人。如今相處時間多了，了解深刻，雖然明白人無完人，不能面面俱到卻更加打心眼裏佩服顧長明的專註與執著。

戴果子發現在柳竹雪面前說不起顧長明的壞話，她心思單純又太為別人著想，只會處處維護而並非猜忌嫉妒。戴果子有時候真想握住柳竹雪的肩膀問問，在你的心裏，顧長明是不是永遠都比我好。哪怕我，哪怕我……

可惜，他也只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不怪別人。

“他把這見不得人的差事給了我們，自己去哪裏享福了？”戴果子說完話，迎面一陣涼颼颼的風，吹得脖子發冷。

“顧大哥肯定是去小鳳凰那邊幫忙了，那邊不適合人手太多，免得被對方提前發現功虧一簣，有他把關坐鎮剛剛好。”柳竹雪把衣服領口系系緊，“果子，你發現沒有這邊越走越冷，兩邊都沒有路人了。”

戴果子早有感覺，要是依著平日的性子早就嚇唬對方了。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在柳竹雪面前，他剛想說兩句俏皮話，緩解一下身周陰測測的感覺。突然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柳竹雪先不要說話，從墳場方向吹來的風裏似乎裹著不該有的聲音。

另一邊，顧長明沒有出門，把書房的狗尾巴草清掃出去後，他發現自己找不到原來的那一根了。他明明記得當時是夾在桌上的書冊中，又不算是什麽特別細小之物，便是將目前桌上所有的書冊都打開翻一翻依然遍尋不到。

顧長明有個大膽而驚人的想法，難道說那個送野草進來的人，又回來把野草取走了？

第一次還能解釋說半夜三更毫無防備，第二次等於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來去自如。這個人假設是對手的話，恐怕連一成活路都不會留給他們。

顧長明有些懷疑讓戴果子帶著柳竹雪去城西墳場是否合適，不過果子應變能力極好而柳竹雪的武功也能獨當一面，也是需要放手歷練的時候。他常年在各色案件邊緣走動，吃一虧長一智，明白再厲害的人在破案時也可能輸在分身無力的缺陷上。

所以在曲陽縣的時候，他選擇了戴果子，而孫友祥也替果子選擇了他。

裝在袋子裏的香香忽然拼命用小爪子又抓又摳的，顧長明察覺到把它撈出來，發現香香全身的毛都豎起來，本來小黑豆樣的眼睛變成了紅色。

當時顧長明問小鳳凰，我怎麽能夠知道你那邊出狀況了？小鳳凰咬著嘴唇只說到時候一定會知道。他以為是故弄玄虛，沒想到這種小寵養得這麽好，與飼養主人心意相通。只是不知道香香這般反應是因為白和羅香氣的誘導，還是小鳳凰已經身處險境！

顧長明把香香往地上一放，發現香香還回頭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確認他是否會跟在其後：“你放心走，我肯定能夠跟上的。”

香香如同小鳳凰說得一樣，明明看起來是個胖乎乎的毛團子，真要跑起來速度奇快。顧長明要不是事先有準備，在出遠門之前可能就把香香給跟丟了。

到了街上，香香在地下跑，顧長明的視線始終鎖定那灰色的一點。它的體型小速度快，旁人很難察覺到。否則的話，一個翩翩公子跟在只耗子後面，怕是要引起路人的圍觀了。

顧長明知道香香走的方向完全正確，正是小老大幾個平時乞討的固定地點附近。快要到地的時候，香香明顯猶疑了一下，最多再拐一個彎就能見到小老大和小葫蘆。

香香還是臨時改變方向，朝著另一邊繼續追了過去。顧長明抽眼回頭看，能夠讓香香分心的原因是小鳳凰應該埋伏在那裏，留下很清淡的香味。而此時走的這一條路，才是真正留下白和羅的線索所在。

白和羅白和羅，顧長明忽然覺得好似在哪裏見過這個名字，當時應該是驚鴻一瞥，所以留下了印記卻不夠深刻。

小鳳凰既然已經離開原地，再加上香香的異常，顧長明幾乎可以確定小葫蘆已經被人擄走，看起來又是裝瘸子又是裝啞巴的效果很斐然，或許對方越來越著急想要早些把人數湊足，所以不惜加快速度，連必要的掩飾都不再多留幾分餘地了。

香香的速度本來就快，顧長明分神想這些的時候，步速略微放慢，等回過神來發現香香不見了。不，不是不見，顧長明的鞋子側面有動靜，他一低頭發現香香用小前爪抓住了他的褲管，正要準備往上爬。

他哭笑不得的用手指把香香拎起來，小家夥你到底靠不靠譜？可是在辦正事的關鍵時候，你怎麽不去找你的主人，這是要想做什麽？

香香的眼睛恢覆本來的黑色，掙脫開顧長明的手指，跳上他的肩膀，再抓緊衣服料子就地蹲好不肯動了。

“你這是把我帶上歧路就不聞不問了？”顧長明四下一看，既沒有小鳳凰的身影，更沒有小葫蘆的線索。等他再擡起頭來，發現自己五步開外的地方是一間酒坊。

顧長明的酒量不錯，喝的卻很少，更不會為了好酒上癮。此刻站定腳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清冽的酒香，應該是幾種好酒混在一起，香氣錯落有致。

他再側頭看看香香的反應，忽然明白過來，香香的嗅覺被酒香幹擾。在這樣強烈的香氣面前，白和羅留下的痕跡應該是幾乎被完全覆蓋掉了。失去了白和羅的控制，香香也失效了。

顧長明依然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向前走了幾步，長腿一邁進了酒坊。

酒坊的地方又大又寬敞，顧長明以前應該從來沒有進過店裏，最多是過門不入。立時有酒保上前詢問：“這位公子可是要來買好酒的？”

“我不太懂酒，方才路過貴店，聞到酒香四溢聞之欲醉，所以特意進來看一看。最近家中要辦喜事，正缺一批好酒款待貴客，不知此間最好的酒是哪一種？”顧長明不用刻意偽裝，舉手投足都是富家公子的派頭。他平日裏的衣著又是講究而低調的，酒保立時將他奉為座上賓。

“公子原來是要采買回去招待貴客的，那麽請先入座品酒，嘗一嘗我們鎮定之寶的三種好酒，再決定喜歡哪一種。”酒保把顧長明引到小間雅座，留一句請稍後，便先退身而出。

顧長明環顧四周，見四面粉墻上繪著各色關於美酒的民間故事，他一只手按在袋子上安撫重新被裝進去的香香，另一只手朝著墻壁上繪圖中的某一點指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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