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禮按捺住給顧哲打電話的沖動，問：“鄭樂樂的屍檢結果出來了沒？”

“法醫說初步認定是心源性猝死, 臉上的刀口是死後劃上去的。”黃克說, “胃液提取成分裏沒有藥物殘留, 沒有中毒跡象。身邊的半夏草上雖然有半夏果，生吃是有毒, 但是沒在鄭樂樂胃裏發現。”

“心源性猝死？”明禮擰眉，“臉上的割傷是什麽樣的兇器造成的, 有沒有準確的定論？”

“情緒激動或者是過度驚嚇之下引起的猝死, 法醫在做進一步的病理性鑒定, 但是需要時間，兩三天出不來結果。”

黃克繼續：“臉上的傷是美工刀所致, 大腿胳膊和腹部都有深淺不一的陳舊性割傷，根據切口位置和深淺程度，不排除是自己割傷的可能性。”

鄭樂樂曾有過自殘行為, 印證了段雲和尚小蕊的言辭。

明禮太陽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突然明白了顧哲為什麽說‘夏天之三’另外兩個成員知道一些情況了。

鄭樂樂臉上的刀傷是死後才被人劃上去的, 刀口切入上來看是美工刀。學生用的美工刀, 組合裏的尚小蕊和沈夢西都可能有。

心源性猝死，總要有個外界誘因，極有可能來自身邊的人——尚小蕊和沈夢西。就算不是她們兩個中的誰, 臉上的割傷也有可能是她們兩者之一所致。

臉上的刀傷有一定的對稱性，從手法弧度和深淺程度上來看, 基本可以判定是同一個人所為。

尚小蕊和沈夢西都有作案時間。

明禮在本上寫下兩張可能：猝死誘因——尚小蕊，沈夢西；鄭樂樂死後刀傷——尚小蕊, 沈夢西。

沈夢西主動提及鄭樂樂不愛笑。

如果是她在鄭樂樂臉上劃了個笑臉，她肯定會避開‘笑’這個詞。而她卻主動提及……她看見有人在鄭樂樂臉上劃了個笑臉！

明禮用紅筆圈住沈夢西的名字，不抱希望地問：“兇器有沒有找到？”

“暫時還沒有找到。”隊裏另外一個警員說，“昨天搜遍了整個排練大廳，沒有找到可疑兇器。”

“有沒有搜沈夢西和尚小蕊的東西？”明禮問。

“這個，沒有。”警員吞吐了下，說。

“沒用的東西。”明禮罵了句，但是他自己心裏清楚，先不論是不是她們的美工刀，能不能強制要求搜她們的隨身物品，她們用過之後放回自己包裏的幾率微乎及微。

明禮想了想，問：“在鄭樂樂的遺物裏有沒有找到有價值的東西？”

“都是些基本生活用品，昨晚已經讓鄭樂樂父母指認過，沒有發現異常。”警員說，“現在都封存在物證科。”

明禮點了下頭：“鄭樂樂的交友情況，她父母怎麽說？”

“因為剛入高一不到一個學期，和班裏同學不太熟悉，鄭樂樂關系最好的兩個同學是初中同學。”錢進道，“有充足的證據證明，她們這兩天沒有離開過c市，會議結束我和小劉電話采訪這兩個同學，如有必要，我和小六會親自去趟c市。”

“嗯。”明禮交代錢進道，“你再去仔細問問鄭樂樂父母，鄭樂樂的情緒刺激源是什麽，比如，有沒有什麽東西她看了一眼就會陷入極度恐懼或者焦躁的極端情緒中。”

“是。”錢進道。

明禮轉向陸天槍：“你昨天問沈夢西半夏草的事情，她怎麽說。”

陸天槍翻著小本本回憶說：“沈夢西的說辭和尚小蕊基本一致，都說是機場混亂，沒有留意粉絲，在從機場到劇院車裏，鄭樂樂主動提及時，她才知道那東西是半夏草。”

“至於鄭樂樂為什麽要把半夏草帶到化妝間，沈夢西說她們三個人以前有過這種小習慣，也算是個小迷信，每次表演節目前都要供個小東西，玩偶布娃娃手串鮮花什麽都有，鄭樂樂這次選中了半夏草，她們覺得寓意挺好，和她們組合名字般配，就認同了半夏作為這次表演節目的吉祥物。”

明禮：“屁的吉祥物，吉出人命來了。”

陸天槍攤手：“據沈夢西說，她沒註意到鄭樂樂什麽時候離開的化妝間，也不知道她帶走了半夏草。”

“監控有排查到可疑人員嗎？”明禮問，“還有鄭樂樂手機裏的信息。”

“技術組熬了個通宵，截止到目前為止應該是沒有查出什麽來，如果查出來也該匯報了。”黃克道。

明禮：“黃克，你帶人去排查下昨天機場接機的水軍粉絲團。”

“是。”黃克應聲。

“小劉，你帶個人去劇院，蹲著尚小蕊和沈夢西，等她們表演結束，就請她們到局裏來。”明禮又強調了遍，“是請，不是銬。”

“是。”

“還有什麽問題沒？”明禮掃了圈會議室裏的兒子們，問。

“沒有。”齊刷刷的聲音。

明禮很滿意兒子們的反應，喝了半杯水潤了潤嗓子，又布置了一遍各自任務，兒子們陸續出去。

明禮背靠著座椅，雙腿搭在會議桌上喝水。

陸天槍蹦跶過來：“老大，你好像沒有給我布置任務。”

“你跟爸爸去機場。”明禮懶得看他。

“機場監控已經調出來了，我們再去機場幹什麽？”

“你嫂子說她昨天去機場，聽一家花店的老板說，有一群瘋狂的粉絲為了給自己偶像接機，湧進店裏搶光了幾乎所有的鮮花，連櫃臺下面的艾草和半夏草都沒有放過。”

明禮放下水杯：“你和我過去問問老板，興許老板還對買半夏草的人有印象。”

陸天槍哦了聲：“現在去嗎？”

“先去趟物證科。”明禮起身。

“物證科，看什麽？”陸天槍跟過去問。

“看你的頭。”明禮推開物證科的門，對負責處的一個警員說，“鄭樂樂的遺物，我再來看一遍。”

警員應了聲，把鄭樂樂的遺物取出來。

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一個透明塑料袋。

行李箱和背包一直在她們乘坐的商務車上保存，透明塑料袋裏的幾個零碎的小物件，是她口袋裏隨身攜帶的皮筋發卡之類的女孩子用的東西。

明禮昨晚已經查看過這些遺物，他戴上手套，憑著印象直接打開書包：一本時尚雜志，一本英語課本，一本物理課本，一沓試卷，看樣子是老師布置的作業，一些做了一半，一些還是空白。

他再往外掏，掏出一個淺藍色的文具袋打開：橡皮鉛筆鋼筆圓珠筆貼紙塗改液……

“你有看出什麽嗎？”明禮問陸天槍。

陸天槍伸手去扒拉這些文具：“老大，你眼睛不好使了？”

“滾蛋。”明禮擡手在陸天槍腦袋上蓋了一掌，“爸爸是想問你，你有沒有覺得，文具袋裏少了個東西？”

“少什麽東西？我看著挺全乎。”陸天槍揉著腦袋說。

明禮眉頭緊皺：“不覺得少一把小刀嗎？小號的美工刀裝進去空間綽綽有餘。”

陸天槍湊過來把工具袋扒了個底朝天：“老大，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是少了把小刀。2B木制鉛筆都有，總是要用鉛筆刀來削的吧。”

“爸爸不說說削鉛筆。”明禮把所有文具歸置好裝進文具袋裏，“鄭樂樂有過自殘行為，身上的傷口明顯刀傷比較多，不能說她刀不離手，但是她身上必然會有美工刀之類的刀具。”

可以看得出來，鄭樂樂是個細心的人，甚至有些輕微的強迫癥，文具樣樣不落，光是圓珠筆的顏色都好幾種，獨獨沒有任何刀具。

陸天槍：“老大，你稍微慢點兒，我昨晚分析筆錄用腦太多，現在腦子有點兒轉不過來彎。”

“我懷疑有人拿著鄭樂樂的美工刀，在她臉上劃了兩刀，之後再把刀帶離現場。”明禮神色凝重。

陸天槍有些毛骨悚然。

“關鍵是要知道，鄭樂樂的那把刀她一直帶到身上，還是說在文具袋裏的時候，被人拿走。”明禮凜了陸天槍一眼，“隊裏昨天是誰給她們的司機做的筆錄？”

陸天槍：“小章。”

“他現在哪裏？”

“應該是跟著黃克去排查機場接機的水軍粉絲團了。”

“別他媽去查了。”明禮說，“問問他昨天給司機做筆錄的情況，以及她們三個在車裏的座位坐姿，背包放置位置。如果他昨天沒有問到這些，讓他再去問一遍。”

“好，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陸天槍撥著號碼走出去，又跑回來，“老大，你的意思是說很有可能是尚小蕊或者沈夢西在車上偷拿了鄭樂樂的美工刀？”

“真相調查清楚之前，什麽可能都是可能。”明禮把證物袋歸置好，脫下手套，“也有可能是你。”

陸天槍哦了聲，把手機重新放回耳邊：“小章章……”

明禮走出物證科，去了趟洗手間，摸出一根煙叼上去技術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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