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風吹落了楓葉，吹去了秋黃，吹來了飄雪的冬日，吹走了年節和正月的煙火。

戚琳瑯自幼怕冷，入冬後便推辭了所有應酬，連安平大長公主府的差事都稱病暫停，躲在風鳴居貓冬，只在年初的時候去給安平大長公主拜了個年。

過了正月十五，又下了一場雪。

尹馨帶著如英和玉串兒還有幾個小丫頭在院子裏堆雪人打雪仗，弄得混身雪渣子哈哈大笑著跑進來，一人手裏頭還握了兩個被手溫融化了的滴著水的雪球。

“看給地氈都弄臟了！”朱嬤嬤訓斥道：“過了年都又長了一歲，你們三個怎麽總像長不大似的！”

她說著看了一眼戚琳瑯。

方才她跟小姐提起素衣的親事來著，汪嬤嬤看中了素衣，想將素衣說給她的侄子，她那侄兒自小跟著世子爺，現在已經是鋪子裏的一個小管事了。小姐竟然不答應。

素衣都十七了，小姐這樣豈不是把她留成老姑娘了？還有采苓，這兩個年紀都大了，侯府像這麽大的丫鬟早該放出去的，難道小姐是害怕素衣和采苓配了人，她身邊就無人可信了？

戚琳瑯自然不是因為這點才不放素衣的，也不是因為那人與蕭靖和孟氏有關。前世也有汪嬤嬤為她侄子求娶素衣這件事，她以為素衣終身有靠了，請蕭玫一打聽，才知道汪嬤嬤的侄子是個賭徒。

更何況她以後的路要怎麽走她自己還沒理順，她不能將素衣她們任何一個隨意嫁出去，那麽等她逃離或者找到其他出路時只會讓素衣她們陷入左右兩難的尷尬境地。

賞楓葉那天哥哥那邊究竟出了什麽事她已經從崔玲玲那裏知道了，哥哥差點丟了性命差點被人陷害，哥哥就此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傻事，三舅舅也就此勸住了哥哥，再不許他輕舉妄動。

她現在只能按自己那日的想法，找個人盡快將自己嫁出去，人選，她已經想好了。

連君謙。

他即是連家人以後又會得到安平大長公主的喜愛，只要她嫁給他，任何人都不會也不敢再迫害於她。

可這個計劃究竟要怎麽實行她卻毫無頭緒。

首先她得與連君謙見面接觸，可她現在走到哪裏都有沈放跟著，根本沒辦法約見或者與連君謙“偶遇”。

因而她只能止步不前。

尹馨同朱嬤嬤嬉笑道：“嬤嬤是沒同我們一起玩，若是同我們一起玩了，您也會把持不住。”

“少拿我開涮！”朱嬤嬤虎著臉道：“你們這些丫頭越來越刁頑越來越不像話，看小姐身邊都群魔亂舞的了！”

以前尹馨沒跟著小姐的時候並不是這樣愛說笑玩鬧的，她一直以為尹馨會成為一個冷酷少言的護衛，未成想尹馨現在變成這樣。

難道這就是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仆？可小姐並不是這樣的人，或許是小姐待這些丫頭太好，所以她們才一個一個的都活潑起來？

“群魔亂舞可不是用在這上面的！”尹馨哈哈笑道：“不過聽說西涼人不但民風彪悍還能歌善舞，過幾天西涼使節到了，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跟小姐去宮裏瞧瞧西涼人到底長得什麽樣子。”

前些日子西涼王派遣使臣來訪，聽說會在這幾天抵達京城，尹馨對西涼人十分好奇，因而三句話不離此事。

小姐就有西涼血統。素衣和采苓對視一眼，齊齊低下頭，只是小姐的長相不顯罷了，如果尹馨看見小姐的親娘二太太，一定會十分驚訝。

戚琳瑯笑道：“能不能進宮看西涼人可不是我說了能作數的。”

她並不想去，可她卻做不得自己的主。

果然，懷仁帝設宴招待西涼使臣那日，安平大長公主命沈放送她進宮。

尹馨高興的什麽似的，手舞足蹈的幫素衣準備戚琳瑯進宮的衣飾，直到坐上馬車她還是十分興奮。

“你若是再這樣，我就不帶你進宮了。”戚琳瑯特意叫她坐到馬車裏，冷聲說道。

在永安侯府尹馨怎麽玩鬧說笑都可以，可她現在要進宮，尹馨如此只會害了她害了她自己。

“別呀小姐奴婢再不敢了，”尹馨收住笑央求道：“奴婢就是對西涼人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民族，會讓蘇大將軍用十幾年的時間才打得他們肯議和。”

戚琳瑯挑眉，“你很崇敬蘇大將軍？”

尹馨重重點頭，“蘇大將軍在我們這些人眼中可是猶如天神般的人物，他用兵如神神機妙算，奴婢小時候常聽奴婢的祖父講他戰西涼攻韃靼的故事，還曾經夢想做他的兵呢！”說著神色一黯，“可惜蘇大將軍英年早逝，西涼都已經議和了他卻死在了回大周的路上，幸虧西涼人……”

“他不是戰死沙場的麽？”戚琳瑯驚訝的打斷她的話，前世今生她聽說的都是蘇大將軍死在與西涼的某場戰役之中，尹馨的說法怎麽變了？

尹馨閉了嘴，眼珠嘰裏咕嚕轉了半晌，看了看旁邊一言不發的素衣，才低聲道：“小姐，素衣姐姐，這話我只對你們倆說，你們千萬別再對別人說了。”

說著聲音更加低沈，“奴婢祖父的師父是太祖皇帝的侍衛，當初邊疆傳來蘇大將軍死訊的時候西涼人已經派使臣來大周議和。太祖皇帝為免西涼反悔也為了安定民心，一直將蘇大將軍的死訊瞞住，直到議和成功，太祖皇帝往西涼邊境加派了近十萬大軍，這才公布蘇大將軍之死。”

“為了使軍民百姓更加仇視西涼人，與西涼接下來的戰事中穩操勝券，太祖皇帝才宣告天下蘇大將軍是戰死沙場的。沒想到西涼人竟然很守承諾，並沒有因為蘇大將軍之死而再興戰事。太祖皇帝直言說這是蘇大將軍的功勞，是蘇大將軍的威名使西涼人敬畏感佩……”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可太祖皇帝和當今聖上都沒有將蘇大將軍的真正死因公之於眾，所以，奴婢不知道奴婢這些話算不算觸犯王法，還請小姐和素衣姐姐為奴婢守口如瓶。”

戚琳瑯微微蹙了眉，恐怕蘇大將軍之死並沒有這麽簡單，而是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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