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存沒想到戚琳瑯會在太後即將要召見她這樣緊要的關頭以死要挾，他蹙眉聽朱嬤嬤繼續回稟。

“……奴婢聽著小姐的意思，好像已經猜到誰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

人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難以糊弄。可這個念頭剛起蕭世存就將之壓了下去。他需要的不正是這樣聰明有心機之人？雖然於他來說疲於應付，於她接下來要面對的人事卻恰恰需要這樣的聰明和機敏。

想通了這一層，他反而不再煩惱。

她既然這麽聰明，自然不會把自己往死胡同裏逼，現在如此不過是要他一個態度，他給了她滿意的交代，她自然就不會再與他對著來。

揮退了朱嬤嬤後，他揚聲喊人：“請大小姐過來。”

他對走進來聽候差遣的仆婦說道。

蕭瑢兩輩子加起來進柳墨軒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每次都是祖父有重要的話向她交代，這次她想了又想也想不出祖父叫她來柳墨軒是為了什麽，除了中秋夜那件事。

她知道祖父派人將那個劈柴婆子提了去要親自審問，那婆子只是她命臨汐用銀錢收買的，自然三下兩下就招了，但她不覺得祖父會為這件事責問於她，即便下人們傳言祖父很寵愛那個賤人。

前世那個真正的表姑娘祁蘇最後還不是被祖父厭棄？如果祖父真的疼寵他的表外甥孫女，為什麽會對她放任自流呢？她受人冷落排擠的時候，祖父為什麽不對她伸出援手呢？

如果祖父真的是為了這件事問她，恐怕也只是問問她的動機，畢竟她身為侯府嫡長女祖父對她是十分看重的，她早就想好了應對之辭。

“不知祖父召孫女前來，有何要事？”給蕭世存請了安後，不待蕭世存開口她就率先問道。

蕭世存端詳著自己的嫡長孫女，儀態端莊，舉止從容，他至今也想不出這樣的孩子做那件事的真正因由是什麽，於是他開門見山，直接問了出來。

“那個中秋夜行兇的婆子招了，你可有什麽話要同祖父說？”

聽他如此問蕭瑢反而松了一口氣，彎起唇角嫣然一笑道：“孫女猜到祖父會查出來，今日祖父不問孫女也跟祖父據實相告。”

蕭世存沒想到她會這樣從容淡然，不禁挑眉，“哦，說來聽聽。”

“祖父擡舉她太過了，”蕭瑢毫不猶豫的說道：“祖父可知道府裏的下人都怎麽傳的？她們說祖父把她接到侯府就是準備將她嫁給弟弟，以後她會成為侯府的世子夫人乃至於侯夫人，侯府以後就都會落在她手裏了。”

這個謠言的確在下人當中有所傳揚，所以前世和今生娘親都會給“表姑娘”下套使絆子，娘親也害怕這個謠言成真，害怕弟弟娶了一個身分地位不般配又於弟弟毫無益處的女子。

蕭世存越聽臉色越冷，這時冷笑道：“這就是你殺人的原因？”

“她不配！”雖然發現了祖父的臉色變化，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真正的殺手鐧還沒有拿出來，“永安侯府是曾祖父他老人家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榮耀，她一個鄉下女子怎麽能夠掌管永安侯府？更何況，以弟弟的人品和才學，以後必定前途無量，孫女不能讓弟弟娶這樣一個賤人，不能眼睜睜看著曾祖父和祖父的心血都付之東流。”

祖父這一生最看重的不是父親也不是弟弟，而是永安侯府的榮耀與昌盛，只要她的目的是一心為了侯府好，祖父就不會怪罪她，更何況還是為了那樣一個賤人。

她滔滔不絕的時候，並沒有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將時常浮現在心底的“賤人”二字說了出來而不自覺。

如果只是嫌棄戚琳瑯這個表小姐的身份低微，只是害怕那些謠言變成事實，怎麽會對戚琳瑯有那麽深的恨意？蕭世存微瞇起眼睛意帶探尋的打量著蕭瑢，“所以你就要殺了她以絕後患？”

蕭瑢並未發現他的異樣，只聽出他口氣緩和下來，她猜測她的說辭感動了祖父，遂鄭重點頭道：“正是！孫女是永安侯府的嫡長女，自然要為永安侯府思慮……”

“可你查證這些謠言了嗎！”蕭世存忽然厲聲說道，蕭瑢被嚇了一跳整個人怔住，蕭世存繼續道：“你未經查證就痛下殺手，你不覺得你太過狠毒了嗎？你也知道你是侯府的嫡長女，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不光是你，整個侯府的聲譽都要敗壞在你的手裏！”

孫女在他面前並沒有說實話，但這畢竟是他的孫女，以後還有大用，他不能罰得太重，所以不管她是嫉妒也好狠毒也罷，他都不想再聽她說了，“念你初犯，罰你禁足一個月……”

禁足！話未說完蕭瑢忽然撲過來扯住他的衣袖央求道：“祖父不要罰孫女禁足，孫女知錯了……”

不罰她如何向戚琳瑯交代？蕭世存揮開她的手大聲道：“我主意已定，不要再說！”

祖父這是主意已定了？蕭瑢忽然止了淚，神情冷然的道：“祖父以為她真是您的表外甥孫女嗎？”

這件事她原本不想說的，這時候那些人恐怕還沒有到金陵，她的打算是等拿了證據再告訴祖父真相，現在是祖父逼她說的。

聽到她的話蕭世存也冷靜下來，甚至冷靜的可怕，“你為什麽會這樣說？”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祖父的表外甥孫女，”蕭瑢有些得意的道：“她是個假貨，祖父真正的表外甥孫女名叫祁蘇，祖父如果不相信，去金陵一查便知。”

祁蘇這個名字，是他給取的。蕭世存看著蕭瑢的目光更冷，如果戚琳瑯不叫“琳瑯”，那麽她就會叫祁蘇。蕭瑢竟然知道這個，難道是他身邊有她的眼線？

“你派人去金陵了？”他問道，陰森的神情帶著狠絕的戾氣。

可蕭瑢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以為她的話將祖父震住了，更加得意的點頭，“孫女是想為祖父分憂，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祖父被蒙在鼓裏。”

竟然不知道真相嗎？那她到底知道多少？蕭世存頓了一刻，神情稍緩，“我會派人去金陵查訪這件事。至於你，禁足半年，侍候你的人全部發賣，你母親孟氏管教不利，不必再管家了！”

“什麽？”蕭瑢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明明剛才祖父還很耐心的聽她說話，為什麽要罰她甚至連娘親也罰了？

蕭世存不想再同她說話，揮手道：“下去吧，即刻禁足，不許再出出雲閣半步！”

“為什麽！為什麽要罰我！”蕭瑢大哭著撲過來爭辯，卻被蕭世存躲開，緊接著門外走進來兩個仆婦，將她按住並堵了嘴帶走。

隔了好長時間，蕭世存還能聽見她嗚嗚咽咽哭鬧的聲音。

蕭世存冷冷的哼了一聲，有什麽好哭的？被堵了嘴禁足總比永遠不能開口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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