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 從上海飛往北京的飛機難得準時的落地。

剛下飛機的一行人中, 林玖晨熟練的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了一個口罩, 接著再利落的掛在耳朵上。

捂住了大半張臉。

“玖晨，準備的很充分啊，”陳初出聲調笑道, “還有多的口罩不, 給我一個，”陳初腆著臉和林玖晨討要口罩。

他們一行四個人從上海到北京，完全低估了北京霧霾的嚴重性, 這一下飛機，便覺得整個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化學味道，吸進鼻子裏，還微微泛癢, 堵著胸口的呼吸道不上不下。

哽咽在喉嚨口，極為難受。

連江浙一帶春日裏的柳絮，與北京冬日裏的霧霾比起來, 都顯得和藹可親許多。

林玖晨看了他一眼，又回望周寒逍，問道：“周總需要口罩嗎？”

兩人在外面, 依舊保持著上下屬最純潔的關系。

雖然這一行人中，也就只有陳初被蒙在了鼓裏。

周寒逍望了眼林玖晨, 他態度冷淡，“不用了, ”他婉拒了林玖晨的好意，“方秘書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帶一個。”

方曉立馬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不用了林小姐，安排的外派的車已經到機場了，等上了車口罩就用不到了。”

老板都不用口罩，他個下屬，自然不能自個帶著起勁。

即使北京的霧霾已經讓他的嗓子眼泛癢。

林玖晨“嗯”了一聲，她把包裏的口罩給了一個給陳初，“我有點鼻子有點過敏，”她解釋道，“不過北京的空氣光戴口罩也沒用，帶個防毒面具還差不多，”她笑著說。

陳初笑了，“是啊，幸好星源總部在上海，若是在北京，當年我還真要好好考慮考慮。”

畢竟錢可以再賺，命只有一條。

而他們這樣的人，微薄的金錢已經不能再打動他們了。

“上海的冬天也好不到哪裏去，”方曉出聲，“陸家嘴那一塊也汙染嚴重，每天上下班高峰期大家也都要帶上口罩，”雖然於事無補。

林玖晨聳了聳肩，“是麽，方助理這是在提醒我們投資部多賣空點上海的化工企業股票呢，”她轉臉就和陳初說笑道，“順便補倉點醫療公司的股票，這個季節流感盛行，醫療股是要大漲啊。”

陳初點點頭，“是啊，方助理，你這身體素質不行，”他煞有其事的說道，“要加強鍛煉。”

方曉來了興致，“陳總監，你平日裏都去哪家健身房，快給我推薦推薦，”他正琢磨著如何和陳初他們套套近乎，“周總平時去的健身房都是會員制，起步每年消費就要十萬，太貴太貴。”

他一個工薪階層，也就給周寒逍送文件的時候才能邁入那樣的私人會所制的健身房。

陳初倒是知道，“哦，原來周總在我們公司樓上的那家煉啊，”他活絡了心思，“回頭我也去辦張卡。”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走出了機場，倒是周寒逍，下了飛機剛開機就電話不停。

正如方曉所言，兩輛黑色的商務車已經穩穩的停靠在路邊，方曉伸手給周寒逍開門，“周總請，”他伸手擋住車頂，恭敬的讓周寒逍先上車。

周寒逍扶住襟前的領帶，上車前，他看見站在一旁聊天聊的熱火朝天的林玖晨和陳初兩人。

接著一語不發的上了車。

右側口袋裏的手機，傳來一聲震動。

周寒逍掏出手機，查看訊息。

接著，他又刪除了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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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周寒逍已經提前進了總統套房。

周寒逍很忙，連帶著助理方曉也不停歇。

這次出差預定的是總統套間，裏面有四個單間，周寒逍入住的主臥最大，其次剩下的三人一人一間，中間的公共區域適合開會和商討事情，林玖晨剛一放下行李，門便被敲響了。

是陳初。

他站在林玖晨的門口，扶著門框問道：“要一起吃午飯麽？”陳初發來邀請，“聽說周邊有一家不錯居酒屋，”他也是提前問了熟人，才打聽到的消息。

酒店周邊都是高聳入雲的寫字樓，拋去快餐和素食，真正能看得上眼的美食倒也不多。而現在剛過了飯點，用餐的人群不會很多。

林玖晨擡手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還不算很遲，飛機上商務艙提供的餐點雖然比經濟艙要好一些，但是他們誰也都沒有動，林玖晨只要了杯紅酒就帶上眼罩睡了。

因此現在陳初提出了出去吃飯的建議，林玖晨倒也沒有回絕。

“那走吧，”林玖晨轉身拿起外套準備套上，“離得遠麽，遠的我話我現在叫車，”她掏出手機準備預約出租車。

陳初擺了擺手，“不遠，步行也就十分鐘路程，”他特地挑了個離酒店近的餐廳解決溫飽問題，“外面沒下雪，走走應該也還行。”

北京的霧霾嚴重，不過好在現在還沒有落雪，街道上盡是光禿的枝丫，染得天空愈發的陰霾。

北風呼嘯，連帶著心情也低落了幾分。

陳初站在林玖晨的房間門口，手扶著門框，而周寒逍剛套上外套，正準備出門吃飯，便看見了眼前的一幕：

林玖晨仰著頭，臉上掛著微笑和陳初細聲說著話，她的手還不自覺的勾了勾耳邊落下的碎發，昏暗的光線下，依稀可見臉上的皮膚吹彈可破，還有纖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了半圈的陰影。

而陳初雙手插袋站在林玖晨一米不到的地方低著頭看著林玖晨。

兩人交談甚歡。

他用舌尖頂了頂上顎，接著輕咳一聲，開嗓說道：“陳初你過來一下，”他皺眉，難得擺出上司的架子，“方曉在整理明天會議的資料，你幫忙看看，下午整理出來明天要用的信息之後晚上我回來看。”

“記得把公司分門別類出來，還有明天會議上我們要接觸的人的信息，並且核實一下每個會議的具體時間，別錯過了預約。”

他下了命令。

陳初“啊”了一聲，他剛要出門，便被周寒逍給叫了回去，因此他只能略帶歉意的對林玖晨說道：“不好意思，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林玖晨趕忙說：“沒關系，我自己走過去也行，”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一個人也OK。

只是目光不經在周寒逍的身上停留了兩秒。

“那我把地址發你吧，”陳初從口袋處掏出手機，把地址分享給林玖晨，“下次帶你去附近的意大利餐廳，”他爽了林玖晨的約，總覺得有所虧欠。

林玖晨說：“好的，那下次吧，”她手機上收到了陳初發來的消息，“這次我先去居酒屋打探打探，要好吃的話回來告訴你，”說著便要告別陳初往外走。

“你們在賓館要是餓了記得叫客房服務，”周寒逍開了外面進出的房門，讓林玖晨先行，“回頭掛公司賬上，”他回頭囑咐陳初道。

關門的時候，裏面傳來的卻是陳初的一陣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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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的電梯門口，是冷硬森森、四面環繞的鏡子。

站在等候區域，兩人的身影，被倒影的一清二楚。

周寒逍站著，身上穿著件羊毛的呢子大衣，裏面依舊是成套搭配的西服，“去哪吃？”電梯口前，周寒逍側著頭問林玖晨，“那家居酒屋？”

他伸手按下電梯的下行鍵。

林玖晨斜乜他一眼，“我以為你要出去開會，”她開口。

周寒逍“嗯”了一聲，他神色淡淡的回應，“是要開會，但那也要先吃飯。”

他的確與人有約，只是現在天色尚早，離約定的時間剛好還夠一頓午飯的功夫。

電梯“叮”的一聲作響，周寒逍伸手擋住電梯的夾門讓林玖晨先行，他緊隨其後，林玖晨伸出細長的手指按了Lobby（大堂）鍵，電梯緩緩合上。

兩人不自覺的想到了之前在電梯裏發生的那一幕。

以及那個寂靜深幽、幹柴烈火的夜晚。

空氣一時間泛起了暧昧。

整個下行的電梯裏，沒有停留片刻，站在兩隅的兩人，全程無話。

出了酒店，兩人在路上並肩的走著，林玖晨低著頭看手機，對著地圖繞了半天才明白方向。

周寒逍耐心的站在一邊等著，也不催促，只覺得煙癮有些上來，環顧四周，卻也沒見到吸煙的群眾，最終還是硬生生的憋了下來。

的確如陳初所言，居酒屋的位置離他們入住的酒店並不遠，莫約走路十分鐘，便能摸到。

“這個方向，”林玖晨伸手用手指指了指，“走到第五個紅綠燈路口就是了，”她掏出手機又核對了番路名。

路上的人行色匆匆。

雖然現在不是中午的Lunch hour（午飯時間），但是北京CBD（商務中心區域）依舊是車水馬龍，街道上熙熙攘攘。

周寒逍有意的讓林玖晨走在他的右側，在人頭攢動比肩接踵的人流裏，他個子高挑，側著身護著林玖晨，盡量不讓她被旁人的肩膀撞到。

林玖晨待在周寒逍給她辟出的一方區域裏，安心的低著頭跟著導航走著。

“等這次回去之後就開始交易華陽控股吧，”周寒逍沈著聲說道，“記得多找幾個broker（股票經紀人），分批交易，別動靜太大，”他囑咐林玖晨。

他不想讓太多的人牽扯進來。

若是將所有股票一筆交易掉，首先市場會被驚動，再來成交的價格必然會偏離他們的預期值，這顯然不是他們賣空的本意。

林玖晨“嗯”了一聲，她收了手機，又下意識的攏了攏襟前的衣領，“真的不做任何的防禦措施嗎？”要知道，大批量賣空這麽多華陽控股的股票，是要提前做好對沖準備的。

周寒逍抿了抿下唇，他沈吟片刻後開口：“不用。”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畢竟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林玖晨知道周寒逍心中肯定自有盤算，因此她也不再多說，而是岔開話題，問道：“明天的融資會議，你有多大的把握。”

她前兩天就耳聞到周寒逍對董事會立下了軍令狀，說是一定會交出讓董事會“滿意的答案”。

因此她對這次的融資之行也有了很高的期待，想要知道周寒逍打算如何說服那些手握巨額資產的明星公司，註資星源。

周寒逍無謂的笑了笑，他沒有直接給出林玖晨想要的答案，而是薄唇輕啟，語意闌珊，“耐心點，”說著，他攬過林玖晨的肩，帶著她錯身閃過一個步履匆忙的肩膀。

林玖晨被他措手不及的擁了個滿懷。

鼻尖竄入的，是他身上穿過煙霧撲鼻而來的古龍香，像是蔚藍的海域上傳來的檀木與海鹽，混合著指尖留下的淡若薄霧的煙味。

心沒由來的悸動了兩秒。

“布局就像是下棋，落子無悔，”他俯身在她的耳邊說道，“但是落子之前，你要懂得運籌帷幄。”

他在旁敲側擊，暗暗敲打著耐性不足的林玖晨。

要知道，幹他們這一行，最需要的，就是超乎常人的耐心。

因為只有沈得住氣的人，才能縱覽全局。

所向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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