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巷一間寬大的庭院裏，吳家班的人正在練習，準備兩日後正式演出，鑼鼓聲不停的傳出，到是一幅熱鬧的氣象。

唐賽兒與李芳正在比劃拳腳，李芳不敵，笑道，”師姐也不讓我？“

唐賽兒笑道，”誰讓你平時偷賴，不好好練習，活該。“

李芳不服氣，掌風襲來，二人過招數十，但見班主吳東陽沈著臉皺著眉回來了，唐賽兒與李芳立即收勢迎了上去。

三人一起回到屋，唐賽兒給班主倒了杯茶，見其神色不好，便問來，”教主怎麽說，什麽時侯救人？“

吳東陽搖了搖頭。

唐賽兒與李芳互視一眼，“班主？”

吳東陽長嘆一聲，“諸長老打算放棄。”

“怎麽可能？”李芳脾氣急，“咱們好些兄弟都被抓了，難道就不管了嗎？”

又冷笑一聲，“我看是無名脫險了，其他兄弟謝長老根本不放在眼裏。”

“李芳。”吳東陽雖然阻止，其心思與李芳一樣。

“難道我說錯了嗎？”李芳不服，”無名是謝長老手下的堂主，謝長老只顧自己人，何時把其他兄弟當成兄弟？“

”這話在我面前說說便罷了，不可讓其他兄弟聽了去。“吳東陽令道。

”那李長老怎麽說？”唐賽兒心中也氣，但脾氣不像李芳那般，一點即著。

吳東陽道，“李長老力爭，但其他長老都說要以大局為重，現在錦衣衛正在濟南城，那穆雲熙是個狠角色，不可惹火了他，白白犧牲更多的兄弟。”

李芳呵呵一聲，“大局為重，謝長老說的吧，既然如此，他為何不按教規來？教中規定，加入我教者皆要自願，不可威逼，強迫，欺騙，可他們怎麽做的？胡亂開設法會，拉人頭，介紹一人入教可得錢財，引得大夥坑蒙拐騙，拉人便是，就差點拿刀架在了脖子上，也不管人家是否願意與我教同心，這還是白蓮教嗎？還是解救蒼生的白蓮教嗎？“

李芳越說越氣，氣憤難當，唐賽兒也緊皺著眉頭，這樣的話其實好多兄弟私下都有議論過，唐賽兒也心有疑問，“班主，一年前我們離開濟南時，教中不是這樣的呀。”

吳東陽嘆道，“這幾年來，各地分教被錦衣衛破壞，損失嚴重，教徒流失，許多堂口也是一蹶不振，白蓮教可謂危在旦夕，我想教主與長老們是想盡快恢覆教中元氣，這才......”

唐賽兒道，”教主難道沒有想過後果嗎？這並非長久之計。“

吳東陽道，”李長老提過，可無濟於事，自從謝長老位於長老之位以來，教中的確有所恢覆，如今教主對他是極力信任，不曾聽李長老的勸告，而其他兩長老又都以謝長老馬首是瞻。“

”智能大師呢？“唐賽兒問。

”智能大師一向不管教中事。“吳東陽道，”所以這次李長老將你們喚回來，也是想讓大家想想辦法，我總覺，再這樣下去，教中怕是要出大亂子。”

李芳哼了一聲，“我想是某些人心術不正，要奪教中權力......“

”住口。“吳東陽呵斥李芳，”這樣的話也敢說？“

唐賽兒也瞪了李芳一眼，李芳張了張嘴，將更難聽的話咽了回去。

唐賽兒又問，”年前我們受令前往京城與江都郡主聯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凝問，那江都郡主與我白蓮教有何淵源？“

”是，是。“李芳也在一旁問，”聽聞咱們在朝中也有人，莫不就是江都郡主？“

吳東陽喝了一口茶，”江都郡主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她並非我在朝中人，教主拉籠她，估莫著也是因為她的身份，那時侯江都郡主之兄長廣澤王剛暴斃，江都郡主如驚弓之鳥，至於朝中是否有我們的人。”吳東陽搖搖頭，”此等機密之事，我又怎能得知？“

唐賽兒冷哼道，“那裏是暴斃還不是被朱棣所害，郡主擔心自己也有性命之憂，不得不屈於朱棣，這個暴君得位不正，好戰喜功，自承位以來，大動土木，又是修宮殿，又是挖運河，僅在咱們山東便調數十萬民夫，百姓徭役不休，征斂不息，我阿爹阿娘還有夫君皆是因此而死，我......”

唐賽兒想到數年前那些黑暗的日子，不由得又傷又痛，流下淚來。

“師姐......”李芳見此，想安慰幾句，卻一時找不到話說。

唐賽兒吸了吸鼻子，一抹淚水，眼中盡是仇恨，“我沒事，我曾在父母夫君墳前發誓，這一生與朱家王朝不共戴天。“

李芳聽言沈默片刻，“我們與郡主取得了聯系，不知教中是否有什麽計劃？”

唐賽兒也好奇，他們在京城一為聯洛郡主，二為打探消息，但教中的決策卻是一點兒也不知情。

吳東陽皺起了眉頭，”此事......我也是聽李長老說起過，具體是什麽，除了謝長老，沒有第三人知道。“

”李長老與其他長老也不知情？“

吳東陽搖了搖頭。

李芳又道，“四大長老本該一起議事，不知是教主偏心於謝長老還是不信任於大家......”

”李芳。“吳東陽再次呵斥，李芳認錯道，”是，是，我不該再說這些，不過，如今教中這般情景，我們要怎麽做呢？遠的不說，單那些被抓的兄弟，有幾個可是咱們堂口的人，謝長老不心疼，咱們也不心疼？“

吳東陽道，”我正要告訴你們，今晚李長老與幾個堂主正要一起商議此事。”

而此刻在知府衙門裏，穆雲熙正在給馮沅講白蓮教之事。

”白蓮教創立數百年前，那時稱為白蓮社，如你所言淵源於佛教的凈土宗，曾經廣宣佛法，提倡念佛持戒，信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信徒敬奉祖先，半僧半俗，大約在先朝時改為白蓮教，也是從那個時侯開始，白蓮教與朝廷作對，先朝便己數次禁止，但數百年歷史，白蓮教根基深，信徒眾多，信徒從明裏轉為暗裏，夜聚明散，集眾滋事，刺殺朝廷命官，發動叛亂處處與朝廷為敵，讓朝廷防不勝防。”

馮沅聽到這裏，冷哼一聲，“那還不是朝廷中某些人逼的。”

穆雲熙瞟她一眼，“不僅如此，他們有的人勾結朝廷命官，賄賂朝廷命官，吭蒙拐騙，斂財害命的事也不少，你可以不信錦衣衛的檔案，刑部，大理寺裏的有關這樣的案子並不在少數。”

馮沅又想到土地廟的一幕，想反駁又找不出話來。

“白蓮教有教主一人，長老四人，堂主三十六人，堂主之下又有副堂主，各州各縣都有他們的堂口，其教徒便無法計算了。“

馮沅細算了一下，如此龐大的組織又與朝廷作對，當真有些嚇人，她想到洪武年間，川鄂贛等地多次發生白蓮教徒武裝暴動，有的還建號稱帝，的確是謀反了。

”那麽太祖皇帝起事時，是否也得了白蓮教的勢？”馮沅順便八卦一番，被穆雲熙狠狠瞪了一眼。

馮沅也翻了個白眼，不說就不說，我還懶得聽了。

“皇上一直禁止白蓮教，這幾年來，錦衣衛剿滅白蓮教數多堂口，給白蓮教以嚴重的打擊，不過白蓮教組織嚴密，四大長老，俗稱趙錢李孫，及三十六堂主行動詭秘，皆用化名，其身份未知，兩年前，一位孫姓長老死於錦衣衛刀下，不過聽聞他們又從堂主中提升了一人為長老，此人姓謝頗得教主信任，再者現在白蓮教的教主是孟知祥，曾是先教主的心腹，但其身份背景一概不明。”

“死於錦衣衛刀下？莫不是你殺的？”馮沅諷刺問來，見穆雲熙沒有回答，似有承認，不由得笑了笑，“我救你那次，你受刺客追殺，想必是白蓮教為這位孫長老報仇吧？”

穆雲熙依舊沈默，馮沅又道，“他們怎麽沒把你打死？”

穆雲熙迎上她的目光，淡然道，“你就這麽希望我死？”

這一反問反而令馮沅一怔，她看著他，他依舊是那麽淡漠的神色，那神色令她極為討厭，又不由得想到這一年來，他的欺騙，他的威脅，若不是他，也許，趙忠一事時，她便可以將龐英束之以法，為阿爹報仇，為周大人申冤，還能落到現在舉步艱難的地步，若不是他，陸安也不會死，他為了維護龐英，也是個手染鮮血的鄶子手。

他們本來就是一丘之貉，他還敢說她阿爹是白蓮教人，他該死，他本就該死。

馮沅越想越氣，也不知那來的勇氣，恍然間抽出束發的銀簪，刺向他的肩胛，只聽“噗”的一聲，那是利器入肉的聲音。

他居然沒有躲。是因為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他沒有防備？

馮沅一驚，看著鮮血順著銀簪流下，又似大夢初醒，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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