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爺，我見馬三元也來了。”方成湊近李光照耳邊說道，但見李光照的目光一直隨在李旦身上，而李旦身邊盡是錦衣衛，不由得感概，”還是錦衣衛威風，若咱們能進錦衣衛，還怕不得李姑娘另眼相待。“

馮沅與富貴出了紅樓，四下尋找阿呆。

“你確定阿呆來了？”富貴見人來人往的大街，那有那廝的影子。

馮沅跺跺腳，很是氣憤，“這人怎麽總是這樣？“

且說阿呆去了何處？

此刻的他正趴在紅樓的屋頂上，移開瓦片，窺視屋中一切，見李旦與一男子相對飲酒，片刻，李旦面帶微笑的端起酒杯來到男子身邊，被男子一把拉進懷裏......緊接著，男子突然持起酒杯朝上一擲，阿呆反應迅速的避開，他還未來得及逃離，身邊己圍了好些人。

一場大戰再所難免，阿呆冷笑一聲，絲毫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裏，果不其然，數招之後，那裏還能看見阿呆的身影。

阿呆幾個跳躍，來到了賽哈智的府邸。

賽哈智正在亭內獨自飲酒，心事重重，聽到動靜立即轉過身來，“大......”

阿呆做了一個噤身的手勢，賽哈智不明白，突然又見他一躍飛過涼亭，消失在黑暗裏，賽哈智正詫異著，屋梁上跳下一人，正是夏冰。

“人呢？”夏冰大聲質問。

“什麽？”

夏冰飛上涼亭，四下打量，又躍了下來，“賽哈智，剛才那人是不是穆雲熙？”

賽哈智一驚，“原來你一直在我家？”

夏冰上前提起他的衣領，“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她十分激動，“你還想騙我，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

由於夏冰這幾日來因尋找穆雲熙幾乎是廢寢忘食，身體早己疲憊不堪，此番一激動，竟然暈了過去。

“夏冰，夏冰？”

賽哈智抱著她，緊張又難過。

回到家的馮沅獨自坐在臺階上等阿呆，直到深夜，他還沒有回來，馮沅生氣的將院門反鎖了。

次日，馮沅打起精神到了衙門，胡榮問起紅樓一事，馮沅簡述一番又道，“看著趙忠與李旦挺熟。“

胡榮道，“李旦是名伎，認識幾個達官貴人並不奇怪。“

馮沅點點頭，”胡大叔，今日我們去拜訪一下這位李姑娘。“

然而胡榮見馮沅臉色不佳，又詢問是否身體不適，馮沅搖搖頭，笑道，“我身體好著呢。”

秦淮河岸的西街，是一排排木制建築，有一間不大不小的庭院，正是李旦的住所，大明朝但凡有些名氣的伎人，都會有自己的庭院，並非住在青樓，而這樣的伎人，往往是賣藝不賣身，既然有藝，自然是才華出眾，棋琴書畫，通古知今，她們常與士子，貴人，高官相交，或倍游，或倍宴，風雅之及。

此院中小橋流水，垂柳拂面，墻角下種滿了茉莉花，陣陣清香撲鼻，馮沅驚訝，很少有人種此花，此花生長在山野之中，在有些人眼裏，未免小家子氣。

小丫頭領著馮沅與胡榮來到涼亭坐下，然後退去煮茶，片刻，李旦翩然而至，依舊是白衣，未施粉黛，正如那茉莉，天賦仙姿，玉骨冰肌，不過神色卻很憔悴。

“見過兩位官爺。”李旦施禮，聲音帶著絲絲病態。

馮沅與胡榮起身還禮，胡榮是公門中人，說話直來直去，”今日我二人來向姑娘打聽一人。“

李旦微驚，還是點了點頭。

馮沅憐香惜玉，笑了笑，“昨夜姑娘可有受驚？”

“這位官爺昨夜去了紅樓？”李旦驚訝，”原來昨夜提醒我的便是你？“

馮沅笑道，”姑娘看到我了？“

李旦趕緊再施一禮，“多謝官爺。”

“我叫馬三元，是應天府的仵作，不是什麽官爺，姑娘喚我名字即可，昨夜我沒幫上什麽忙，多虧有錦衣衛出面，對了，李姑娘與錦衣衛很熟，那位趙百戶？“

李旦一怔，尷尬的神色帶著幾分無奈，胡榮輕咳一聲，馮沅知自己言語不妥，抱歉道，“姑娘別誤會，我並沒有瞧不起姑娘。”

李旦搖頭並不介意，“一切身不由己。”

一句身不由己，道不盡的辛酸，但凡有法子，誰會願意為伎為奴，馮沅想著換個話題，未料李旦說道，“談不上很熟，趙忠的確多有捧場，也為我擋了不少麻煩。”

見李旦如此坦然，不似說謊，馮沅點點頭，“今日我與胡捕頭前來，是想問問姑娘是否認識江都郡主府的公子耿思？”

李旦聽到這個名字，瞬間紅了雙眼，悲傷之情毫無掩示的流露而出，顫抖著嘴唇，“耿公子......”

“是。”馮沅道，“昨晚姑娘彈琴紀念的人便是他吧。“

李旦聽言眼神有些飄渺，下意識的點點頭。

馮沅道，”我們想打聽一下他的情況，聽聞姑娘是耿公子的紅顏知己。“

這時，有丫頭端來茶水，那是一副純金打制的茶具，精致華麗，丫頭到了茶水，李旦似回過神，吩咐道，“小桃，去將我那盒子拿來。”

小桃退去折返時懷裏抱著一個盒子，李旦打開盒子，拿出裏面的信件，說道，“這些都是耿公子寫給我的。”

馮沅與胡榮互視一眼，馮沅拿起一封，在李旦同意下看了起來，看完後又遞給胡榮，接著又開啟一封，一連看了數封，信上寫的是詩，情詩。

李旦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不由馮沅胡榮詢問，自個兒說了起來，又像是在追憶往事，“認識耿公子是兩年前，那日我坐船游湖，湖中蓮花開得正艷，蓮蓬飽滿，我突然有了興致，想采些蓮蓬回去做糕點，那知一不小心掉進了湖裏，湖水很深，藤草也多，船工是位老人家不敢搭救，丫頭婆子們都不會水，我掙紮了一會兒，原以為就這麽去了......是耿公子救了我，當時他的船正好路過......之後，我們常書信來往。”

“為何是書信來往？”馮沅問。

李旦回答，“他是郡主之子，而我是風塵中人，他只悄悄的給我寫信，這些信是通過天街書店的曾公子代為傳遞的，他不嫌棄我，視我為知己，我也非常感激他。＂

”姑娘只是感激耿公子嗎？“

李旦沈默下來，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們的事被郡主知道了，我退縮了，我不想害了他，半年前我便拒絕與他往來，可他依舊初一十五來看我......”

一顆淚水滴落在石桌上，李旦趕緊拿出絲帕拭了拭眼角。

馮沅心中微嘆，“那麽姑娘最後一次見耿公子是什麽時侯？”

李旦想了想，“兩個月前，十五那日，他來紅樓，不過，卻也沒有說上話。”

“之後呢？一直沒有聯系嗎？”

李旦搖搖頭，“我聽曾公子說，他病了，我不敢去看望他，又忍不住讓曾公子幫我走了一趟。“

”你是什麽時侯得知他的死訊？“

李旦道，“就在前日，小桃出去買菜，聽街坊人說起回來告訴了我，我去過郡主府，不敢進去，只在府外為耿公子燒了些紙。”說著李旦又拭了拭淚水。

“那你知道曾公子去四川嗎？”

李旦點點頭，“曾公子走之前特意來看了我，說了耿公子的病情，並無大礙，讓我放心。“

”這是什麽時侯？“

李旦想了想，”大約一月前吧。“

馮沅又問，“上月的二十五號，姑娘在那裏？在做什麽？”

”上月二十五日？”李旦又想了片刻，“近日，除了去紅樓，我幾乎沒有出過門，那日應該就在家裏。”

馮沅又道，“如此，姑娘與耿公子相交兩年，那麽姑娘覺得耿公子是個怎樣的人？”

“耿公子......”李旦道，“有情有義，有才華，但總是心情郁郁，這與他的身世有關。“頓了頓，頗感驚訝，”聽聞耿公子是失足落水而亡，你們問這些......“

”這......“馮沅看了看一旁的胡榮，胡榮道，“耿思身上有傷，郡主府內的人懷疑這不是意外。”

李旦驚鄂不己，一張臉蒼白，“不是意外？“

馮沅道，”只是懷疑，姑娘也知耿公子善長水性。“

”是......他救過我，他會游水......是了，他會水，怎麽溺水？”李旦一雙美眸瞪得極大，“他身上有傷？......難道是他？”李旦頓時抓住馮沅的手。

馮沅與胡榮皆一驚，馮沅問道，”姑娘此話何意？姑娘知道什麽？“

然而李旦情緒激動，目光游離。

”李姑娘？“馮沅再次提醒。

李旦突然失控的痛哭起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馮沅雖心急，此刻也不敢相逼，直到李旦平靜了一些，“我與耿思相識兩年，他是一個溫和的人，不會輕易與他人交惡，不過，就在三個月前，也是我最後見他的那次，當時我在臺上彈琴，唱的是耿公子寫的詞，不知怎的，他與大學士的楊公子爭執起來，二人在臺下起了沖突，楊公子拿耿公子的身份嘲笑他，這是耿公子最介意之事，因此十分生氣，便言語反擊，諷刺楊公子狗仗人勢，楊公子帶的人多，打了耿公子，還揚言說要殺了他，若不是趙大人來了，還不知會出什麽亂子。“

李旦越說越心驚。

“趙忠？”馮沅問。

李旦點了點頭。

馮沅又問，“楊公子可是楊稷？昨晚鬧事那人。”

“是，是他。“李旦顫抖道，“楊稷也常來紅樓，言語輕浮，對我也多次胡攪蠻纏，我並不待見他，卻也無可奈何。”

“是他親口說要殺了耿公子？”

“是，很多人都聽見了。”

”之後呢？“

李旦道，“之後便聽說耿公子生病了。“

馮沅道，”不是病了，是被人打傷，聽了剛才姑娘的話，應該是被楊稷所傷。“

李旦驚訝，”可曾公子說是風寒？“片刻又明白過來，”他是不想讓我擔心。“言畢，又低聲哭了起來，喃喃自言自語，“是楊公子殺了他......“

馮沅與胡榮互視一眼，馮沅道，“此案還沒有調查清楚，說誰是兇手言之過早。”

李旦哭了片刻，強忍著情緒點了點頭，“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

馮沅與胡榮表示理解，然後又問了幾個問題，方才告辭，李旦送二人出門，“胡捕頭，馬公子，你們一定要為耿公子討個公道？”

馮，胡二人點了點頭。

二人一路朝衙門走來，“胡大叔，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去楊府。”

胡榮眉頭緊皺，“你可知楊稷是何人？”

馮沅不解，“不就是大學士楊士奇的兒子嗎？”

胡榮道，“你呀，說得輕松了，你可知楊士奇還是太子的老師。”

“太子？”馮沅一驚。

”我先回衙門回稟了張大人，聽張大人怎麽說，你，回家休息。“

“休息？”

胡榮沈臉道，“你看你近日消瘦了不少......”頓了頓，“是不是因為你身上的那樁冤案？”

提起案子，馮沅緩緩低下了頭，胡榮拍拍她的肩，也不逼問，“有什麽幫忙的盡管說。”

“謝謝胡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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