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沅來不及調查書店老板，突然喊肚子疼，借口跑回了家，阿呆正要出門，被馮沅堵了個正著，她趕緊拉著他，“近日都不要出門，錦衣衛正四處搜查那夜的刺客呢。“

阿呆皺了皺眉，”我知道了。”仍然拿起了藍子。

“你做什麽？不要命了。”馮沅攔著他。

阿呆道，“家裏沒米了。”

“我去買。”

“油也沒有了。“

”我去，還有什麽東西，我都去買。“

看著馮沅慌張的樣子，阿呆楞了楞，馮沅奪過他手裏的竹藍，將他推到裏屋，”你就在家裏呆著。“

阿呆道，”在家裏就安全了嗎？“

馮沅想了想，”若有陌生人敲門，你不應便是，他們總不會闖進來吧，反正不能讓錦衣衛的人看見你。“

馮沅將房門關上，又將窗戶關上，阿呆只覺好笑，”你就這樣將我關在家裏？“

馮沅不與他玩笑，一本正經，“等過這風頭再說，你若覺得悶，繡繡花也行。”

阿呆聽言一張臉黑如炭。

馮沅又急急趕到衙門，胡榮也回來了，眾人見她提個竹藍，笑話她，她不理會，問胡榮案子進展，胡榮道，“曾朋不在，一月前他姑母壽辰，趕去四川了。”

“一月前？”

“是一月前，我問過四周鄰居。”胡榮道，“曾老板也見過耿思，耿思愛在店裏買書，這才認識的曾朋，據曾老板說，曾朋雖與耿思有交往，但並不是很熟，耿思更多的是向曾朋問科舉之事。“

”為什麽問這個？“馮沅問。

胡榮道，“曾朋曾參加過科舉，耿思十分向往，不過，因他的身份，是不可能的，曾氏父子有些同情於他，僅此而己。“

”那麽曾老板知道耿思死的消息神色如何？“

胡榮道，”很驚訝，同時也說，自曾朋走後，耿思再也沒來過書店。”

“如此說來，案子並沒有什麽進展。”

胡榮搖了搖頭，二人沈默，突然覺得這案子有點無從下手。

“李爺，明日是十五，我在紅樓訂了位置，上次沒有去成，這次一定不能錯過了，聽說李旦編的那首舞可是好看得很。”

不遠處，李光照與方成低聲談笑著，斷斷續續的傳來一些話，紅樓，李旦，馮沅與胡榮互視一眼，有了方向。

富貴聽說馮沅要去紅樓，吵著要一起去，“我是去辦正事。”

“你辦你的正事，我聽我的曲。”

馮沅不悅，“你有多少錢去聽曲？”

富貴笑道，“我剛得了工錢。”

“就你那幾兩銀子，還不夠茶水錢呢。”

富貴不依不繞，纏著馮沅非要帶他去見識，“我早就聽聞李旦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雖然出自風塵，其氣度，才學不輸那些大家閨秀，並且還長得很漂亮呢。“

馮沅翻了翻白眼，瞟見莫不作聲的阿呆，眼珠一轉，湊上去笑道，“你也想去嗎？”

阿呆沒有回答。

馮沅又繞到他面前，嘴上說著，“你若想去，我帶你去。”心裏暗忖，你敢應，看我打不死你。

＂我沒錢。“阿呆丟下一句，便走開了，馮沅心裏樂開了花。

”他不去，我去。‘富貴又來相纏，馮沅拍拍他的肩，“你不怕我告訴三妹。”

富貴賴皮道，“三妹會理解我的。”

紅樓是京城最大的妓院，還未到黃昏，這裏己是流光異彩，人聲鼎沸，依馮沅的主意，她先來看看情況，了解了解這位京城名伎。

或許是來早了，馮沅喝了好幾碗茶都未見李旦現身，堂裏小二，見她只點茶不點酒，很是不屑，來這裏的人誰不是金銀纏身，又是一個被李旦迷倒的窮書生，小二搖搖頭。

”喲，這是那來的窮小子，占了老子的位置，還不讓開。”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馮沅與富貴正喝著茶稀奇的四下觀望著，幾道人影圍了過來。

馮沅擡起頭，為首的是一位少年公子，穿得花花綠綠，拽得像二百五，一看便是紈絝弟子。

馮沅指了指鼻子，“你在給我說話。”

“廢話。”那人冷哼一聲，上下打量著馮沅，”看你這窮酸樣，還不讓開。“

其餘幾人應是他的跟班，上前便揮人。

馮沅與富貴都被提了起來，富貴揮動著雙臂，”簡直欺人太盛。“

幾人理也未理他們。

”喲，楊公子，今日怎麽來得這麽晚呀？“

樓內老鴇穿著誇張的衣衫從馮沅二人身邊走過，馮沅被那一身的香熏得不停的打噴嚏。

“包房沒了？“

老鴇笑道，“楊公子也知，咱們這裏的包房不好留，楊公子沒吩咐老身，這不都滿了嘛。”說著招呼幾位姑娘上前相陪，“公子坐這兒正好，臺子中央，呆會看得更清楚些。”

楊公子雖不滿意，卻也無法，從懷裏拿出一枚金子扔到桌上，“訂下個月的。”

“是，是，”老鴇笑嘻嘻的接過，立即吩咐小二拿酒來。

這般，馮沅與富貴直接被忽視。

“位置......我們的位置......”富貴嘀咕著，馮沅將他拉到一邊，自我找臺階下，“淡定，淡定，咱們現在要低調，再說，咱們沒銀子。”

富貴癟了癟嘴，嘴硬道，“若無正事在身，我才不依呢。“

二人便縮在墻角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大堂的客人越來越多，臺上正表演著歌舞，臺下杯光交錯，人人都開心的笑著，打鬧著，一派紙醉金迷的景像。

“李姑娘怎麽還不出來。”

隨著一人高喊，眾人跟著咐合，有的敲起了酒杯，馮沅也跟著瞎鬧，突見幾個熟悉的身影，馮沅憋了憋嘴，“李光照那斯果真來了。”

富貴正在吃點心，這是紅樓免費送的，不吃白不吃。

“估計全京城有錢有勢的都來了，你瞧瞧那樓上，這麽多房間，每一間都亮著燈呢。“

馮沅看去，嘖嘖兩聲：男人呀......

正在這時樂聲停了下來，臺上的舞伎退了出去，燈光突變暈暗，大堂安靜了下來，馮沅瞪大著雙眼緊緊盯著舞臺，未見其人，先聞琴聲。

琴聲婉轉，縈縈繞繞，似山中的清泉，似白雲出岫，馮沅不懂音樂，也被吸引了，眾人皆屏著呼吸，鴉雀無聲，臺上的燈光漸漸明亮，不知何時垂下的紗幔，起起伏伏，一位白衣女子跽坐撫琴，忽隱忽現，見不到真面如貓抓一般，馮沅伸長了脖子。

世間真有樂聲如天籟，白衣女子就是李旦嗎？

一曲完了，眾人皆未回過神，直到李旦的聲音響起。

“適才一曲是送給我的一位朋友......”

“李姑娘，為我彈一曲可好。”一人打斷了她的話，並扔上了一綻金子。

“俗氣，李姑娘能看上你這俗物。”另一男子扔上一張銀票，笑道，”李姑娘，為我彈一曲可好？“

接下來，紛紛有人將錢，銀票扔上了臺子。

紗幔己經卷起，馮沅看清了李旦的容貌，當真是傾國傾城呀。

然而，李旦並未所動，淡淡的回應著，“我的這位朋友己經去逝了，他是我難得的知己。”

堂下有的人發出噓籲之聲，有的人又稱讚不己，“姑娘真是重情重義呀。”

馮沅也驚訝，李旦口中的朋友會不會是耿思？

接著李旦又繼續彈琴，從她的表情看，十分凝重，琴聲也低沈，像是在吊念她口中的朋友。

然而，堂內的人都是來尋樂子的，不是來吊喪的，有的便不樂意起來，“晦氣，老子花了錢是來聽喪鐘的嗎？換曲，換曲。”

面對堂下的騷亂，李旦無動於衷，只沈靜在自己的思緒裏，老鴇也未想到會有這麽一出，在一旁急得不行，“彈完就換，彈完就換，諸位稍安。”

“老子就覺得這個好聽，不能換。”

又是一道聲音，馮沅瞧去，正是那位搶她位置的楊公子。

於是兩方人便吵了起來。

吵著吵著，兩人的隨從動起了手，兩人看起來都是有些背景，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讓誰，接著，大堂一片混亂。

馮沅看得目瞪口呆，這是什麽情況？而臺上的李旦依舊在彈奏。

琴聲，吵架聲，打架聲，乒乒乓乓，桌子倒了，酒杯碎了，人傷了，有人趁機要沖向舞臺，“李姑娘小心。”

馮沅驚呼一聲，但她隔得遠，鞭長莫及，她的一顆心思都掛在李旦身上，卻未發現一盞燭臺朝向扔來，燭臺尖銳，若被打中後果不堪設想，幸得有人立即將她拉開，燭臺砸在墻上，她砸在那人身上。

“哎喲”一聲，馮沅要開口罵人，擡頭一見是阿呆，又驚又喜，“你？你怎麽來了？”

阿呆面色很黑，“別踩我的腳。”

馮沅反應過來，立即後退兩步，又湊上前，“你怎麽來了？”

阿呆冷道，”你好歹也是姑娘家，來這個地方......“他四下瞟了瞟，突然目光一怔，馮沅尋著望去，見舞臺上己站著幾個錦衣衛，為首的正是趙忠。

“何人鬧事，統統給我抓起來。”

混亂的大堂一時間又安靜下來，阿呆將馮沅拉到隱蔽處，馮沅暗嘆，錦衣衛的大名果真名不虛傳。

“原來是百戶大人，沒事，沒事，我們是鬧著玩呢。”適才還打鬧的人立即化幹戈為玉帛，相互摟肩開懷大笑。

“楊公子，喝一杯。”

“喲，李公子，當然喝一杯。”

雙方手下也將桌子扶起，叫小廝重拿酒水，“損壞的，我來賠。”

“不，不，我來，雙倍賠償。”

馮沅見此冷笑一聲，聽一邊的人說，才知那二人一人是大學士楊士奇之子楊稷，一位是禮部侍郎之子李安。

一場鬧劇很快結束，而李旦也隨趙忠上了二樓，馮沅想要跟隨，卻是不能，只能眼見著他們走進一間包房，房內有一高大的人影若隱若現。

“原來趙忠也是李旦的金主。”不知躲在哪裏的富貴跳了出來，馮沅怒眼看去，”死那去了？“

富貴無辜道，“趙忠在，我還不躲遠些。”

馮沅翻了翻白眼，一轉頭未見阿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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