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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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馮沅將幾件衣衫與佛經打好包走出了家門。
房子沒有賣，鎖了，她舍不得，自她記事起，便與阿爹住在這裏，她想也許有一天，她還會回來。
她擡頭默默的看著這間小院，墻頭上還有一枝紅杏伸出了枝芽，她記得那是他與阿爹一起種的，眼中有些濕潤，她不想哭，這幾日淚水太多，她生生的咽了回去。
只聽一陣軲轆聲，阿呆趕來一輛馬車。
“其實，你不用去，你看家就行。”馮沅道。
阿呆淡道，“我也不想，但我答應了三爺要照顧你。”
馮沅也沒說什麽，正要上馬車，“等等，小沅等等。”
馮沅回頭，見李富貴背著個包袱跑來。
”你來了。“馮沅苦笑，“帶這麽多東西來送我。”
李富貴喘了兩口氣，“這是我的行李，我和你一起進京。”
什麽？馮沅一驚。
李富貴喘道，“我知道你要為三爺報仇，我也是。”他的語氣是斬釘截鐵，仿佛即便馮沅不帶上他，他也會獨往。
“你不科考了？”
“我這身份還能科考？再說了，我也不是那個料。”
馮沅聽言有些心酸，還想說什麽，張了張嘴，最終只道，“上車”。
李富貴一喜，正要爬車，又有一道聲音傳來。
“等一等。”
二人回頭看去，一輛馬車駛來。
車上走下一人，卻是大腹便便的陸安，二人一驚。
“你們就這麽走了？”陸安看著二人背上的包袱，眉頭深深皺起。
李富貴有些畏懼，馮沅挺身上前，目光不善，“陸大人，我們不是犯人，想去那裏就去那裏。”
“是，是。”李富貴大起膽子，“我阿爹的事沒有牽扯我，馮三爺的事也沒牽扯小沅。”
陸安聽言原本的怒氣變成一聲嘆息，“沒有路引，你們能去哪裏？”
二人一怔，但見陸安從懷裏拿出兩份文書，“拿去。”
“這是什麽？”馮沅詫異接過。
“你阿爹求我給你做了一個假的路引。”假路引，陸安說得十分順溜。
“為什麽要是假的？”
陸安道，“依你爹的意思，你雖然無罪，但畢竟身份不光彩，所以為了你以後的生活，一個幹凈的身份總歸是好的，嫁了人也不會受氣。”
馮沅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阿爹......她抹了抹眼角，看了看文書，”馬三元？這麽難聽的名字。“
陸安見馮沅抱怨，秒變了神色，“你以為假身份好找嗎？我冒的可是掉烏紗帽的危險，這個馬三元乃山陰縣野人村人，是我夫人娘家舅隔壁村小姨的遠方親戚，早年死了爹媽，十五歲外出，五年未歸，一點音訊也沒有，聽說是死在外面了，誰知道呢，他家裏一個人也沒有，這個身份正合適你用，那野人村在山谷裏，總共只有十來戶人家，窮得很，沒人會查到你的身份。”
馮沅聽言一陣頭大，還野人村呢，“等等，十五外出，五年未歸，也就是二十歲了，我看著像二十歲的人嗎？”
陸安瞟了她一眼，“你看著二十不止。”
馮沅氣得不行，“阿爹說我要嫁人，好歹也要是個女子。”
陸安覺得她的要求還多，“你阿爹的銀子給得太少，我只能找到這個，用不用隨你，再說了你那裏像個女子？”
“陸大人，為什麽我的路引是真名？”李富貴插話道。
陸安哼了一聲，“你阿爹又沒求我，也沒給我銀子，我可是自討腰包呀。“
李富貴尷尬一笑，”我怕被查出來。“
陸安道，”不信我是嗎？以前你是餘杭縣的李富貴，以後是金堂縣的李富貴也是全家死完了，誰能查到你，我跟你姓。”
李富貴啊了一聲，張了張嘴，“為什麽阿呆沒有路引？”
陸安道，“他的路引就是買身鍥。”
“是，在我這裏。”馮沅拍拍了包袱，瞟了一眼阿呆，阿呆冷哼一聲。
陸安也不願與他們多說，有些心煩的揮揮手，“快滾快滾，以後別在回餘杭縣了，與白蓮教，錦衣衛扯上關系，回來也不會安生。”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然而馮沅看著陸安的背影，心裏有一種暖暖的感覺，朝他深深一揖，她笑了笑，毅然轉身上了馬車。
“阿呆，趕車。”李富貴很是自然的吩咐，阿呆眉頭一皺，冷著臉坐上禦車的位置。
馬兒朝城門駛去，車輪軲轆聲，響徹在這個清晨。
“阿呆怎麽了，好像不高興？”李富貴問。
馮沅笑道，“他最討厭別人吩咐他做事。“
”你不也常叫他做這做那？“
“我是他主子，他當然要聽我的。”
李富貴哦了一聲，趕緊從包袱裏拿出一個錢帶遞到馮沅手上。
“這是什麽？”馮沅打開一看，嚇了一跳，“你那來這麽多銀子？”
李富貴道，“我把房子賣了。”
馮沅張大著嘴，李富貴道，“我想，到了京城一定有很多花錢的地方，吃穿住行，還有上下打點，我還怕這點不夠呢。”說著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不好意思的該是馮沅，她身上總共二十兩銀，她也沒有想這麽多，吃穿住行，上下打點......她嘿嘿一笑，將銀子還給李富貴。
李富貴不收，“你拿著，你做主。”
馮沅更加不好意思了。
馬車很快駛出了餘杭縣，馮沅挑起車簾，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城門，還是忍不住流下淚水，長這麽大第一次離開，竟是這般情景，而自己以後還能回來嗎？幾時回來？而李富貴早己哭成一個淚人。
山坡上，站著兩個和尚，各自背著行李，“走吧。”其中一和尚道來，“紅塵俗事，早該放下了。”
另一和尚目光追逐著那輛馬車，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因貪便宜，那匹馬是一匹老馬，車箱也不結實，一路上搖晃得厲害，李富貴與馮沅皆是頭暈腦漲，吐得死去活來，便是如此，馮沅還是要求加快行程，她要盡快趕到京城，這日又因下大雨，道路泥濘，車輪陷入泥坑，馮沅與李富貴下來推車，一身濕透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天又快黑了，恰好前方不遠處有間破廟，三人便進廟避雨。
“天不欺我，到也有個落腳處。”李富貴抱著行李沖進破廟，馮沅隨後，阿呆先去將馬車安頓好。
“秀才，怎麽不進去？”馮沅打了兩個噴嚏，楞了楞，未想廟裏還有幾個避雨的人，紛紛朝他們看來。
這些人雖然穿著粗布衣衫，但個個神色嚴峻，那看來的目光更是如刀劍一般銳利。
不過，其中有一老一少，老者莫五十來歲，穿著儒服，像是一位學者，目光雖然透著警惕，還算和藹，至於那少年，馮沅不由得眨了眨眼，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公子，阿呆雖然好看，但太冷，而這位少年，一身白衣，自有一份清貴之態，從上到下都透露出一幅濕潤如玉的氣質，就如書上所說，陌上公子，舉世無雙。
或許是她的目光過於“放肆”。
“看什麽看？”有一個青衣男子不滿。
“清風，不得無禮。”少年輕斥。
原來那少年是主子。
少年朝馮沅二人點頭示意，“外面的雨太大，二位快進來避避。”
少年的聲音如玉如琢，馮沅的小心臟不由得慢跳了兩拍。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起李富貴走到一墻角坐了下來，與那群人隔了數米。
二人取下行李，馮沅本想換衣，但一屋子的男人，她怎敢，只得拿出一張幹凈的布往身上擦了擦，李富貴倒是大方的脫下了外套，擰了擰，見馮沅，明白她的尷尬，“小沅......”
馮沅搖搖頭，“沒事。”
這廂，那位叫清風的青衣男子抱過來一堆柴火。
“我家公子送你們的。”
馮沅朝那少年看去，少年朝她笑了笑，馮沅趕緊起身，朝他一揖，“多謝公子。”
“無防。”少年笑道。
正巧，阿呆走了進來，見了這一幕，他看了少年一眼，微微驚訝，少年也朝他看來，二人目光相遇，少年同樣是點頭示意，阿呆並沒有理會，垂下眸子，來到馮沅與李富貴面前坐下。
“人家公子給你打招呼，你也不應一聲，別人會說我教仆無方。”馮沅在他耳邊小聲嘀咕。
阿呆瞪了馮沅一眼，馮沅道，“我說錯了嗎？你瞪我做甚？”
阿呆冷笑一聲。
片刻，阿呆搭起一個小衣架，又升起了火，將濕衣脫下來烤，馮沅有些發愁，看著身上濕達達的衣衫很是惱火，阿呆瞟了她一眼，“秀才，衣服拿來。”
“不用了，我自己來。”李富貴誤以為阿呆要幫他燒衣，卻見阿呆伸手奪過他的衣衫，搭在衣架上，長長的一排衣衫組成了一個“屏風”，馮沅見此一喜，“還是你聰明。”她抱起幹衣，有些猶豫，悄悄回頭看了一眼，阿呆與李富貴烤著幹糧，而那一群人背對著他們，根本沒朝這邊看，她松了口氣，走進“屏風”後，迅速脫下外套。
換好衣衫，馮沅才覺得一身輕爽，坐在火堆旁，一冷一熱的沖擊，又打了兩個噴嚏，李富貴趕緊遞給她一個烤好的饅頭。
這時，對面的清風又來到他們面前，遞來一壺酒，“我家公子送你們的。”
馮沅趕緊放下饅頭起身道，“不敢，不敢。”
清風道，“我家公子說了，不必客氣，這酒可助幾位驅寒。”
馮沅又朝那少年望去，目光充滿感激，少年依舊笑了笑，馮沅頓覺得如沐春風。
“小沅，那位公子是不是看上你了？”李富貴在一旁小聲的問來。
馮沅瞪了李富貴一眼，“別胡說八道。”
“那你臉紅什麽？”
“我有嗎？”馮沅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發覺有些燙，又偷偷朝那少年看去，真是越看越好看......
“好酒。”李富貴發出一聲感概，“我可從來沒有喝過這麽好的酒。”
“真的？“馮沅搶了過來，喝了一口，嘖嘖兩聲，又喝了一口，然後把酒壺遞給了阿呆。
阿呆瞧也未瞧一眼，掃興道，“你們不怕被下了藥？”
馮沅與李富貴一怔，看著手裏的酒壺頓時覺得像燙手的山芋，馮沅輕咳一聲，故作鎮靜，“你別胡說，秀才，給你了。“
馮沅把酒塞到李富貴懷裏，李富貴笑道，“我，我喝飽了，不喝了。“然後將酒壺輕輕放在地上，假意不在乎。
阿呆再次冷笑一聲。
天全暗了下來，趕了一日的路，馮沅早己累得睜不開眼，枕著包袱搖搖欲睡，但想到阿呆的話，又不敢睡，悄悄瞟向那群人，他們十分安靜，偶爾見少年與老者在輕談，非常小聲，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那幾個隨從倒是全靠在墻上閉著雙眼，馮沅又看了看李富貴早就夢周公去了，阿呆坐在火堆前，不知在想什麽？
火光映著他的臉，帶著一股子神秘感，阿呆......馮沅默默想著，他到底是誰呢？不管他是誰，在家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左右鄰人都遠避她時，他還能留在身邊，足見他的真誠，雖然他話不多，但這些日，阿爹的喪事，全是他一人在操勞，家裏也是他在打理，不知怎的，馮沅湧起一股子安心。
阿爹走了，如今只剩下他，馮沅鼻子一酸，便朝他身邊移了移，阿呆看了過來，馮沅道，“我冷。”
阿呆又移開目光，馮沅看著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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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默默的看著這間小院，墻頭上還有一枝紅杏伸出了枝芽，她記得那是他與阿爹一起種的，眼中有些濕潤，她不想哭，這幾日淚水太多，她生生的咽了回去。
只聽一陣軲轆聲，阿呆趕來一輛馬車。
“其實，你不用去，你看家就行。”馮沅道。
阿呆淡道，“我也不想，但我答應了三爺要照顧你。”
馮沅也沒說什麽，正要上馬車，“等等，小沅等等。”
馮沅回頭，見李富貴背著個包袱跑來。
”你來了。“馮沅苦笑，“帶這麽多東西來送我。”
李富貴喘了兩口氣，“這是我的行李，我和你一起進京。”
什麽？馮沅一驚。
李富貴喘道，“我知道你要為三爺報仇，我也是。”他的語氣是斬釘截鐵，仿佛即便馮沅不帶上他，他也會獨往。
“你不科考了？”
“我這身份還能科考？再說了，我也不是那個料。”
馮沅聽言有些心酸，還想說什麽，張了張嘴，最終只道，“上車”。
李富貴一喜，正要爬車，又有一道聲音傳來。
“等一等。”
二人回頭看去，一輛馬車駛來。
車上走下一人，卻是大腹便便的陸安，二人一驚。
“你們就這麽走了？”陸安看著二人背上的包袱，眉頭深深皺起。
李富貴有些畏懼，馮沅挺身上前，目光不善，“陸大人，我們不是犯人，想去那裏就去那裏。”
“是，是。”李富貴大起膽子，“我阿爹的事沒有牽扯我，馮三爺的事也沒牽扯小沅。”
陸安聽言原本的怒氣變成一聲嘆息，“沒有路引，你們能去哪裏？”
二人一怔，但見陸安從懷裏拿出兩份文書，“拿去。”
“這是什麽？”馮沅詫異接過。
“你阿爹求我給你做了一個假的路引。”假路引，陸安說得十分順溜。
“為什麽要是假的？”
陸安道，“依你爹的意思，你雖然無罪，但畢竟身份不光彩，所以為了你以後的生活，一個幹凈的身份總歸是好的，嫁了人也不會受氣。”
馮沅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阿爹......她抹了抹眼角，看了看文書，”馬三元？這麽難聽的名字。“
陸安見馮沅抱怨，秒變了神色，“你以為假身份好找嗎？我冒的可是掉烏紗帽的危險，這個馬三元乃山陰縣野人村人，是我夫人娘家舅隔壁村小姨的遠方親戚，早年死了爹媽，十五歲外出，五年未歸，一點音訊也沒有，聽說是死在外面了，誰知道呢，他家裏一個人也沒有，這個身份正合適你用，那野人村在山谷裏，總共只有十來戶人家，窮得很，沒人會查到你的身份。”
馮沅聽言一陣頭大，還野人村呢，“等等，十五外出，五年未歸，也就是二十歲了，我看著像二十歲的人嗎？”
陸安瞟了她一眼，“你看著二十不止。”
馮沅氣得不行，“阿爹說我要嫁人，好歹也要是個女子。”
陸安覺得她的要求還多，“你阿爹的銀子給得太少，我只能找到這個，用不用隨你，再說了你那裏像個女子？”
“陸大人，為什麽我的路引是真名？”李富貴插話道。
陸安哼了一聲，“你阿爹又沒求我，也沒給我銀子，我可是自討腰包呀。“
李富貴尷尬一笑，”我怕被查出來。“
陸安道，”不信我是嗎？以前你是餘杭縣的李富貴，以後是金堂縣的李富貴也是全家死完了，誰能查到你，我跟你姓。”
李富貴啊了一聲，張了張嘴，“為什麽阿呆沒有路引？”
陸安道，“他的路引就是買身鍥。”
“是，在我這裏。”馮沅拍拍了包袱，瞟了一眼阿呆，阿呆冷哼一聲。
陸安也不願與他們多說，有些心煩的揮揮手，“快滾快滾，以後別在回餘杭縣了，與白蓮教，錦衣衛扯上關系，回來也不會安生。”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然而馮沅看著陸安的背影，心裏有一種暖暖的感覺，朝他深深一揖，她笑了笑，毅然轉身上了馬車。
“阿呆，趕車。”李富貴很是自然的吩咐，阿呆眉頭一皺，冷著臉坐上禦車的位置。
馬兒朝城門駛去，車輪軲轆聲，響徹在這個清晨。
“阿呆怎麽了，好像不高興？”李富貴問。
馮沅笑道，“他最討厭別人吩咐他做事。“
”你不也常叫他做這做那？“
“我是他主子，他當然要聽我的。”
李富貴哦了一聲，趕緊從包袱裏拿出一個錢帶遞到馮沅手上。
“這是什麽？”馮沅打開一看，嚇了一跳，“你那來這麽多銀子？”
李富貴道，“我把房子賣了。”
馮沅張大著嘴，李富貴道，“我想，到了京城一定有很多花錢的地方，吃穿住行，還有上下打點，我還怕這點不夠呢。”說著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不好意思的該是馮沅，她身上總共二十兩銀，她也沒有想這麽多，吃穿住行，上下打點......她嘿嘿一笑，將銀子還給李富貴。
李富貴不收，“你拿著，你做主。”
馮沅更加不好意思了。
馬車很快駛出了餘杭縣，馮沅挑起車簾，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城門，還是忍不住流下淚水，長這麽大第一次離開，竟是這般情景，而自己以後還能回來嗎？幾時回來？而李富貴早己哭成一個淚人。
山坡上，站著兩個和尚，各自背著行李，“走吧。”其中一和尚道來，“紅塵俗事，早該放下了。”
另一和尚目光追逐著那輛馬車，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因貪便宜，那匹馬是一匹老馬，車箱也不結實，一路上搖晃得厲害，李富貴與馮沅皆是頭暈腦漲，吐得死去活來，便是如此，馮沅還是要求加快行程，她要盡快趕到京城，這日又因下大雨，道路泥濘，車輪陷入泥坑，馮沅與李富貴下來推車，一身濕透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天又快黑了，恰好前方不遠處有間破廟，三人便進廟避雨。
“天不欺我，到也有個落腳處。”李富貴抱著行李沖進破廟，馮沅隨後，阿呆先去將馬車安頓好。
“秀才，怎麽不進去？”馮沅打了兩個噴嚏，楞了楞，未想廟裏還有幾個避雨的人，紛紛朝他們看來。
這些人雖然穿著粗布衣衫，但個個神色嚴峻，那看來的目光更是如刀劍一般銳利。
不過，其中有一老一少，老者莫五十來歲，穿著儒服，像是一位學者，目光雖然透著警惕，還算和藹，至於那少年，馮沅不由得眨了眨眼，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公子，阿呆雖然好看，但太冷，而這位少年，一身白衣，自有一份清貴之態，從上到下都透露出一幅濕潤如玉的氣質，就如書上所說，陌上公子，舉世無雙。
或許是她的目光過於“放肆”。
“看什麽看？”有一個青衣男子不滿。
“清風，不得無禮。”少年輕斥。
原來那少年是主子。
少年朝馮沅二人點頭示意，“外面的雨太大，二位快進來避避。”
少年的聲音如玉如琢，馮沅的小心臟不由得慢跳了兩拍。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起李富貴走到一墻角坐了下來，與那群人隔了數米。
二人取下行李，馮沅本想換衣，但一屋子的男人，她怎敢，只得拿出一張幹凈的布往身上擦了擦，李富貴倒是大方的脫下了外套，擰了擰，見馮沅，明白她的尷尬，“小沅......”
馮沅搖搖頭，“沒事。”
這廂，那位叫清風的青衣男子抱過來一堆柴火。
“我家公子送你們的。”
馮沅朝那少年看去，少年朝她笑了笑，馮沅趕緊起身，朝他一揖，“多謝公子。”
“無防。”少年笑道。
正巧，阿呆走了進來，見了這一幕，他看了少年一眼，微微驚訝，少年也朝他看來，二人目光相遇，少年同樣是點頭示意，阿呆並沒有理會，垂下眸子，來到馮沅與李富貴面前坐下。
“人家公子給你打招呼，你也不應一聲，別人會說我教仆無方。”馮沅在他耳邊小聲嘀咕。
阿呆瞪了馮沅一眼，馮沅道，“我說錯了嗎？你瞪我做甚？”
阿呆冷笑一聲。
片刻，阿呆搭起一個小衣架，又升起了火，將濕衣脫下來烤，馮沅有些發愁，看著身上濕達達的衣衫很是惱火，阿呆瞟了她一眼，“秀才，衣服拿來。”
“不用了，我自己來。”李富貴誤以為阿呆要幫他燒衣，卻見阿呆伸手奪過他的衣衫，搭在衣架上，長長的一排衣衫組成了一個“屏風”，馮沅見此一喜，“還是你聰明。”她抱起幹衣，有些猶豫，悄悄回頭看了一眼，阿呆與李富貴烤著幹糧，而那一群人背對著他們，根本沒朝這邊看，她松了口氣，走進“屏風”後，迅速脫下外套。
換好衣衫，馮沅才覺得一身輕爽，坐在火堆旁，一冷一熱的沖擊，又打了兩個噴嚏，李富貴趕緊遞給她一個烤好的饅頭。
這時，對面的清風又來到他們面前，遞來一壺酒，“我家公子送你們的。”
馮沅趕緊放下饅頭起身道，“不敢，不敢。”
清風道，“我家公子說了，不必客氣，這酒可助幾位驅寒。”
馮沅又朝那少年望去，目光充滿感激，少年依舊笑了笑，馮沅頓覺得如沐春風。
“小沅，那位公子是不是看上你了？”李富貴在一旁小聲的問來。
馮沅瞪了李富貴一眼，“別胡說八道。”
“那你臉紅什麽？”
“我有嗎？”馮沅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發覺有些燙，又偷偷朝那少年看去，真是越看越好看......
“好酒。”李富貴發出一聲感概，“我可從來沒有喝過這麽好的酒。”
“真的？“馮沅搶了過來，喝了一口，嘖嘖兩聲，又喝了一口，然後把酒壺遞給了阿呆。
阿呆瞧也未瞧一眼，掃興道，“你們不怕被下了藥？”
馮沅與李富貴一怔，看著手裏的酒壺頓時覺得像燙手的山芋，馮沅輕咳一聲，故作鎮靜，“你別胡說，秀才，給你了。“
馮沅把酒塞到李富貴懷裏，李富貴笑道，“我，我喝飽了，不喝了。“然後將酒壺輕輕放在地上，假意不在乎。
阿呆再次冷笑一聲。
天全暗了下來，趕了一日的路，馮沅早己累得睜不開眼，枕著包袱搖搖欲睡，但想到阿呆的話，又不敢睡，悄悄瞟向那群人，他們十分安靜，偶爾見少年與老者在輕談，非常小聲，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那幾個隨從倒是全靠在墻上閉著雙眼，馮沅又看了看李富貴早就夢周公去了，阿呆坐在火堆前，不知在想什麽？
火光映著他的臉，帶著一股子神秘感，阿呆......馮沅默默想著，他到底是誰呢？不管他是誰，在家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左右鄰人都遠避她時，他還能留在身邊，足見他的真誠，雖然他話不多，但這些日，阿爹的喪事，全是他一人在操勞，家裏也是他在打理，不知怎的，馮沅湧起一股子安心。
阿爹走了，如今只剩下他，馮沅鼻子一酸，便朝他身邊移了移，阿呆看了過來，馮沅道，“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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