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表的時針指向六點，裴夕檸查看了手機，董思成說他們剛下了練習，已經在來的路上。他問用我們去找Albert嗎？裴夕檸回不必，他自己過來。彼時她拉開了客廳厚實的窗簾，寒冬臘月，外頭黑的很徹底。社區路燈接連亮起，影影綽綽的光映在她面龐上。羅渽民被她哄著吃過藥之後睡了，裴夕檸的世界安靜下來。

裴夕檸核對了幾遍物品清單，確認無誤之後有些百無聊賴，拿出手機點開了一篇關於她的帖子。她不是熱衷於上網搜索自己名字的人，從公開到現在，也就看看MMC下面的評論，看完也不怎麽當回事。但說不好奇不在意又是假的，她畢竟是S.M唯一派出來的練習生，外界的評價和輿論導向是如何，會間接性影響她真正錄制時的表現和節目組的剪輯。

她一目十行，幾乎把帖子拉到了底，覺得無趣透了，清一色的路人評價是“長得漂亮”和“皇”，毫無新意。實力這方面大家還拿不準，了解SM Rookie體質的都會知道她是大Vocal，舞蹈實力是她從未公開展示過的。有人噴她說應該就是個花瓶，但有點理智的人還是相信S.M的選人水準的。就送一個上來，那還能是來讓國民看他們公司笑話的嗎？

當然也少不了一通她和Somi的拉踩，同樣三大出身，同樣上過自家綜藝，誰綜合實力強，誰更有綜藝感，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套話。可熱度比她想象中掀的高多了，不過是斷網閉門練習了幾天，關於Produce101的報道鋪天蓋地。

啊……自己出演過那個節目之後可能也是名人了呢。裴夕檸“嘶”了一聲，想繼續翻看，結果被狂風暴雨土匪過境一般的砸門聲打斷了思緒：“來了。”

門外的肯定是李東赫，就算不只他一個人也肯定是他敲的門。果不其然，門剛開，他就直接撲過來：“夕檸我們會好好給你踐行的！”

裴夕檸堪堪躲開，想到什麽捂住他的嘴：“小點聲，渽民哥在睡覺。”

“怎麽就開了兩盞廊燈？”金道英換了拖鞋，輕車熟路找到了開關：“亮堂點好。”

李泰容跟她打過招呼就進廚房了，今天他身負重任，反正來的幾個人除了金道英就帶了一張嘴，會做飯的羅渽民還病著，李東赫雖然會但也就充當個打下手的。裴夕檸還在擔心泰容哥做那麽多人份的飯菜會不會太累，看到和董思成勾肩搭背的身影眼睛一亮：“錕哥！”

隨著中國line的逐漸壯大，裴夕檸在董思成身邊認識了很多其他練習生，錢錕就是其中之一。董思成還是跟中國人待在一塊自在，認識錢錕後臉上笑都多了，讓裴夕檸連帶著極其好感錢錕。後來有一次他們在董思成公寓聚，錢錕用冰箱裏少得可憐的食材做了兩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一葷一素，現在裴夕檸想起來都有些嘴饞。

董思成竟然把這大廚叫來，那今晚他們可有口福了。

最後是黃仁俊和李帝努，李帝努手裏拎著一口鍋，裴夕檸楞了一會兒：“哥，這是……”

“嗨呀，我和董思成都想吃火鍋，Jeno說他們宿舍有插排，我醬料都準備好了。”黃仁俊一提手裏的袋子：“晚飯樣式要豐富一些。”

裴夕檸無語地看了李帝努一眼，對方笑得很憨實。這兩人合住一個月之後，關系越來越黏，導致她每天都在擔心脾氣好的Jeno被逐漸暴露人精屬性的黃仁俊欺負。這不，就李帝努那個胃，麻辣燙火鍋都沾不了，還樂呵呵地幫人安排著。

中本悠太和李永欽有事，故雙雙缺席，不過前一天請她吃過飯了，在泰餐和日料之間大阪人勝利。夾在兩個實權中的裴夕檸不敢發出疑慮，明明是該遷就她的吧，為什麽沒人考慮一下中餐館？

這兩位都是漂洋過海闖社會的人，給裴夕檸的感覺一直是相對來說成熟點的哥哥，有的話講出來語重心長的。他們閑聊這個節目體制的時候，中本悠太突然沒頭沒腦地嘆了聲氣，爾後也不說話。裴夕檸和李永欽齊刷刷看過去，他一副食之無味的表情：“夕檸，你在那裏可能會遇見很多壞人，知道嗎？哥哥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沒法待在你身邊，要照顧好，也保護好自己。”

大佬難得正經溫情，意思她懂了，可裴夕檸還是拒絕感動，低頭用勺子攪飯，嘴硬道：“哥我都15歲了，肯定能處理好這些事啦，別操心。”

李永欽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夕檸害羞了。”

“我沒有！！”裴夕檸瞬間炸毛。

此刻裴夕檸很慶幸中本悠太沒有來，如果他是當著一桌十個人的面講出來這些話，她大概要羞恥到鉆桌子。

第一次進00s宿舍覺得真的好寬敞好豪氣，一室一廳還帶小廚房，這會兒擠得不像樣。小廚房裏大概能松快地容下兩個人，結果李泰容錢錕金道英還有湊熱鬧的李楷燦全都在場，客廳沙發上做了一排看電視的中國人，只有李帝努這個有良心的還念著他竹馬，不過進了裏屋幾分鐘就出來了。裴夕檸沖他歪頭，他輕輕合上門：“渽民還在睡。”

“嗯，多睡會好。他是不是低燒練習了好幾天？”

“對啊，一直不消停，每天還喝咖啡。”

“喝咖啡？”裴夕檸音量驟然拔高，考慮到還在羅渽民房門口，又強行壓了回去：“……你們都不管管他？”

“管不住啊。”李帝努一臉無奈：“夕檸，要不是上次被你發現了，就算是公司勒令他休息他也不當回事的。”

“就他這樣還擔心我呢。”裴夕檸抱臂哼哼了兩聲，心疼無奈之餘還有些好笑。她仿佛看到了羅渽民生病了還撒潑打滾，執拗地去練習的畫面。

欒暉清和李馬克姍姍來遲，八點左右大家吃得熱火朝天之時，兩人才入席。黃仁俊小鳥胃，這時候用餐完畢，起身給欒暉清讓位子。結果兩人體型不是一個量級的，欒暉清怎麽也擠不進去，裴夕檸只得在外圍給他騰了個空。

欒暉清坐下也不消停，拉住裴夕檸往她手裏塞了一個環形的東西：“我買了禮物。”

裴夕檸攤開手一看，一枚銀質戒指，在燈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她手指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觸感，將它轉過來，上面細細地刻了三個花體字母，娟秀而精致——pxn. 她端詳了好一會，戴到食指上，大小剛剛合適。裴夕檸側頭：“怎麽想起來買這個？”

欒暉清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笑起來特別像動畫裏走出來的男孩子，又痞又拽：“中意呀（喜歡吧）？”

“嗯，謝了。”裴夕檸撞了一下他肩膀，結果吃痛地“嘶”了一聲：“是你骨頭硬還是肌肉硬？”

“我有一直健身的，很強吧。”欒暉清拿起筷子，回頭得意地挑了挑眉。

裴夕檸癱在沙發裏，笑著把他推回去：“嘚瑟什麽，吃你的飯。”

在欒暉清來之前，李泰容舉著杯果汁，在開飯前說了一大堆類似祝她拍攝順利、照顧好自己之類的話，弄得她感動又不好意思，繞了一大桌去抱了抱他。期間金道英也囑咐了幾句，然後就是跟著亂不著調的李東赫：“夕檸，要是成了我們前輩一定要提攜後輩，知道了嗎？”

“我要是成了前輩，一定告訴大家李東赫是個萬惡不赦的人。”

“你又不叫哥！就這樣還想著出道，我的天啊。”他極其誇張地翻了個白眼。

“道英哥打他！”裴夕檸舉著叉子發號施令。

除去有幾個跳不過的肉麻環節之外，裴夕檸覺得自己簡直泡在蜜罐子裏。免費蹭到了那麽美味的晚餐，在乎的人都聚在一起，就算她明日要啟程又如何，依舊幸福的不像話。而且！她不用刷碗！黃仁俊不知道從哪帶的一大包瓜子，兩人飯後毫無形象地磕了半垃圾桶。

九點之前幾個哥哥還要回公司上晚課，包括看上去整日無所事事的李東赫。送走他們之後，錢錕也告辭，李帝努回隔壁宿舍了，看上去並不親近的黃家兄弟在廚房裏收拾。

裴夕檸和董思成並排坐在沙發上，她留心聽著廚房裏的水聲，突然覺得太過安靜了：“哥哥，你說人是不是都太貪心了？”

董思成看了她一眼，把手機收起來：“怎麽了？”

她不知道怎麽說，方才那一刻，她意識到今夜熱鬧的宴席已經散去，有瞬間的悵然若失。裴夕檸以前孑然一身，好像習慣了獨來獨往，這時候竟有想抓住那溫存的沖動。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語言貧瘠：“沒有的時候無所謂，但是……一旦感覺到了我在被人愛著、關心著，就不想再失去了一樣。不應該有這種奇怪的想法的，我沒資格要求別人。”

她見董思成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好笑地搖了搖頭：“算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我們夕檸就是值得被愛的小孩，自信點啊。”他頓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眼底倒映著細碎星河，從眉目到整個人，都溫柔的不像話：“夕檸，對別人抱著期待和信賴不是壞事，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別人不愛你呢？”

裴夕檸眼裏的董思成，笨嘴笨舌，不大會安慰人，但可愛的緊。這會兒猛地說出這般溫暖的話，驟然讓她鼻尖一酸：“什麽呀。”

“沒什麽。”他順著她的話說著，看了看表：“不早了，今天早點休息吧，我送你回去？”

“啊！我行李箱在那個屋！”裴夕檸差點把自己全部家當落在這個宿舍，猛地一拍額頭，起身去臥室：“你等我一會兒。”

宿舍裏漆黑一片，她條件反射摸上開關，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開燈，僅僅半掩著門。外頭敞亮的光透過縫隙形成一條斜長的線，裴夕檸順著它的軌跡，看到最後一抹亮光，落在羅渽民眼角，像銀河水凝聚成的痣。他閉眼熟睡，即便黑暗裏只能看清一個模糊的輪廓，也是恬靜美好的。裴夕檸真實地體會了世事難料，就像她走入這個房間之前，預判不了她只是來取行李，還是走到他身邊。

裴夕檸很慢很慢地在床邊蹲下，直到能與他平視的程度。她即將離開，行囊早已打點好，這一個月學的專業知識深烙在腦海裏，唯獨一件事她還毫無頭緒，不知如何處理。她大腦這一刻仿佛抗拒運行，時間、空間與命運皆停在羅渽民微顫的睫毛上，她想，如果羅渽民這時候睜眼與她對視，她一定會趕在他說出任何話之前，抱一抱他，再好好告別。

裴夕檸拖著兩個行李箱走到門口，不死心地回首了數次，吃過藥的那位依舊睡得熟。雖然說過那麽多次再見，可心底竟還有勻給羅渽民專屬的那份不舍。裴夕檸反省著自己的黏人，輕輕關上門，將羅渽民連同著自己不知名的情緒，一同封合在身後的空間。

早些好起來，我們短暫分別，會再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星星在練習室偷偷抹眼淚~就不來送姐姐啦

項鏈戒指 羅渽民再送個鐲子就湊齊首飾三件套了（不是

//////

2022.7.28無精修，清掃餘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