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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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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易不發一語,看她自己折騰。

“我要在這裏呆多久,我不知道,我還可以離開麽,我不知道,我不想我的國家終於找到我的時候,只看見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我媽媽辛辛苦苦把我養大,省吃儉用都要給我買最好的東西,我從小連打罵都沒挨過,是你把我綁到這裏來的,我沒做錯什麽,憑什麽要被你這麽對待……”

“是啊,你沒做錯什麽……”封易將手滑到她的肩上,然後將她整個人狠狠向下壓,臉色瞬間沈冷:“你剛才,是在向我開槍,”

駱駱被迫雙腳落地,換來的是手腕被貫穿撕扯一般的疼痛,那一瞬駱駱呼吸暫停,眼前一虛,耳邊似乎聽到皮肉被刺穿的聲音。

劇烈的銳痛在她的眼睛放大成絕望,她聲音虛飄,一字一句都是顫抖的艱難的:“我沒有想向你開槍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一點也不想,我是太害怕了……我一直膽子小,又怕疼,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封易笑了一下,手掌離開她的肩隔著鐵環和她雙手交握,兩具身子緊緊貼在一起,似是姿態親密。他把她的雙手腕拉高一點,虛虛離開那些內刺,瞬間有溫熱的血順著傷口流出來。他開口道:“你別總是一副無辜的樣子,耍小聰明,又自討苦吃。”他身子撤開一點,感受到對方身子虛弱發抖,軟在他的身上,他的聲音放的很低:“在這裏,沒人跟你談公平,你多活一秒就已經賺一秒了。”

駱駱疼得眼前發虛,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手腕,她又很怕封易松手,她根本毫無力氣再踮起雙腳。疼痛太過煎熬,她的聲音發緊發啞:“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是啊,是要殺你的,”封易音色平靜:“但這是之後的事情。”

他的手突然放開,然後整個人抽離。

駱駱掙紮了一下,她痛的渾身發軟,根本沒有力氣踮腳支撐起身子,只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腕間跳動脈搏似乎將鐵刺的冰冷帶到全身,已經分不清哪裏是哪裏。她整個人挑在那裏,像是掛在竿頭軟軟的破敗的旗子,任風蹂躪無處安息。

“很疼是麽?都是冷汗,”男人的氣息吞吐在她的耳際:“可是這裏還是熱的,這裏也是。”

他的手開始輕輕游走,微硬的牛仔褲,溫軟的皮膚,痛苦的喘息和表情,求饒認錯的聲音,配上眼前的人,都是樂章。

封易覺得心情很平靜,他並沒有生氣,只是想索取。可他心底裏卻深知並不是這樣,到後來他完全聽不見眼前人的聲音了,看不見她的狀態,只是滑過她大腿光滑的肌膚,然後不停托起她下滑的身子。

這具身子是熱的,是軟的,是他想緊緊擁住完全占據的。他覺得自己並不是平靜,而是太憤怒,他不是憤怒於一個玩具的逃離背棄,而是憤怒於她的離開,憤怒於她舉槍的那一刻。他想,當時自己的槍真的射向她就好了,又或者,當時她開槍的瞬間是有子彈的就好了。

一切就都好了。他其實是喜歡看她的笑容的,無論是討好的笑容還是刻意的微笑,都是好的。

她的痛苦並不令他好過,一點也不,最後的一刻,他才這樣發現。

他喘息了一會兒撤離身子,久久後擡頭,眼前的一切才重新聚焦清晰。她眼睛緊閉,不再有動靜,像瀕臨幹涸無力撲騰的魚。由於剛才掙紮的厲害,內刺紮的更狠,幾乎嵌進肌膚裏,手腕有大股大股的血順著胳膊流下來,濃郁的,鮮紅的,是一種最新鮮妖嬈的絕望。那些血珠落到她的額頭上臉頰上,比起那些幹涸汗水淚水,更像是絕望的哭泣。

封易不由伸手試了一下她的鼻息,然後微微松氣。他突然覺得很空,甚至有點呼吸困難,但他知道該做什麽。他轉身出門,拿了一把刀回來,將那刀比在她的脖子上,他想,不能留下她了,這樣本來已是錯誤。

她的脖子細白,掛著一道淌下來的鮮血,十分刺目,他轉而把刀比在她的胸口,那裏是溫暖跳動著的,頓了一會,他終是將刀狠狠棄在地上。

他想,如果有槍就好了,扣下扳機一定會容易的多,可剛才的四顆子彈已經打完了。他恨恨地想,我為什麽不備著一把槍呢。

他撿起刀走了出去,不願再看那個人。他想,誰讓我沒有槍呢,沒槍就算了吧,他甚至松了口氣,但內心卻深知不是這樣。

他知道,自己完了。

封易一路走到花房,滿室的報警鈴聲還在作響。封易沈默地站定,呆了一會兒,終於發現自己其實有事可做,於是他打開幕墻上的屏幕,開始調整程序。

巨大的報警音吵得他心裏發慌,他氣息愈發的冰冷,好一會兒才把報警系統給關掉。

不想再聽到聲音,他把恩格語音系統也關掉了,這時候他在主界面上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圖標,點開來看,是一段音頻。

開始只是錄音,是駱駱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輕松:“恩格你還有什麽其它的功能啊。”

“錄音算什麽,我80塊錢買的mp3都可以錄音。”

“哦是嘛,你還可以錄像啊,你有沒有什麽我沒見過的,高科技一點的功能啊。”

“哎?你怎麽反應那麽慢,你現在不會正在錄像吧……”

這時屏幕慢慢清晰呈現出影像,鏡頭離得太近,只看見駱駱放大的半張臉,她眼底透徹明亮,笑盈盈的正對著屏幕。

很快鏡頭就調整好了距離,原來駱駱正坐在餐臺上,晃蕩著腿,咬半只蘋果。

她嘴裏嚼著蘋果,有點含糊不清道:“還不知道今天做什麽飯吃呢,恩格你有沒有儲存什麽菜譜的資料啊。”

她吃了幾口蘋果,看著鏡頭等了一會兒,然後哭笑不得道:“這裏連調料都不全,你給我找出來世界十大名貴菜肴有什麽用啊……我要家常菜,最好是中國的家常菜。”

不知道恩格又顯示了什麽,她突然開始笑,笑得把蘋果核都扔了,彎下腰捂肚子。笑聲被記錄放大,整個系統音效傳出來的,都是她愉快的笑聲。

封易從沒見她這樣笑過,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小心翼翼,偶爾的開心也是為了討好而故作輕松。她其實一直膽戰心驚,從來沒有放松下來過,封易知道,並認為她理應維持著膽戰心驚。

可現在,眼前屏幕中的笑容卻令他覺得彌足珍貴。

這種生動的笑是感染人的,更是吸引人的,封易不自覺地倒回去重新播放了一遍,又播放了一遍。

直到看清她的每一格姿態,直到看清她的笑紋如何從嘴角映入眼底,直到看清她頭頂上一圈金色顫動的小絨毛------直到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他飛快地關了視頻,並徹底刪除了它。

然後他表情不變,徑直去了實驗室。

實驗室似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他一直在忙,可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但他又不想離開實驗臺,那樣他就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麽了,不知道做什麽是對的。

他忙碌了幾個小時,像是頭困獸被鎖在了實驗桌旁,越來越煩躁。最後他憤怒地想,那是我的臥室,我為什麽不能回去,於是他把手套一扔,轉身走了。

臥房中駱駱被吊在那裏,臉色更蒼白了,像是一片雪花扔進夏日裏,隨時就會化掉消失。封易突然後悔走進來了,他生出一種想要奪門而出的沖動,但他最終還是放輕了呼吸,伸手慢慢打開那束縛的鐵環。

內刺離開皮肉,發出輕微的聲響,手腕上的傷口頓時又潺潺湧出溫熱的血。

駱駱輕輕顫動了一下,眉頭皺緊了,卻沒有醒來。

封易蹲下來把她放在地上,伸手握住她手腕上的傷口,可那裏卻像是幾處血洞,不停不停的往外湧著血,堵都堵不上,不一會兒鮮紅的液體就沾了他滿手。

封易拿來毛巾,把她的傷口粗糙地包紮上,又找來了亂七八糟的藥劑,他有點倉皇,手卻很穩,但不知為什麽卻覺得心裏發抖,忙活一通最後總算是止住了血。

他把駱駱抱起來,可能是因為她的臉色太慘白了,抱在懷裏像是失去了重量。把人輕輕放在床上,封易用毛巾把她皮膚上的血跡,那些幹涸的,新鮮的,一一都擦幹凈。

擦臉的時候毛巾滑過,她的睫毛劇烈的抖了抖,整個人半昏迷著卻仍知道躲,她已經頂著床頭了,卻還想再往後縮。封易想把枕頭給她塞好,剛碰到她的頭發她就怕得渾身發顫,嗚咽聲像是心底裏發出來的:“疼……”

封易收手回來,不再碰她。

他轉身起來,把地面細細都擦幹凈,然後僵硬地坐在地上,好一會兒,他伸開兩條腿,又過了一會兒,他微微仰頭靠在墻上,呼出一口氣。

封易不禁想起他之前養過的一只貓,白色的,又小又軟,一只手就可以托起來。他之前從未養過動物,以為貓就那麽丁點大,後來才知道貓是可以長得更大的,自己那只,不過兩三個月的樣子,只是個小幼仔。

那時候他在莊園裏面,與外界隔絕,定期註射一些成癮藥物,然後苦苦抵禦,幾年下來,他幾乎可以免疫任何癮性物質。

但那時候他脾氣特別不好,經常頭暈腦漲,看見人就會大發雷霆,下人給他送飯都是悄悄的溜進溜出。

那只小白貓不知道從哪裏跑進來的,圍在桌子邊細細的叫。

那天菜正好有一道魚。封易覺得煩,但瞪著它它也不走,聞著香味開始輕輕蹭他的褲腿。那麽小一只,封易覺得自己要是踢它一腳它肯定就摔死了,於是封易沈著臉餵了它一塊魚。

小白貓一口就叼住了,狼吞虎咽吃了下去,眼睛仍一瞬不瞬盯著桌子,封易又餵了一塊,小白貓眼睛亮晶晶的的,越餵越是一臉饞相,封易很快便感到有趣。

那天半條魚都餵了小白貓,貓也在莊園裏留了下來。

封易開始註射血藍草稀釋後的提速液,這是他見過最厲害的癮性物質,海洛因連它的零頭都算不上。封易強忍不被幻覺占據神經,將頭撞向墻壁,感覺血熱熱地流下來,雙手一遍又一遍地握出血,疼痛和撓心撓肺的癮性交替占據大腦。

這樣一番一番堅持,後來他終於可以抵禦血藍草的效力,起碼這些植物的氣味不會對他造成什麽幹擾。

但他卻覺的更加難以控制脾氣,心裏一片空虛,情緒無處發洩。

小白貓一直很乖,吃完飯就靜靜地趴在腳邊,有時候滿園子蹦跳著去抓一只蝴蝶。

這樣的可愛討巧令他更加煩躁。中午飯有炸魚,自從養了貓,封易一直讓人每頓飯都準備魚。

小白貓跑到桌邊,眼巴巴望望盤碟,又望著主人。封易挑了一大塊魚肉,放在小白貓面前,小貓一上前,封易一筷子狠狠敲在它的前爪上。

小白貓嗚咽一聲趕緊收回爪子,眼睛烏溜溜的,十分無措,不知道主人怎麽了。

魚肉的香味傳過來,小白貓又上前一步,一筷子又狠狠敲在它爪子上。或許是太疼了,小白貓慘叫一聲,後退了幾步,嗚咽地趴在地上,舔著受傷的爪子。

封易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其實很想抱抱這只乖巧的小貓,很願意看著它一臉信任地靠近,很願意看它一臉貪吃的模樣,這是他生活裏唯一的一點美好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封易將地上的魚肉踢走,又一盤子魚一股腦倒掉,小白貓擡起頭望著,不知道怎麽了。

封易大步走過去,小白貓嚇得站起來,但沒有逃跑,它只知道這個人餵了它好多好多次。

封易想踹它一腳,但最終一腳跺在了地上:“滾。”

小白貓猶豫地後退,然後一瘸一拐跑了。

封易站在原地,大口呼吸。

後來小白貓又跑回來一次,猶猶豫豫地,但還是親昵地蹭了過來。

封易其實之前想過,如果小貓還回來,他要好好養,給它吃許多好吃的看它蹦跳著捉蝴蝶------他覺得自己其實是很喜歡毛茸茸的動物的。

但看著小白貓軟軟的靠過來,在腿上蹭啊蹭,封易不知自己為什麽,突然卻又狠狠跺腳將它嚇跑了。

小白貓跑走的時候前腿還有點瘸。它也再沒有回來過。

封易覺得自己有點可悲,但心底裏卻有種扭曲而別扭的痛快。

他那時候想,我就這樣吧,我這樣一個人,不該得到任何東西。完成我該做的事,然後這輩子,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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