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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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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錦年曾經想過,如果她和傅承林有一個女兒,那麽,孩子就叫傅沅芷。這並非一時興起的打算,而是她深思熟慮後的憧憬。她不知道傅承林是否明白其中的深意……管他呢,反正話都說出口了。

姜錦年枕著汽車靠背,意識混沌又想睡覺,正迷糊著,隱約聽見傅承林在說話。起初他講了什麽,她沒註意,只記得一句:“為什麽忽然改了念頭?”

姜錦年道:“媽媽和我電話聊天了。”停頓兩秒,接著解釋:“當初,她日子過得比我辛苦十倍,也比我忙得多。她都能撐下來,撫育我和我弟弟,把我們養到成年,送進大學,那我也可以。”當然,這只是理由之一。

她不敢向他坦誠:我非常愛你。我願意稍作犧牲,承擔風險和後果。

泉安基金的新三板項目可能無法繼續。姜錦年很難再為工作熬夜。她得提防著疲勞過度,避免出差外地——懷孕前三個月胎兒不穩定,每周都是危險期。如果她確定留下孩子,卻沒保住孩子,那她一定會愧疚自責。

很奇怪的,她沒指望傅承林如何照顧自己。她對他的依賴反而減少了。

姜錦年盤算著每月計劃,決絕如孤膽英雄。原因可能是,她身邊認識的女性朋友們,並未在懷孕之後得到多少真實利益。男人們常說:“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我掙錢養家不容易,別人家都是媽媽負責教育,你別吃一點苦就埋天怨地……”

姜錦年不是不相信感情。只是現實如此,不允許她白日做夢。

她曾經問過傅承林:你願意為家庭放棄工作嗎?

他說可以。

姜錦年得到他的答覆,沒再糾纏。因為糾纏毫無意義。以他的經濟收入能力,讓他停止工作,那是一種浪費和巨額虧損。

教導、撫養孩子的重任,都得姜錦年親自來扛。

保姆和家庭教師固然負責,但他們再負責貼心,也比不上孩子的親生母親——想到這一點,姜錦年恍然察覺,她已經準備脫離工作。三歲以下的幼兒必須每天被照顧,姜錦年再瘋狂拼命,也不可能一邊做基金經理,一邊照料著年幼的孩子。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困境,更是某些職場女性的難題,招聘中性別歧視的根源之一。

難怪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何止墳墓,簡直像獻祭。

姜錦年對傅承林說:“下輩子我要做男人。”

她思維轉了千八百個彎,傅承林沒反應過來。那會兒他們已經到家。傅承林聯系完一支專業的護理團隊,便說:“你下輩子做男人,我怎麽辦?”

姜錦年信誓旦旦:“你最好是個女人,嫁給我,我會永遠對你好。寵你,愛你,縱容你,給你買包,買零食,買護膚品……”聲音減輕,狐言媚語道:“每晚把你壓在床上,讓你爽得直不起腰。你說好不好嘛?”

傅承林饒有興致看著她。他挑起她的長發,幫她挽到了耳後,俯身和她說悄悄話。姜錦年剛聽一句,就漲紅了臉,含嬌帶嗔道:“你好壞呀。”無非是在打情罵俏。她心裏是歡喜的,倚靠在他懷中像只小貓一樣蹭啊蹭地賴了很久。

他不像從前那般發了狠似的揉搓她的腰,最多雙手輕握著,虛扶一把。姜錦年知道他有所顧忌,蓄意逗弄他:“你怕什麽?那個孩子只有一丁點大。”

傅承林道:“所以,這孩子暫時很脆弱。”

他微微皺眉:“前幾個月,那事不能做。我盡量克制,你也別惹我,你乖一些,辛苦一點兒。”

傅承林還沒說完,姜錦年捂住他的嘴,嚴肅冰冷地問:“大半年的時間,你能不能忍得住?包括在家裏和外面。你明白我的意思。要是有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她將話題收住,停在此處,危險地笑了一聲。

傅承林瞧她這幅小模樣還挺能嚇唬人。他稍稍推開她的手,低下頭和她接吻,一邊吻她一邊說:“你對我得有基本的信任。”姜錦年被他親得發暈,只能稀裏糊塗地答應了。她以為他最關心的註意事項只有這一個,哪知他們纏綿溫存了一段時間,他就將她帶向了書房,又把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裝訂成冊,交給她。

“這是什麽?”姜錦年問道。

傅承林道:“你有空就翻一翻,隨便看幾頁。”

文件的厚度,堪比姜錦年見過的最厚的研究報告。好像是專業團隊反饋的一些建議,針對姜錦年的身體狀況,教她如何調節膳食,適度鍛煉,改善孕期水腫,科學控制嬰兒的體重。

她打開第一頁,感到茫然和躊躇:這種配套的營養師,要花掉傅承林多少錢?算了,不想了。他消費級別高,掙錢金額也大。姜錦年順勢又開始考慮她自己的工作。前段時間,她力保的有色金屬股票一路狂飆,短短一個月,價格已經攀升了幾倍。按理講,姜錦年半年度的獎金是一筆不小的進賬,除非她提前辭職離崗了。

哪個時間段辭職最好?

姜錦年猶豫不決。

如果辭職了,她就一門心思在家安胎。

如果不辭職,她現在的工作量,絕對稱不上輕松容易。

周一上班時,姜錦年的狀態與往常不同。她偶爾會走神幾秒鐘,沒怎麽記筆記,晨會上的發言很短暫,陶學義還當她是壓力過大,陷落於消極抑郁的低谷。散會後,他找她聊天,詢問:“新三板不好起步嗎?”

“還好,”姜錦年誠實地介紹道,“這個禮拜,我準備帶兩個人出差,去天津談新三板的項目,順便找律所和會計所,把它們的相關方案給做了。”

陶學義誇獎道:“好,你效率高。”

姜錦年輕笑,看了一眼餘樂樂:“餘助理挺有天賦。她幫我處理工作,協調團隊。不是我一個人效率高,是我們整個團隊的效率高,帶動了項目的起步和發展。”

陶學義打探道:“股票研究有起色嗎?藍籌的表現都上來了。”

姜錦年道:“滬深指數一直在漲。我打算撤離一些創業板,換手率也在提高。前幾周我們對有色金屬的預測正確,基金凈值……”

漲了多少來著?

她對數字敏感,過目不忘,而今,突然記不清了。

完蛋了,一孕傻三年,她有點害怕。

陶學義沒等到她的下文,圓場道:“基金凈值在漲。我們幾個客戶原先都走了,聯系不上,他們發現你的基金產品不賴,爭相要買。”

姜錦年未語先笑,正要開口,另一位基金經理恰好路過。那經理比她年長,資歷與輩分都強過她,自然和陶學義感情更深。

陶學義推開辦公室的正門,請他們倆人同時進來,姜錦年這邊還在想: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啊?那邊就聽陶學義開口:“你今天的動作開始了沒?”

經理不語。

他忌憚著姜錦年。

陶學義溫聲安撫道:“姜經理是我們公司的自己人。你說吧。”

那經理方才開口:“我盤算著吸籌。爛股一直跌,價格比上周還低,沒人願意接盤……只用那老板的八千萬和我基金裏的三個億去炒作股票,那只股票是扶不起,扶不穩的。”

那是有多爛?姜錦年匪夷所思。

這麽差勁的股票,還要操盤炒作嗎?

陶學義執起一只筆桿子,態度堅決:“你撞上問題,就趕緊報告我,聯系我。我只聽具體問題和結果分析,不能聽你講錢不夠,扶不穩。”

經理連忙道:“信息渠道和網絡都開放了,炒作一只爛股票要靠四方聯手。第一方,是金融機構,也就是咱們自個兒。第二方,是公司本身,得嘞,就那位老板。第三方,是網絡媒體和自媒體,這我也聯系好了。第四方啊,就是最重要,最關鍵,最容易從散戶身上割肉割錢的……”

姜錦年後退一步,打斷他們的對話:“陶總,我忽然想起新三板的一個券商的項目經理,要在九點半聯系我,我先出去接個電話。”

她搭住辦公室門的扶手。

陶學義喊她:“回來,姜錦年。”

她靜止於原地,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仿佛她誓死也不甘願同流合汙。

那位經理旁觀許久,幾乎想要吟詩一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可惜這沒什麽用,他暗道:剛出校門時,誰不是根正苗紅的花朵呢?物欲橫流的激蕩沖刷下,誰也幹凈不了,誰的根莖都要爛了。

姜錦年仍是沒有加入他們。她堅稱:“對不起,陶總。我不能讓新三板的項目經理久等,我和他們約過了時間。您和這位張經理討論的公事,我也不方便參與,我先走了。”

“砰”的一聲,辦公室正門被關閉。

徒留滿室寂靜。

張經理道:“年輕人,還有一股子沖勁、倔勁、傲勁和書卷氣。姜錦年背後有人嗎?”

陶學義點一下頭:“她有靠山,後臺強硬。”

張經理面露驚訝之色:“上次咱們搞聯歡活動,姜經理坐在我那一排座位的前邊兒,她還跟一幫小姑娘介紹她祖籍是河北農村。我瞧著她的脾氣,別的不說,真不像是吃過苦的。”

“她結婚了,”陶學義悠然道,“靜北資產你聽說過沒?早前我們另一個小組,跟靜北資產公司有過合作。要拉動股價和你這只基金,你把她弄進來,就算是上過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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