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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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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九鈞想起來什麽,問道:“承林,你家酒店上市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傅承林說:“正在重新籌備。”

鄭九鈞擡高左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指節,道:“上周五是黃道吉日,我和家人去寺廟燒香……我外婆和姨婆都信這個。我許了三個願。最後的願望是幫你許的,保佑你們公司正常上市。”說著還有些不好意思,他靦腆地笑了下,脊梁骨遠離椅背,坐得更直。

黑色皮椅微微轉動,傅承林面朝著他,誠心誠意道:“謝謝。改天我們一起去還願。”

鄭九鈞的鞋底一揚,踩住了一張高腳凳。他略感放松,神情中透著灑脫:“不客氣。”

傅承林又問:“你看過年底盈利分析成績表了麽?”

鄭九鈞撓了撓鼻子:“看過。”

傅承林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平視著鄭九鈞,叫人捉摸不透。他這副模樣最是高深莫測,語氣還相當溫和:“老兄,到時候我得麻煩你,把分析表的結果反饋給新客戶。行麽?”

鄭九鈞拎著外套,站起身,親自揭露謊言:“抱歉,我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分析表還沒來得及看。今晚我趕兩個場。回家要是有空,我一定看。”

傅承林反而說:“沒關系,不急,先忙你的事。”

鄭九鈞拍了他的肩。

今日氣溫偏低,風大,霜降,凍得鼻腔難受。

鄭九鈞正要出門,不過他衣衫單薄,圍巾都沒系一條。他從小就不怕冷,體格十分強健,聚會上也玩得開,嬉笑怒罵不拘小節,愛喝酒,更愛打牌。

早些年他還喜歡一擲千金。現在,他開始掙錢了,竟覺得一毛一塊都來之不易。他仍然願意給親朋好友們花錢,對自己呢,反倒是摳門了一點兒。

有人笑話他:“商人脾性。”

他回答:“什麽叫商人脾性?多合計,多計較,那都挺好。”

鄭九鈞傍晚五點多鐘趕赴一場聚會。來人基本都是潛在客戶,也有幾位熟人——包括紀周行,溫臨等等。紀周行正在參與“韋良連鎖酒店”的IPO項目,與公司團隊一起,輔佐這家酒店上市。

紀周行連續熬了兩晚通宵。

他剛一入座,就拿出一盒煙卷。

溫臨的秘書幫他點火。

那位秘書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堪比雜志上的平面模特。她入職時間不長,為人世故老練,一看就是在社會上混過的,分寸拿捏很到位。

紀周行問她:“你跟了溫臨多久?”

秘書笑道:“半年啊,您是不是眼熟我?”

紀周行吸一口煙,低頭淺吞白霧:“溫臨最近在做什麽呢?”

秘書瞥一眼老板,才說:“我也不知道呢。我負責簡單的日常事務,難一些的工作,我暫時還應付不來。”她雙手端舉著酒杯,嬌嬌然傾斜,與紀周行碰了一碰,調侃道:“紀總,我自罰一杯酒。”

煙灰落在茶幾上,紀周行咳嗽一聲,換了個杯子盛酒。

他半支著腦袋,頭暈胸悶,略感身體不適。

秘書小姐原本是逢場作戲。但她扭頭一回神,發覺紀周行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安靜趴窩於沙發角落,她忍不住暗中感嘆:頹廢憂郁的美男子。

溫臨眉梢一挑,附耳對她說:“讓開。”

秘書忙道:“好啊老板,您坐這裏。”

溫臨挪動位置,輕捶紀周行的大腿:“要睡回家睡,別在公共場合裝死。”他完全是出於好意提醒。他猜測今晚姜錦年也要出現,但他的預感並不正確。溫臨找來找去,只見到了一個鄭九鈞。

鄭九鈞喝了兩杯雞尾酒,絲毫不顯醉意。

他踱步而至,指著紀周行,問道:“老紀癱了?”

別人還沒有回答,鄭九鈞隨口念:“呦,姜錦年怎麽來了?”

紀周行緩緩坐起。

他扶桌站立,走動一步,又朝門口望了一眼,方知自己被誆騙。他現在正處於極端的疲憊困倦,有些神志不清,惱羞成怒,連招呼都沒打一聲,直接掉頭出門。

溫臨喊他:“紀周行?”

他凜凜一甩外套,不耐煩道:“我回去補覺。”

溫臨訕訕搖頭:“他以前最看重風度。”

鄭九鈞坐到了旁邊,發問:“他最近工作不順?”

“現在是十一月,”溫臨掐指一算,堪破天機,“紀周行要是沒和他老婆鬧矛盾,十一月就辦婚禮去了。他上半年問過我,十一月有空沒?有空就去給他捧場子。”

捧場子?

這話不中聽。

鄭九鈞莫名反感,道:“人家姑娘早跟他分手,不是他老婆了,那幅深情模樣擺出來給誰看?他不是沒人要吧。”

溫臨一笑,聳了下肩。

鄭九鈞攏他肩膀:“我們幾人,在商言商,別談女人的問題。”

溫臨卻道:“我沒做過金融,咱倆談什麽生意?”

鄭九鈞保持著熱情:“你對投資有興趣不?”

溫臨思索一會兒,搖搖頭。他竟然吐露:“我就愛把錢存在銀行,搞幾張存折、存單,沒事數數利息玩。”

鄭九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溫臨抿一口酒,靠近他說:“你掛念我的財產,倒不如掛念你自己。我聽人講,你那個合作夥伴的精神狀況不穩定,去年還飛美國治病……他媽媽犯下了詐騙罪,擱現在沒出獄,犯罪基因能不能遺傳?他還撬了紀周行的墻角,看人老婆長得漂亮,有幾分姿色,他說搶就搶。我這種爛人,都知道不能招惹有夫之婦。”

鄭九鈞笑罵:“挑撥離間呢?溫總。”

溫臨仰頭咽下一口酒,杯子翻轉,酒水一滴不剩。

溫臨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全球的私募基金和小型投資公司起碼有千千萬,憑什麽掙錢?沒有本金和客戶,哪來幾十億幾百億的現金流。傅承林對你的重視程度不夠,明明你才是你們公司站穩腳跟的基石。”

鄭九鈞垂首,撫摸自己的下巴。

須臾,他指點溫臨:“你的比喻不對勁。我和傅承林就像兩艘船,齊頭並進,既能撈魚,還能擋風遮雨。我要是一個人走,早被你們這種專家……劫持上岸了。”

他笑得毫無芥蒂。

繼續與溫臨喝酒聊天。

溫臨只顧著與鄭九鈞打太極,一時忘記了紀周行。他更沒註意到,紀周行把手機落在了包廂裏。

夜幕深黑,冷風嗖嗖狂吹。

紀周行頭重腳輕走在街上。他沒帶錢包,找不見手機,順著街角打轉繞圈,拐進一條巷子胡同,不幸迷了路。他知道這條街的名字是“簋街”,提供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紅黃光色璀璨明亮,照得四處人影幢幢。

可是,臨近的深巷中,甚至沒有一盞燈。

黑暗漫無邊際,而他困乏無力。

他一步一步走啊走,停不下來。現實景象與腦中幻想交匯融合,他一度分不清什麽是虛構,什麽是真相……等這票幹完,就不做投行了!他暗嘆。

前方燈光一霎恍惚。

紀周行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砰然一聲撞擊,劇痛擊碎了感官。鮮血從鼻腔中湧出,濺他一手,他半臥在巷道的石板路上,看著更多的血液揮灑一地,遍布磚塊縫隙。

汽車喇叭滴滴地響,駕駛座跳下來一個中年男人,罵道:“媽的,大晚上走夜路,見車也不躲,你找死呢?”

紀周行一咧嘴笑道:“沒找死,我活得最認真了。”

肇事司機不敢甩下他,到底還是負起責任,連夜把紀周行送往了醫院。他的思維還算清醒,由於痛感強烈,沖淡了躺倒休息的意念,他跟醫生護士聊了幾句,人家就問他:“家屬呢?”他報出父親的手機號,又說:“還有這個號碼,你們幫我打幾次……撥通為止,就說我快死了,看她有什麽反應,能不能賞個臉來醫院見我最後一面。”

肇事司機緊張地問:“小夥子哎,你幹嘛想不開咒自己啊?”

紀周行道:“你幫我撥通,我考慮不收你醫藥費,一毛錢不收。”

司機馬上行動。

三分鐘後,姜錦年手機鈴聲響起。

恰好她待在傅承林家裏。

昨天晚上,傅承林被姜錦年勾起興致,難以紓解,最終一個人拎著塑料袋走了,到家還洗了個冷水澡,姜錦年覺得他好可憐。她今天就積極主動跑到他家中,提前做好了飯,等他下班。

傅承林剛一進門,姜錦年立刻迎接道:“老公回來了。”

她接過他的公文包,取下他的外套,掛在某一間衣櫥裏。

他們養的那只貓“喵喵”叫了兩聲,跟隨傅承林踏入餐廳,姜錦年盛一碗湯,問他:“今天就不喝酒了,好不好?”

傅承林按下開關,展開一臺隔層酒櫃。

他提議:“你可以把酒全部收走。”

姜錦年否決道:“不要,管得太嚴,你會不高興……我可不想跟你吵架了。”

傅承林朝她伸手:“過來,坐這兒。”

姜錦年偏要坐在旁邊一把椅子上。於是,傅承林搭住了姜錦年的靠背,連椅子帶人一起拽向他,直到她離得非常近,他撫著她的臉吻了吻,像在表揚她的體貼懂事。

她給他夾了雞腿:“新式做法,你吃一點。”

他咬了半口,肉質鮮嫩,果然入味。

姜錦年又敲開一只螃蟹鉗子:“還有清蒸蟹,很好吃,我嘗過一塊……螃蟹是阿姨下午才買的活蟹,放在調料湯裏,上鍋煮熟。”

她把鉗子裏的蟹肉挑出來,裝在瓷碟裏,再遞給傅承林。

傅承林一邊默然進食,一邊聽她介紹。她為他花費的心思,完全體現在了餐桌上。他想著吃飽了飯就把姜錦年拐進臥室——可惜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了他的計策。

陌生號碼一共顯示了三次。

“誰呀?”姜錦年道,“我不認識。”

她按下了免提。

電話裏的人語氣急促:“紀周行快死了,你能不能見他最後一面啊?”

姜錦年眨了眨眼睛,道:“不能,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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