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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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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遠怔了怔,這是個沒聽過的陌生聲音。他心裏有個隱隱的猜測,卻不敢相信。於是蘇遠畢恭畢敬地問,“請問閣下是誰?”

那人一頓,繼而抖了抖手中的畫,挑了挑好看的眉,溫聲說道,“那蘇遠你可得記住了,我是陳家家主陳思然字念安,你喚我思然或是念安都可。”

蘇遠嘴唇翕動,畢恭畢敬喊了聲——陳家主。

陳思然的臉色不太好看,他想起了來之前何宣對蘇遠的形容——給臉不要臉。

……還真是,陳思然緩了緩臉色,沒有說話。

蘇遠繼續說道,“這副乃是在下失敗的拙作一副,實在是不好意思以這般模樣的畫給家主。望家主寬限幾日讓我再畫一副。”

並非蘇遠謙虛,而是這幅畫的確不好看,首先是顏色就不對,然後線條什麽的都是雜亂的。總之是一副讓蘇遠無比慶幸自己是個瞎子看不見的畫——因為光是想象,蘇遠就已經有點接受不了。

陳思然重重地哼了一聲,臉色十分不好看。

蘇遠只當他是來催畫,特地跑來卻只看到了一副只配扔在垃圾桶裏的畫,心情難免會不好,於是蘇遠愈發惶恐,心裏暗罵了那只不識趣的老鼠無數遍,偏偏他又不擅言辭,完全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

二人就這麽僵持半天,直到陳大家主的臉黑成鍋炭,他拂袖,冷冷離去。

而蘇遠,急急道了聲慢走,心裏一半是惶恐,惶恐自己會不會被辭退,還有一半是對那只不知好歹的老鼠的咒罵——如果不是那只亂竄的老鼠把所有的顏料撞翻在地導致蘇遠特地排好的顏料順序亂掉,但主要原因還是賴自己晚上忘記把顏料放進櫃子才讓老鼠得以作亂,想到這蘇遠只好重重地嘆口氣。

到最後蘇遠也沒能成功畫出什麽好作品來,只好勉強挑出一副自己認為還過得去的畫交了上去。

蘇遠交了那副畫後陳家久久沒能傳來消息,以至於蘇遠在家整整閑賦了一個月,要不是每月按時所結的月錢蘇遠都要以為自己被辭退了。

不過光拿錢不幹事,蘇遠怎麽想怎麽不對,這感覺頗像自己被陳家養著似的,養肥了就等著宰了,人不能活得太'安逸,這是老祖宗總結下來的真理。

於是蘇遠小心翼翼地向結錢的管家探了探口風。

果斷是什麽都沒問到,蘇遠只好頗為郁悶的一個人在街上晃——也有想去找宋景林然的打算,但蘇遠多年來獨來獨往慣了,以至於在友誼方面也不是一般的遲鈍,一直以來都是宋景林然二人單方面來找他,而蘇遠,竟連對方住哪,哪裏人這兩個最基本的問題都不知道。

那二人一不來找他了,蘇遠除了逛了逛二人常去常待的地方之外,再無計可施。

蘇遠想了想,他們三人的最後一次會面——竟還是一個月前,林然想演一個大俠,而宋景不同意,兩人爭執了起來。

“說書人口中最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故事,林然苦練一個月完美演繹,雜劇《大俠夢》,十月二十四日未時勾欄,還請大家多多捧場。”一雜役捧著一大沓紙,一邊撕心裂肺地嚎一邊發紙宣傳。

這是勾欄王老板新推出的宣傳法子,寫一份單子,然後印好多份,廣為傳閱,讓大家都看到新要上演哪些劇,提前做好看劇的準備。

林然,大俠,蘇遠聽到這兩個詞,不禁勾起嘴笑了。

這還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剛愁找不到林然的蘇遠就聽到林然雜劇開演的消息。

十月二十四日未時,蘇遠默默記住時間,打算到那天去給林然捧個場,當然,還一個原因是李二狗的故事蘇遠自己也挺喜歡的。

蘇遠回到家便揮筆畫下了李二狗的大漠,軍營,金戈鐵馬,萬裏河山……他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畫了好幾副,自認狀態不錯,且按照林然演一部劇火一部劇然後帶動整個相關這部劇的東西都火的定律來說,蘇遠難得走了一回前沿。

蘇遠在自己被安逸生活養成一頭待宰的豬和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白菜中選擇了小白菜,他打算辭了這份工,然後繼續老本行,在橋上賣畫。

可惜蘇遠這份工終究還是沒能辭成,事情是這樣的,蘇遠認認真真地寫好辭工信正打算上交的時候。

何萱和陳思然二人一起來到了蘇遠的小破屋。

二人站在一起,一個身著紅衣,美艷逼人,一個高大英俊,一件黑色短衣,看起來不像商人,倒有幾分江湖人的英氣。

好一對的養眼的組合,白便宜蘇遠這個瞎子了。

雖然蘇遠心底是想辭工的,但在對方還沒同意之前,陳思然就還是自己的老板,所以蘇遠只好畢恭畢敬地出來相迎二人,同時心底盤算著怎麽把辭工二字比較委婉地說出口。

陳思然這次來去都十分匆匆,一坐下便喊住了正打算去燒水泡茶的蘇遠,道,“蘇遠,這次有畫讓你畫。”

“月落青崖邊,日出東山裏,月落日東升,月起日西沈。”

“把這首絕句分四副畫畫出來,之前那副月落青崖邊作廢重畫。十一月之前交到陳家就好。”

蘇遠還來不及說句話,陳思然和何萱便匆匆離去,蘇遠急急道了聲慢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陳思然之前所坐的凳子上。

好嘛,凳子都還是涼的。

“月落青崖邊,日出東山裏。月落日東升,月起日西沈。”

蘇遠略一沈思,打算好好體會一下詩裏的意思,然無果。

這詩十分淺顯易懂,看起來也就是剛和夫子讀熟《論語》的孩童所作水平,描寫的更是十分簡單——司空見慣的日月更疊現象,從日月更疊到時光流逝?

蘇遠稍稍順著這個思路想了下去,感覺不對,又琢磨著說不定是傳說中的藏頭詩——月日月日。

很顯然也不對,蘇遠略有幾分抓狂,只是畫一副畫而已,自己卻想的比說書人所言的奇聞詭案還要覆雜。

說起說書人,蘇遠很自覺的就想起了多日不見的宋景,以及,宋景曾說過前陳家家主屢次不第來著……說不定這詩僅僅表達的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蘇遠抱著這樣的想法,頓時感覺神清氣爽,下筆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一連把月落青崖邊日出東山裏都畫完了。

然後打算上街找宋景。

蘇遠是這樣想的,宋景畢竟是街頭說書人,只要願意逛,總能在姑蘇城的某個繁華街頭聽見他那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好聽聲音。

於是蘇遠滿懷信心地上了街,逛了一個多時辰,感覺兩條腿開始發重,志氣也已經到了“再而竭”的地步,這時蘇遠走到了宋景常說書的茶樓,蘇遠滿懷希望地進去,只聽到一個還帶了點西北口音的男聲在侃侃而談,很顯然不是宋景。

那西北口音的說書人在講一個離奇的詭案,正講到高/潮部分——貪財的商人謀財害命回到家後,家裏的三妻四妾們紛紛都說撞鬼了,而某個帶著商人害人所得的玉鐲子的小妾,被活活燒死在房間,巧的是,商人便是這般把玉鐲子的原主人燒死的……

蘇遠原本打算出去繼續找宋景,聽到這,又回頭進來了,不為別的,只是這個故事他似乎在宋景那裏聽過。

而後商人家裏的撞鬼謠言愈發傳得厲害,一大批的下人辭了職,就連商人自己,都見到了鬼。

商人的小妾們一個個都離奇死亡,最後只剩商人一個人,瘋掉了——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鬼,是那家被商人所害之人的幼子,學過點戲法,利用鬼神之說嚇人,然而被那個戴鐲子的小妾發現了,小妾早就不願忍受商人,遂與那幼子合謀,演了一場假死的戲,害死的商人家裏的其他小妾,逼瘋商人,把商人家的財產都偷光後。

小妾最終卻被幼子殺掉了,其實幼子早就死了,因滿腔不憤化成厲鬼,他早就知道了小妾對商人的怨恨自己對錢財的貪欲,所以刻意被小妾發現,借小妾的手,報了血海深仇。

宋景的故事往往最愛玩這樣的反轉,一會有鬼一會又是人為這更加是宋景的典型風格,只是為什麽這個人會知道宋景還未當眾說過的故事?

臺下雷鳴般的掌聲響了很久,那說書人很是激動地朝臺下深深一鞠躬,操/著他那一口流利的西北方言不停地說謝謝,說完後他又換回不甚熟練的官話,道,“這個故事實為另一說書人宋景所想,想來很多人都已經聽出來了,宋兄因有躺急事需回家一趟,所以把這個故事告訴我要我代傳,謝謝支持。”

宋景回家了,張梓淇也回家了,蘇遠一瞬間覺得自己有點寂寞,果然得到後又失去才是最難以接受的,蘇遠頗落寞地出了門,沒走幾步,與一大個撞了個滿懷。

“十分抱歉不知撞到兄臺哪裏?兄臺可有傷到?”話雖然說得十分文縐縐,但那濃濃的西北口音已經暴露了他——正是之前在茶樓的那位說書人。

“沒事沒事。”蘇遠忙答道,而後他頓了頓,“請問你可知宋景何時會回來,我是他的朋友,有事找他。”

“宋景啊。”說書人撓撓頭,一頭亂發十分不羈,“老實說其實我和他也不算太熟啦,我都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把這麽好的故事告訴我,真是……受寵若驚啊我……”

說書人絮絮叨叨許久,蘇遠只當這是他們說書人的通病,好在他也習慣了,於是耐心聽他講完。

反倒是說書人不好意思起來,“嘖,你看,盡說起我自己來了,說說宋景吧,你知道宋景他的,他才今年五月份前後來的,人長的好看故事說得又好,於是一下子便搶去了許多人的生意,而且他為人也挺冷,對蠻多人都有點愛理不理的,所以更加是遭人嫉恨,說書人裏好多傳他謠言的,其實我也沒和他說過幾句話……他就前幾天回家的。回家前把這個故事告訴了我,要我講給別人聽……”

蘇遠告別了說書人,慢慢踱步回家,宋景為人挺冷,對人愛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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