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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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寧說告訴我，他正在準備參加一個在北京舉辦的畫展。
“你畫的我呢？”
“差不多了，撅嘴巴，瞪眼睛，頭發是豎起來的，作品的名字叫做‘被怒火吞噬的女人’——”他的語氣十分酸溜溜。
我知道他在故意調侃我，於是央求他，“可不可以拍一張照片給我看？”
“有點細節不確定，完成時向你展示。”
還要保持一定神秘感，我再次強調，“不要畫太醜！”
“別擔心，即便哭的時候也是美的。”
掛掉電話我一直在腦海裏面畫圖，他繪出來的我，是面帶慍色的？還是溫柔平靜的？或者會心微笑？甚至——沮喪落魄？我憶起那回到他家裏做模特的情景，因為芝芝的到來，我們吵得那麽僵，以至於之後好一段時間我都以為跟他的關系就這麽完了，但命運的安排十分戲劇化，我們的關系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對當日的一切，彼此不解釋，不需要解釋。
愛情是眉梢眼角的默契。
那一晚我都在想念他。
沒過多久永暉準備搬家，除去衣物和個人用品，一切另外置辦，我看不得他把家裏翻得亂哄哄，只好幫他打包整理。找了個周末，兩個人蹲在地板上慢慢收拾。
永暉把身上那件熨燙得很妥帖的襯衣脫下來，換上從前我給他買的絨線家居服，我看到他手腕上帶一只百達翡麗的表，十分低調的款式，不仔細看就跟普通的沒區別，但價格是貴的。
“最近忙著跟老頭子學藝？”我問他。
永暉莞爾一笑，“宛虹，你也變幽默了？”
“我可是真心希望你飛黃騰達——”
永暉雙手合十作揖，“饒了我吧，有時候我寧願當個一事無成的富二代，每月從家裏固定支取生活費，凡事但求無過，就已經合格。”
我們一齊哈哈笑。那不是他真心話，老頭子對他頗有期望。
過了一會兒永暉的臉色突然嚴肅了，講，“最近老頭子可能會約你見面談。”
“談什麽？”
“估計——離婚的事兒吧。”他言辭有點閃爍。
我不去理會，“你幾時擬好協議？我等著簽。”
“會盡快的。宛虹，我想補償你更多。”
永暉已經住到那頭去了，我們一齊收拾好幾大箱子東西，約好三天後來搬。他人還沒出門，老頭子的電話已經打過來。他的語氣，仍然是長輩那樣慈愛，約我晚上到會所一敘。
我心中一緊，開始振蕩，忐忑不安，談什麽呢？永暉看出我的心事，擁住我肩頭，“我出去辦點事，晚飯後過來接你一起過去。”
“他要單獨和我說。”
永暉立刻噤聲，表情覆雜。看得出，老頭子在他心中有十二分威嚴，即便他沒有插足過永暉的的前半生，但他作為父親在永暉心中仍然保持影響力。
還在頭次見面的那個地方。我客氣的叫他，“伯伯好。”
老頭子安詳的靠坐在沙發上，見我到了，立起身對我笑笑，示意我坐下。
服務生端來茶水。
老頭子問我近況，我仔細作答。他又說整件事都是永暉的錯，他對不住我。不知為何，他這樣講，我反而有點膽怯。
“到這個歲數心還定不下來！”
“都過去了，永暉——也有他的好。”我輕輕說。
“永暉簡直和我年輕時候一樣，所以我犯過的錯，不希望他再犯一次。現在這麽灑脫，將來也是要後悔的。”
什麽錯誤？離婚丟下他們母子不管不問嗎？我大約猜到當年情形，但我已不關心這個。現在時代進步了，不考慮背叛和出軌，離婚本身已不算是個錯誤。而且，永暉才不會後悔呢！他好得很，逍遙自在得很。
“我想，我也有責任，離婚不算是哪個人的過錯。”我理直氣壯的說，他或許可以掌控許多人，但我不需要受制於他。
服務生端來上等紅茶，老頭子緩緩地端起茶杯，呷一口。“試一試，今年那邊的茶山天氣好，茶也好。”
我還是不要了，示意服務生給我一杯果汁，“怕睡不著。”
“紅的不會。”
我勉強喝一口，當做給他面子。他遲疑片刻，又轉了話題，“永暉應該已經跟你提過，我們新近控股一家金融企業。”
我點點頭。
“留有一個董事席位，如若沒有意外，這個機會屬於永暉。”
“那祝賀他。”
只見他將茶杯輕輕放在茶幾上，不動聲色的說，“我有個條件——個人生活必須收斂。”
簡直啼笑皆非！這個條件同我有什麽關系，我馬上要離婚了，並且他自己年輕的時候肯定就是這個樣子，居然還振振有詞的要求別人？
還沒等我想好講什麽，他再次威嚴的發話了，“我不同意你們離婚。”
“離婚是我們兩個人——自己的事。” 我忽然開始同情永暉，他有這麽一個喜歡控制別人的父親。永暉是不好，太自由放縱了一點，但他是個人，我們的決定應該得到尊重。況且，我想不出永暉有任何執意不離婚的理由，我們沒有孩子。
“你們回去好好想想，年輕人，遇到問題應該想辦法補救，而不是放任自己。”他倒教育起我來了。
我憤怒的站起身，“我們都談好了！”
這個時候有秘書樣子的人進來，從小分藥器中取出配好的藥丸給他服下，然後，扶著老頭子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他需要那個男人有力的攙扶才可以起身站穩。
那一刻，我才發現，老頭子應該是病了，那種身體的衰敗和虛弱於細微之處表現出來，他的容貌，比初次見面時衰弱許多。永暉沒有提過，他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的憐憫之心出來了，“對不起。您的身體——”
他露出和藹的笑容，溫和而平靜的說道，“你看出來了。癌癥已至末期，我需靠藥物延續生命。”
“沒聽永暉——”
老頭子打斷我，“他不太清楚。”
我真的擔心起他來，“試試手術和化療呢？”
“沒有用，不如輕快一點。”
啊！不，剎那間，我鼻頭發酸，畢竟是永暉的父親，他們相聚的時間不多。我想他也有煩惱，兒女幾個，不擔心他們爭嗎？有錢是好，但錢太多了，臨終時反而煩惱無窮。
“你想我怎樣做”
“你們試試修覆這段關系，或許過一陣會改變決定。”他緩緩的說，仍然保持笑容。
他在分派任務給我們嗎？我不想把生命和剩下不多的青春耽在這種無望之事上面。“那如果不行呢？”
“一年以後，如果你還堅持離婚的話，我替永暉做主，用他回到傅家之後名下的一半產業補償你。”
什麽？這像個交易。但是面對於一個身患重病，時日無多的老人，我怎能說得出狠心話？他說出的那個補償是很多的，可見也不是真想要克扣和算計我吧。
那個秘書一樣的男人看看我，向我示意，傅老先生得回去休息了。
我心如亂麻的抓起包包要走。
出門時，他問我，“小何，我當你答應了。”
“我想一想。”
我快步走出去，男秘書竟追上來，小聲說，“傅先生強調，剛才說的條件，千萬保密。”
永暉的車子在會所邊上一顆銀杏樹底下等。看到他，我打開車門坐上去，趴在擋風玻璃前面，心緒亂亂的，哭了。
永暉遞上紙巾，“他是不是不同意？”
他提前做了心理準備。
我點點頭，“他就這麽喜歡控制別人的命運嗎？憑什麽？…….你真是，你為保住今日地位，就這麽乖乖聽話？”我指著他罵，“哈巴狗似地。”
永暉黯然，“你真這麽看我？…….宛虹，你喜歡怎樣就怎樣，我配合你即是。”
他非常讓著我，我氣消一半，“開車吧，這裏說話不方便。”
永暉載著我，將車子一支箭似地駛往無窮的夜裏。
常常帶女伴的人就是如此，車子飛快，好像在炫耀什麽似地。但我幾乎要被他剛才的話打動，“你知道他給你留董事席位的事嗎？”
永輝頷首，“我才知道，什麽東西都要付出代價，如果你堅持，我們大可不必理會別人的看法，我——也樂得自在。”
也許他也想多幾個情人，過那種燈紅酒綠的放縱生活是真，“你願意放棄這些換取自由？”
“宛虹，我不是沒有想過回到過去的簡單生活…….我欠你太多，人生嘛，錯過這一次機會，也不見的很壞，也許塞翁失馬呢？”
其實永暉的日子也不好過，那邊的子女都以為永暉怕老頭子是因為他的財產、地位，多了一人爭，終歸不是好事，他們不會待他親如手足。永暉這樣說，我忽然間覺得感動，那種久違的溫暖仿佛又回來了，原先，他努力打拼就是為了謀得財富、身份、地位。如今面對極大誘惑，卻要犧牲人生十分寶貴的部分去換取。
“他病得很重——”
“我知道，他罹患胰腺癌好幾年了。不過之前一直很好的——”永暉的眼睛裏面透出來一絲震驚。
我輕輕解釋給他聽，“剛才，他說自己時日無多，希望我們嘗試補救這段關系。”
我看到永暉的眼中帶著深深的牽掛。此刻我寧願相信他對他的關心多於畏懼。
“宛虹，他肯定有什麽條件？”
“他叫我保密。”
永暉不大放心，卻沒有追問，看來兒子了解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喜歡大家喜歡本章，可能是整個故事一個影響深遠的轉折。大家多交流哈。看到很多朋友的評論都寫得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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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細節不確定，完成時向你展示。”
還要保持一定神秘感，我再次強調，“不要畫太醜！”
“別擔心，即便哭的時候也是美的。”
掛掉電話我一直在腦海裏面畫圖，他繪出來的我，是面帶慍色的？還是溫柔平靜的？或者會心微笑？甚至——沮喪落魄？我憶起那回到他家裏做模特的情景，因為芝芝的到來，我們吵得那麽僵，以至於之後好一段時間我都以為跟他的關系就這麽完了，但命運的安排十分戲劇化，我們的關系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對當日的一切，彼此不解釋，不需要解釋。
愛情是眉梢眼角的默契。
那一晚我都在想念他。
沒過多久永暉準備搬家，除去衣物和個人用品，一切另外置辦，我看不得他把家裏翻得亂哄哄，只好幫他打包整理。找了個周末，兩個人蹲在地板上慢慢收拾。
永暉把身上那件熨燙得很妥帖的襯衣脫下來，換上從前我給他買的絨線家居服，我看到他手腕上帶一只百達翡麗的表，十分低調的款式，不仔細看就跟普通的沒區別，但價格是貴的。
“最近忙著跟老頭子學藝？”我問他。
永暉莞爾一笑，“宛虹，你也變幽默了？”
“我可是真心希望你飛黃騰達——”
永暉雙手合十作揖，“饒了我吧，有時候我寧願當個一事無成的富二代，每月從家裏固定支取生活費，凡事但求無過，就已經合格。”
我們一齊哈哈笑。那不是他真心話，老頭子對他頗有期望。
過了一會兒永暉的臉色突然嚴肅了，講，“最近老頭子可能會約你見面談。”
“談什麽？”
“估計——離婚的事兒吧。”他言辭有點閃爍。
我不去理會，“你幾時擬好協議？我等著簽。”
“會盡快的。宛虹，我想補償你更多。”
永暉已經住到那頭去了，我們一齊收拾好幾大箱子東西，約好三天後來搬。他人還沒出門，老頭子的電話已經打過來。他的語氣，仍然是長輩那樣慈愛，約我晚上到會所一敘。
我心中一緊，開始振蕩，忐忑不安，談什麽呢？永暉看出我的心事，擁住我肩頭，“我出去辦點事，晚飯後過來接你一起過去。”
“他要單獨和我說。”
永暉立刻噤聲，表情覆雜。看得出，老頭子在他心中有十二分威嚴，即便他沒有插足過永暉的的前半生，但他作為父親在永暉心中仍然保持影響力。
還在頭次見面的那個地方。我客氣的叫他，“伯伯好。”
老頭子安詳的靠坐在沙發上，見我到了，立起身對我笑笑，示意我坐下。
服務生端來茶水。
老頭子問我近況，我仔細作答。他又說整件事都是永暉的錯，他對不住我。不知為何，他這樣講，我反而有點膽怯。
“到這個歲數心還定不下來！”
“都過去了，永暉——也有他的好。”我輕輕說。
“永暉簡直和我年輕時候一樣，所以我犯過的錯，不希望他再犯一次。現在這麽灑脫，將來也是要後悔的。”
什麽錯誤？離婚丟下他們母子不管不問嗎？我大約猜到當年情形，但我已不關心這個。現在時代進步了，不考慮背叛和出軌，離婚本身已不算是個錯誤。而且，永暉才不會後悔呢！他好得很，逍遙自在得很。
“我想，我也有責任，離婚不算是哪個人的過錯。”我理直氣壯的說，他或許可以掌控許多人，但我不需要受制於他。
服務生端來上等紅茶，老頭子緩緩地端起茶杯，呷一口。“試一試，今年那邊的茶山天氣好，茶也好。”
我還是不要了，示意服務生給我一杯果汁，“怕睡不著。”
“紅的不會。”
我勉強喝一口，當做給他面子。他遲疑片刻，又轉了話題，“永暉應該已經跟你提過，我們新近控股一家金融企業。”
我點點頭。
“留有一個董事席位，如若沒有意外，這個機會屬於永暉。”
“那祝賀他。”
只見他將茶杯輕輕放在茶幾上，不動聲色的說，“我有個條件——個人生活必須收斂。”
簡直啼笑皆非！這個條件同我有什麽關系，我馬上要離婚了，並且他自己年輕的時候肯定就是這個樣子，居然還振振有詞的要求別人？
還沒等我想好講什麽，他再次威嚴的發話了，“我不同意你們離婚。”
“離婚是我們兩個人——自己的事。” 我忽然開始同情永暉，他有這麽一個喜歡控制別人的父親。永暉是不好，太自由放縱了一點，但他是個人，我們的決定應該得到尊重。況且，我想不出永暉有任何執意不離婚的理由，我們沒有孩子。
“你們回去好好想想，年輕人，遇到問題應該想辦法補救，而不是放任自己。”他倒教育起我來了。
我憤怒的站起身，“我們都談好了！”
這個時候有秘書樣子的人進來，從小分藥器中取出配好的藥丸給他服下，然後，扶著老頭子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他需要那個男人有力的攙扶才可以起身站穩。
那一刻，我才發現，老頭子應該是病了，那種身體的衰敗和虛弱於細微之處表現出來，他的容貌，比初次見面時衰弱許多。永暉沒有提過，他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的憐憫之心出來了，“對不起。您的身體——”
他露出和藹的笑容，溫和而平靜的說道，“你看出來了。癌癥已至末期，我需靠藥物延續生命。”
“沒聽永暉——”
老頭子打斷我，“他不太清楚。”
我真的擔心起他來，“試試手術和化療呢？”
“沒有用，不如輕快一點。”
啊！不，剎那間，我鼻頭發酸，畢竟是永暉的父親，他們相聚的時間不多。我想他也有煩惱，兒女幾個，不擔心他們爭嗎？有錢是好，但錢太多了，臨終時反而煩惱無窮。
“你想我怎樣做”
“你們試試修覆這段關系，或許過一陣會改變決定。”他緩緩的說，仍然保持笑容。
他在分派任務給我們嗎？我不想把生命和剩下不多的青春耽在這種無望之事上面。“那如果不行呢？”
“一年以後，如果你還堅持離婚的話，我替永暉做主，用他回到傅家之後名下的一半產業補償你。”
什麽？這像個交易。但是面對於一個身患重病，時日無多的老人，我怎能說得出狠心話？他說出的那個補償是很多的，可見也不是真想要克扣和算計我吧。
那個秘書一樣的男人看看我，向我示意，傅老先生得回去休息了。
我心如亂麻的抓起包包要走。
出門時，他問我，“小何，我當你答應了。”
“我想一想。”
我快步走出去，男秘書竟追上來，小聲說，“傅先生強調，剛才說的條件，千萬保密。”
永暉的車子在會所邊上一顆銀杏樹底下等。看到他，我打開車門坐上去，趴在擋風玻璃前面，心緒亂亂的，哭了。
永暉遞上紙巾，“他是不是不同意？”
他提前做了心理準備。
我點點頭，“他就這麽喜歡控制別人的命運嗎？憑什麽？…….你真是，你為保住今日地位，就這麽乖乖聽話？”我指著他罵，“哈巴狗似地。”
永暉黯然，“你真這麽看我？…….宛虹，你喜歡怎樣就怎樣，我配合你即是。”
他非常讓著我，我氣消一半，“開車吧，這裏說話不方便。”
永暉載著我，將車子一支箭似地駛往無窮的夜裏。
常常帶女伴的人就是如此，車子飛快，好像在炫耀什麽似地。但我幾乎要被他剛才的話打動，“你知道他給你留董事席位的事嗎？”
永輝頷首，“我才知道，什麽東西都要付出代價，如果你堅持，我們大可不必理會別人的看法，我——也樂得自在。”
也許他也想多幾個情人，過那種燈紅酒綠的放縱生活是真，“你願意放棄這些換取自由？”
“宛虹，我不是沒有想過回到過去的簡單生活…….我欠你太多，人生嘛，錯過這一次機會，也不見的很壞，也許塞翁失馬呢？”
其實永暉的日子也不好過，那邊的子女都以為永暉怕老頭子是因為他的財產、地位，多了一人爭，終歸不是好事，他們不會待他親如手足。永暉這樣說，我忽然間覺得感動，那種久違的溫暖仿佛又回來了，原先，他努力打拼就是為了謀得財富、身份、地位。如今面對極大誘惑，卻要犧牲人生十分寶貴的部分去換取。
“他病得很重——”
“我知道，他罹患胰腺癌好幾年了。不過之前一直很好的——”永暉的眼睛裏面透出來一絲震驚。
我輕輕解釋給他聽，“剛才，他說自己時日無多，希望我們嘗試補救這段關系。”
我看到永暉的眼中帶著深深的牽掛。此刻我寧願相信他對他的關心多於畏懼。
“宛虹，他肯定有什麽條件？”
“他叫我保密。”
永暉不大放心，卻沒有追問，看來兒子了解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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