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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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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楓與段林兩人進山整整兩日還沒回來, 錦娘生怕他們是遇上了野獸,急得團團轉,段錦本想進山找找,卻被她攔了下來,生怕那兩人還沒回來,這個又丟了。

不想等他們回來時, 滿腹的憂慮不見了, 錦娘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兩人也不知是鉆到了哪處大草窩裏, 渾身上下不是灰便是土, 頭發也亂糟糟的像個鳥窩,還沾著許多草屑,臉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本來模樣, 衣服更是破爛不堪,被撕成了東一條西一條。

她叉著腰板著臉看著二人, “這是鉆到了哪個草窩裏, 成了這副鬼樣子!”

段楓甩下滿手的獵物嬉笑著, “嘿嘿, 錦娘,我跟林兒在山裏碰見了一頭笨狗熊,本想將它抓住, 追了它整整一天一夜,可惜它跑得太快了!嘿嘿!”

錦娘仍是黑著一張臉,面無表情。

段林連忙向她拱手一拜,討好道:“我與爹不該兩日不回, 讓娘擔憂了!”

“是是是,”段楓忙接道,他伸腳踢了踢腳下被碎布條綁著的獵物,“這是我跟林兒這兩日獵到的,還活著呢,你想養想吃都行!”

“哼,”錦娘甩頭離去,而後回來丟給了兩人一人一個木盆,“不洗幹凈別想進屋!尤其是你!”

她指著段楓,狠狠瞪了一眼,不再理他,轉身走了。

留下父子二人面面相覷,段楓轉頭便看見段林滿臉的幸災樂禍,梗著脖頸道:“笑什麽笑,將這獵物收拾了!”

而後拾起木盆忙往小溪處奔去。

段林最終還是沒有等到段楓開口同意,譚家的生意離不得他這個賬房先生,沒過兩日他便走了。

入贅一事當事人全都不在,段楓也不提,好似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湯妧滿腦子的疑惑,不過見狀還是識相的不問了。

湯新臺的信的到來,讓湯妧跟段家人都很是高興,他們都急切地盼望著他回來。

終於,在十月初五,小雪的那一天,湯新臺悠悠地架著馬車回來了。

這一日正是二十四節氣之一的小雪,天已經慢慢變冷了,行走在路上有冷風吹過,讓人覺得身體發寒。

湯新臺回來時,湯妧正跟錦娘一起裁著冬衣,段錦匆匆跑來,告知她他在村口碰見湯叔,待湯妧急急跑去時,正好在湯家外頭碰見了方停下馬車的湯新臺。

他從馬車上下來,穿得仍是一身直裾,是湯妧去年亂手亂腳給他縫的,他穿在身上,卻是有些發舊了。

回程的路途遙遠,讓他神情有些憔悴,但是那雙眼依舊平和清亮,他站在馬車旁看見了匆匆跑來的湯妧,展開手臂一笑,“妧妧。”

“爹!”湯妧瞬間紅了眼,直撲進了他懷裏,像離不開父母的雛鳥般,她緊緊揪著湯新臺的衣袖,抽泣道:“我好想你。”

湯新臺伸手揉著她的腦袋,心中滿腔的慈意,“乖女兒,叫你等久了,爹現在回來了。”

這話一出,湯妧更是哭得大聲了,湯新臺無奈,只得輕撫著她的背,轉頭看向了段錦,這一看讓他忽得一楞。

湯新臺上下打量了他兩眼,驚奇道:“半年不見,你竟然長了這麽高?”

湯妧聞言,忙止住了哭聲,從湯新臺的懷裏探出頭來,揉了揉有些迷蒙的眼,轉頭看去,她來回在段錦同湯新臺身上對比,這一看才發現,段錦竟然只比湯新臺矮了半個頭,明明五個月前還沒有的。

“你真的長高了!”湯妧驚訝道,這些日子她竟然沒有發現?

段錦看著面前這父女倆一模一樣的反應,只覺得嘴角忍不住在抽搐,湯叔幾月不見覺得他長高驚訝也就算了,你湯妧天天同我見面現在才發現,他不禁有些暗惱。

一見段錦那表情湯妧便知道他要生氣了,忙嬉笑道:“這不是整天跟你待一塊兒我沒發現嘛,嘻嘻!”

這話一出湯新臺卻不禁皺了眉,整天待在一處……

他看著面前這個快及他高的少年正同自家女兒言笑著,一股危機感忽然湧上心頭。

他咳了咳,轉移了湯妧的註意力,“妧妧幾月不見,也……長高了!”

爹,說謊話鼻子是會變長的,湯妧無奈的看著他。

湯新臺被她瞧著有些尷尬,忙轉移了話題,他揉了揉湯妧的腦袋,柔聲道:“我將你娘帶回來了。”

兩人往馬車後頭看去,這馬車後頭連綴著一輛板車,用麻繩緊緊地綁著一副棺材,外頭用油布嚴嚴實實蓋著,透不進一絲風和雨。

“娘……”湯妧顫著手撫上棺身,眼眶中的淚珠簌簌地落下。

湯新臺幫她拭了淚,輕聲道:“你娘回來了,該高興才是。”

父女倆這頭敘著舊,馬車裏忽然響起了動靜,有隱隱壓抑的咳嗽聲響起,馬車車簾被掀開,先是伸出來了一只纖細瘦弱的手,而後從裏頭鉆出了一個身著灰衣的少年。

他面色有些蒼白,彎著腰又咳了咳,擡眼將他們掃視了一圈,又不著痕跡地低下頭,扶著車轅跳了下來,他的身體似乎不是很好,跳下來時搖搖晃晃的似要摔倒,段錦好心上前扶了一把。

少年卻猛的掙開了他的手,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而後轉頭看向湯新臺父女倆。

“爹?他是?”

少年挺著脊背站在那兒,湯妧看過去,只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眼熟,他生得很是清秀,眉目間帶著清冷之意,雖穿著一身布衣,卻掩不住身上的貴氣。

“我叫楚漪。”少年忽然開了口,說了自己的名字,卻又不在多說了。

湯新臺揉了揉湯妧的發,柔聲道:“他從京城而來,到這裏有些水土不服,他現在身體不適,妧妧先帶他去歇息吧,你要問什麽遲些再說。”

“京城?”湯妧喃喃著,看向楚漪時不自覺帶上了戒備,卻還是聽了湯新臺的話,帶著他去了客房歇息。

段錦瞇著眼一直盯著楚漪,暗自撇了撇嘴,轉頭卻見湯新臺正盯著他瞧,忙僵住了身子,“湯叔?”

“嗯,”湯新臺應道,一雙眼掃視著他,他那拔高了許多的身量,還有少年已經開始凸出的喉結及唇邊有些發青的細須,這一切都顯示他已經長大了。

段錦被他看了許久,莫名覺得發怵,可湯新臺卻什麽也沒說,兀自牽著馬車進了院子,見湯新臺走了,段錦非但沒有舒一口氣,更是覺得提心吊膽了,湯叔那個眼神太意味深長了。

***

湯新臺將於氏的木棺帶了回來,放在堂屋裏停靈三日,便請了臨陽縣拂清寺的僧人過來做了三天的法事。

僧人們梵唱著經文,渡化著世人往生,湯妧穿著麻衣跪在棺前,亦隨著僧人念著經文,此情此景她猶自覺得恍惚。

昔日繞歡膝下的情景仿佛還在眼前,轉眼卻是物是人非,青山依舊,綠水尤存,佳人已是芳蹤難覓。

湯新臺三日來一直倚坐在木棺旁邊,不離半步,有時僧人念經他也會隨著念,有時則是自己拿著一本詞集喃喃念著,錦娘擔憂他的身體吃不消,想讓他去休息休息,湯新臺卻苦笑道。

“我留她一人在外孤孤單單了三年,便讓我陪滿她這三天吧!”

錦娘見狀也不再勸,只是囑咐著湯妧好好看著,莫讓他倒下了。

三日後,於氏正式下葬,由湯妧最先灑落一捧黃土,而後段楓段錦將木棺慢慢地埋下,湯新臺一直不發一言,直到最後一捧黃土灑落,他才淡淡道:“辛苦了!”

將一切留給湯新臺一人,其他人漸漸離去,湯妧低垂著頭走在山路上,段錦見她傷心的模樣,忍不住上前去緊握著她的手,安慰道:“妧妧不要難過了,逝者已矣。”

湯妧擡頭看著少年憂慮的樣子,苦笑道:“我明白的。”

待湯新臺從於氏墳前回來後,他似乎又恢覆了原樣,將一切情意思念深藏於心,聽著於氏逝世對他說的話,莫要念她,好好生活。

而這時他才告訴湯妧楚漪的真實身份,原來他是“她”,是太子的女兒明瑩郡主。

這也難怪湯妧會覺得她眼熟了。

封太傅救下了兩人,先是讓他們在京城躲過了風頭,而後才尋人將他們送出了京城。因為兩人是龍鳳胎,生得頗為相似,便一個扮做了男裝,一個扮做了女裝,皇孫明淵被送往北地,郡主明瑩被湯新臺帶回覃州。

湯妧聽了楞了好半晌,才翕動著唇道:“若是,若是他們被發現了我們該怎麽辦?”

湯新臺揉著她的發笑道:“你不信爹爹嗎?”

湯妧見他自信的模樣,猶豫著還是點了點頭,“我信。”

“世人皆知他們已死,世上便再無這二人了,太子枉死,我無力救他,便只能為他做這些!”湯新臺回想起往日,他同太子時常博弈的情景,他還記得當年的太子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以後妧妧便將她當做姐姐,當做親人,可好?”

“好,好吧!”雖有些不太情願,她還是應了。

“只是她女子的身份卻不可外說,便是連你伯娘他們也不能說,畢竟有些事情他們還是不知道的好。”湯新臺嚴肅道,湯妧聞言,鄭重的點頭應著。

說到了段家,湯新臺登時便想起了段錦,有些事,他作為父親的確實該教教了。

“妧妧,小錦已經年滿十三,你過了臘月也要十二了,你們都已經長大,可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無所顧忌的一起玩耍了,”他點著她的頭,“你要長成大姑娘了,當該避嫌了。”

湯妧聞言,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好笑,“段錦他才多大,在我看來他就是個小孩子。”

湯新臺無奈扶額道:“他已經十三了,再過一年怕是比你爹還高了,他還小嗎?”

這時湯妧才楞住,木著腦子想了好半晌,這才發現,段錦好像,確實,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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