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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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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連燁那一句話問出口,許靈兒的臉霎時變得煞白,幸而有白紗遮擋看不出來。

她美麗的大眼睛立刻罩上了一層霧,聲音幾近哀求:“你不要問好不好?”

“我剛剛說過,我比較好奇,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連燁有些歉意,“既然許姑娘不願意說就算了,是我的不對。”

“沒關系。”許靈兒強顏歡笑,低聲道,“你的傷應該要過很久才能好,畢竟這裏小地方沒有什麽好藥。公子獨自闖江湖,不知道身上可否帶有丹藥?”

連燁點頭笑道:“有的,姑娘要是早點發現,我也可以早點醒來,不至於讓姑娘如此操心了。”

許靈兒垂下眼皮,帶著幾分羞澀:“公子何必這麽說,我也不過多添一雙筷子而已,不費事情的。”

連燁從懷裏掏出幾顆丹藥仰脖吞下,笑道:“姑娘要是不介意,我可以送姑娘幾顆,也算是報答救命之恩了。”

許靈兒慌不疊地拿來水給他,又看一眼他破破爛爛帶著血跡的衣服,輕聲道:“如果能下地的話,公子還是自己去擦擦身子換件衣服吧,這樣子也不是個辦法。”

連燁這才註意到自己衣著的不堪,道:“沒弄臟姑娘的床吧?”

許靈兒慌忙搖頭:“我墊了塊白布,沒關系的。”又抿嘴笑道:“我一個女孩子家沒辦法,如果公子再不醒來,估計就要發臭了。”

連燁支撐著下了床,努力調息,身形還是有些不穩,許靈兒連忙過來扶住他,臉刷一下就紅了。

“我沒事。”連燁強忍著五臟六腑的疼痛,若無其事道,“幾天沒走路難免有些困難。”

許靈兒為他倒好水,紅著臉指著一旁的幾件衣服道:“這些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來的了,將就穿一下吧,你現在的衣服應該也不能再穿了。”

“多謝姑娘了。”連燁笑道。

“我出去洗東西,你好了叫我。”許靈兒匆匆離去,連燁一笑,緩緩褪下幾乎和皮肉生長在一起的衣服,隨手丟到一邊。

許靈兒站在屋前,看著天邊彎月,心無端跳得越來越快。清風吹動她面紗,露出半張秀美的臉。

她不願承認自己的心思,耳朵裏卻把屋內的一切動靜聽得清清楚楚,越發臉紅心跳,拼命壓抑自己的感情。

她用力咬住下唇,淚水無端滑落,帶著不甘和絕望。

“嘎吱”一聲輕響,連燁推門而出。

許靈兒猛地回頭,面前的少年雖然一身粗布衣服,卻掩不住翩翩風度,氣色中帶著幾分虛弱,讓人有些心疼。

“你好了啊。”許靈兒道,“你身子弱,外面風大,還是不要出來了。”

連燁搖頭:“我沒事。”

許靈兒指著天空嘆道:“你看這月亮前兩天還是圓的,現在就已經像彎鉤了。人也是這樣子,總是一下子就分離,團圓的日子究竟沒有多少。”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連燁念道,清朗的聲音落在她耳朵裏,格外好聽。

許靈兒攥緊衣角,試探著問道:“公子可有什麽思念的人嗎?”話一出口,她自己臉上已經發起燒來。

“有的。”連燁輕描淡寫道,“所以姑娘,在下告辭了。”

許靈兒驚呼起來:“這怎麽行!你的傷……”

“想必姑娘可以理解我的心情。”連燁打斷道,“他日必然尋姑娘報恩。”

許靈兒搖了搖頭,猛地一揚袖子,聲音驀地妖媚起來:“今天你可不能走……”

紅袖添香,美人的袖子裏總是有不同尋常的香氣的。

連燁似乎沒有防備,乍一受到偷襲,搖搖晃晃就往下倒。許靈兒有些吃力地扶住他,一手輕輕拂過他的眉眼,輕嘆一口氣。

女子對喜歡的人,總是自私的。

下一秒,許靈兒的臉驟然變得煞白,眼球暴突,說不出一句整話。

當一個人自作聰明的時候,這個人的命往往就不在自己手裏了。

連燁掐住她的脖子,苦笑道:“我本來不想這麽對你的。”

許靈兒黯然道:“你就這麽想我嗎?我只是想……”

“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連燁伸手點住她的穴道,長揖到地,“半個時辰就可以解開,帶累姑娘吹風了。他日再見,必當湧泉相報。”

望著連燁毫不留戀的背影,許靈兒有些想哭,怔怔地站了一會兒,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

連家的點穴術很厲害,但她畢竟也不是吃素的。

“你想死在哪裏?”慕容泓冷笑道。

“傳說天諭石最接近轉世輪回的路口。”霜晨月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麻木地開口,目光死死盯著那屍體,“我願自盡在那裏。”

“來人。”慕容泓拍了拍手,幾個侍衛幽靈般出現,“把屍體扛去,押著她。”

竹床被擡著在前,霜晨月被押著走在後,最後面是坐著轎子的慕容泓。

天諭石就在皇城附近,是大康朝得以存在的根本。一旦天諭石預言不準,往往意味著賭坊破產,改朝換代之類不吉祥的事情。

上一次天諭石預言出錯之時,就是許滸發家致富之日。

慕容泓若有所思,吩咐道:“把許大人叫來,快點。”

立刻有人快馬狂奔出去叫許滸,只為眼下這一場好戲。

一步一挪,沒有人催霜晨月,侍衛按照命令虎視眈眈地看著,卻一點也不在意她的速度。

霜晨月只希望路越長越好,最好永遠走不完。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像在滴血。

路再長,也有走完的時候,終於到了,一切都應該解脫了。

天諭石是一塊懸浮在空中的方形石頭,時不時會浮現出一些預言。這夜的天諭石更加黑許多,沈默地走空中慢慢旋轉著,冷眼看著這群螻蟻,像是來自星空的冷漠。

許滸已經趕到,先跪拜了慕容泓,隨後走到天諭石前,大笑道:“天都要助我大康朝了。天諭石啊天諭石,你說這個小姑娘會不會死在這裏?”

天諭石不遠處就是朝廷開的一家賭坊,即使已經是深夜,它的反應也一樣迅速,立刻掛出牌子讓人們下註。

有幾個閑漢每天蹲守在那裏看熱鬧,更多的則是各大世家派來的人。

天諭石慢慢轉了半圈,悄無聲息,星光照耀其上都被吸收,孤獨冷漠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

石面上慢慢浮現一個血紅的字——死。

賭坊的賠率立刻開了出來,20:1。

許滸走近霜晨月,戲謔地摸了摸她的臉,感嘆道:“小姑娘啊,真是風水輪流轉。早起的鳥兒被蟲吃,來世記得這句話。”

霜晨月直直跪在地上,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屍體,仿佛周圍的人事都與她無關。

“小姑娘別那麽心急啊。”許滸拍手道,“上次你送我的好香粉,我還沒還你呢。”

幾個人走上前來,扛著一袋子什麽。許滸點點頭,一把撕開袋口,白花花的粉末像雪花一樣劈頭蓋臉地飄落,幾乎把霜晨月半個人都埋住。

聽著霜晨月痛苦的咳嗽聲,許滸變態地大笑起來:“你不是想殺我嗎?來啊,殺我給你的情哥哥報仇啊!”

慕容泓皺眉道:“機會難得,你不要橫生枝節。”聲音清冷,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許滸悻悻地閉嘴,命人擡上把椅子來看好戲。

空氣中彌漫著夏夜獨有的草木清香,但霜晨月聞不到,她全身上下都是雪白的面粉,幾乎無法呼吸。

她沒有說話,連看一眼別人都沒有。

慕容泓慢悠悠發話道:“吉時已到,可以上路了。”

遠遠傳來鐘聲,不知道是記更還是給她送葬。

霜晨月伸手取下頭上的簪子,一襲青絲驟然披散開,配著她身上白的面粉紅的幹血,顯得她有些像鬼。

她手慢慢往前,一點點接近竹床,慢慢觸到了屍體。

真涼,原來人死後會這麽涼的嗎?像一塊冰塊一樣,根本沒有任何活過的跡象。

淚水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霜晨月口中發出奇怪的叫聲,顫顫地收回手,似乎是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實。

“斯人已逝,節哀吧。”慕容泓嘴角帶著一絲冷漠的笑容,催促道。

一個少年路過賭坊,恰巧聽見報價,毫不客氣地扔過去幾張銀票:“我買活。”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

霜晨月的手再一次向前伸去,這一次她摸到了那把傘,這樣熟悉的觸感,絲綢光滑,竹柄冰涼,她再熟悉不過。

她一把拿過傘,緊緊抱在懷裏,失聲痛哭著。

許滸早已有些不耐煩,嘟噥道:“婆婆媽媽的。”

霜晨月依然抱著傘,慢慢抽出桂魄劍,一點點向上舉。

每一寸,都耗盡了她一輩子的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小天使多多留言,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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