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二日·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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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一千字大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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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停歇。
潮聲漸退。
濃郁的夜色逐漸遮住了退散的月光，在破曉之前最為黑暗的夜幕中，整個天地似乎都恢覆了最壓抑的靜默狀態。
月光的最後一縷餘暉灑落在海面上，碧波緩緩起伏，波光粼粼的浪潮帶著湧動的清冷光輝將整個海灘都照耀的一片迷蒙，恍惚的光線中，海灘上的那道身影仿若隨著清風漫步，不急不緩。
黑瞳漆黑的瞳孔中光芒流轉，她靜靜看了一眼，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帶著根本就掩飾不住的驚詫。
隨著月色退散，夜幕之下的能見度已經降到了最低，而那人卻在視線的極盡處，尚在所有人的觀察範圍之外，所以至今仍然沒人能夠看到這位秦微白嘴裏的年輕天驕到底是何人。
可黑瞳不同。
她那一雙烏黑的幾乎沒有半點眼白的眼睛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但卻是天賦異稟，從小到大，她的視線範圍和能見度都要比其他人強大了太多，也正因為這種視力上的優勢，讓黑瞳成了北海王氏內部最可貴的人才之一，論實力，無限接近半步無敵境而且尚還有提升空間的黑瞳足以讓任何人都不敢小看，而因為她的視力優勢，她同樣也是北海王氏內部最為可怕的狙擊手之一。
所以在任何人都不曾看清楚遠方的情況下，透過漆黑的夜幕，只有黑瞳一個人清晰的看到了遠方的海灘，看到了遠方的人影。
黑瞳的瞳孔明顯的收縮了一下，眼神愈發凝聚，視線中，那所謂的年輕天驕何止是年輕？
完全就是一個少年。
將近三百米的距離，黑瞳雙目凝聚下，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對方的身材相貌，在他的視線中，那是一張不但年輕，甚至可以說是還帶著稚氣的臉龐。
十六歲？十七歲？亦或是十八歲？
他一臉平靜的走在沙灘上，穿著東島的初中校服，拎著書包，似乎是在上學的路上。
黑瞳一時間只覺得無比的荒謬。
這麽早去上學很荒唐。
可秦微白，堂堂輪回宮能夠行使主宰權力的二號人物要來殺一個初中生同樣荒唐。
而王逍遙和輪回如此重要的合作中，竟然要以這麽一個孩子的生命做投名狀也是荒唐。
秦微白說自己不是這個孩子的對手，還是荒唐。
黑瞳有些呆滯的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說話。
海灘上的少年越走越近，在其他幾人的視線中也逐漸變得清晰。
“是他？”
王逍遙終於看清楚了海岸邊的少年，他的眼睛睜大，一臉錯愕的看著秦微白，帶著掩飾不住的懷疑。
不止是王逍遙，甚至就連聖徒和軍師隱藏的極深的氣息都微微波動起來，顯然也有些匪夷所思。
這當真是一個看上去稚氣未退的少年，普普通通的身高和相貌，只不過看上去很幹凈，無論衣著和臉龐，都很幹凈。
但除此之外，對方似乎就再也沒有任何值得註意的地方。
濃重的夜，無邊的海。
在巨大的環境中，那道瘦小的身影安靜的走著，平平靜靜，但卻透著些許的孤獨。
秦微白璀璨而凝聚的眼眸清澈依舊，卻多了些許的恍惚。
這一刻她想到了李天瀾。
那個在她的宿命中早已註定的男人，在幾年之前，在很多年之前，是不是也如同眼前的少年一樣，在蒼茫的山林中孤獨而平靜的前行著？
“此人如何？”
秦微白沈默了一會，突然問道，她的容顏平靜而完美，可內心卻始終都在劇烈的激蕩著。
“普普通通。”
王逍遙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秦微白：“會不會是找錯人了？”
秦微白嘴角揚起，帶著一絲冷笑，說不出的高傲和冰冷，她認真的盯著山下少年的眉眼，也許是先入為主的關系，此時在看，對方的眉眼竟然是如此的清晰，甚至有些刺眼。
“我看不清。”
聖徒突然開口道，在他周身盤旋的淩厲劍意已經完全蟄伏下來，他沈穩的聲音中似乎透著隱約的遲疑：“也看不透，很奇怪。”
“看不清？看不透？”
王逍遙眉頭皺了下，眼神再次轉向那個或許會死在自己手中的少年。
海邊的少年已經越來越近，數十米的距離，他們幾乎已經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普通，平靜，呆滯。
對方似乎是在想什麽事情，看上去有些出神。
“是很奇怪。”
耳旁軍師的聲音響起，同樣帶著一絲無法探究的疑惑：“對方看起來太尋常了，尋常的有些假？也不對，這種感覺，很怪異啊。”
“真實和虛幻。”
秦微白不動聲色的輕聲道。
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少年的王逍遙身體猛地一震，瞳孔也驟然收縮起來。
他終於發現了少年的不尋常。
夜色在彌漫。
海浪在起伏。
眼前的少年不急不緩的行走在沙灘上，但一舉一動，卻帶給人一種清晰的近乎詭異的真實，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擺在他們面前，可以讓人一眼看透，可若是細細觀察的話，卻發現這所謂的看透跟沒看到沒什麽不同。
他很真實的存在著，但整個人卻又不帶任何情緒和氣質。
在真實和虛幻之間，沒有偽裝，沒有自我，只有一種很真實的空蕩。
就像是一團空氣。
明明看到了，卻又像是沒有看到。
這種詭異的感覺王逍遙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一時間他渾身的汗毛甚至都豎了起來，甚至覺得自己是活見鬼了。
年輕天驕？
少年天驕？
秦微白的評價在他內心頓時變得極有分量，他的臉色凝重，緩緩開口道：“這個人不簡單。他到底是誰？”
如此人物讓他本能的覺得古怪和危險，甚至是驚懼，這是近似於直覺的預感，王逍遙表面上表現出來的實力在驚雷境穩固期，可已經三十歲出頭的他實際實力卻已經是半步無敵境，雖然暫時還沒有到達聖徒和軍師這種程度，但卻也不至於懼怕一個少年，他擔憂甚至恐懼的是眼前這個少年的今後。
如果真的是少年天驕的話，今後的黑暗世界，對方絕對是一個誰都不敢忽視的人物。
秦微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少年，輕柔的風拂動她的衣衫，恍惚之中，這位被黑暗世界無數人奉為女神的奇女子愈發.縹緲夢幻。
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對於黑暗世界，對於東島，對於即將發生的長島之戰而言意味著什麽，軍師不知道，聖徒也不知道。
如果說長島之戰中李天瀾是秦微白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的對象的話，眼前這個少年 ，就是他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殺死的目標。
兩者看似無關，但真的無關嗎？
回憶隨著潮聲一起清響，隨即化為巨大的浪潮，瘋狂沖擊著她所有的理智。
其實根本無關至寒之毒和至熱之毒，也無關輪回和那個神秘勢力的交易，就算沒有一切，眼前的少年她也非殺不可，只不過多了那兩種奇毒之後，她的心態已經完全發生了改變。
“我現在就動手？”
王逍遙猶豫了下，開口問道，他至今仍然不知道眼前少年的實力，可越是觀察，他的內心就越是有種緊迫感，冥冥中似乎總有一種直覺在提醒著他眼前少年對他的威脅，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手。
他向前一步，眼神中突兀的閃過了一絲殺機。
這道殺機壓抑著無窮的鋒芒，但卻很微弱，微弱的幾乎讓人難以察覺。
可幾乎是同一時間，默默朝前走著似乎是在走神的少年猛地停下了腳步。
雙方相隔幾十米的距離，隔著最深沈的夜色，少年瞬息擡頭，望向斷崖。
驟然之間，王逍遙只覺得自己看到了兩顆星辰。
那是一雙陡然間凝聚了所有光彩的眼睛，清亮平靜中又帶著一絲戲虐和玩味。
月色的餘暉仿若一下子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真實，也更加虛幻。
“誰在那？”
他緩緩開口，柔和的嗓音帶著男孩青春變聲期的沙啞，溫柔的猶如耳畔吹過的夜風。
如此敏銳的感知簡直就是匪夷所思，雙方雖然相隔不過數十米，可那只是平面距離，一上一下，還有著拔地而起的斷崖，如此距離下，對方能夠憑著一絲細微的殺意瞬間鎖定他們的位置，簡直...
王逍遙的眼神已經完全凝聚起來，淩厲的殺意在他瞳孔中閃爍，他再次向前一步，就要躍下斷崖。
“聖徒。”
秦微白突然輕聲開口。
聖徒無聲無息，向前走了一步。
“你去。”
秦微白淡淡道：“速戰速決。”
王逍遙楞了下，隨即明白過來，就算秦微白想讓自己殺了下方的少年，但也不希望讓他現在就動手。
秦微白要的，似乎只是想讓自己結束對方的生命，而不是親自跟對方交手？
他挑了挑眉，沈默著沒有說話，很顯然，下方的少年身上有秘密，而秦微白似乎並不想將這些秘密暴露出來，所以才讓聖徒出手。
這一刻，王逍遙內心到處都充斥著怪異。
在東島如今的局勢下，秦微白秘密來到寧戶殺的這個少年到底是何人？又能對如今的局勢造成什麽影響？
這個曾經初次見面就讓他無法自拔的女子，這幾年王逍遙了解了太多，他可以肯定，倘若下方的少年之時一個無關緊要，甚至無關大勢的人物的話，哪怕他是少年天驕，秦微白也不會急著來殺這麽一個人物。
“好。”
聖徒淡然應了一聲，身體向前邁了一步，整個人毫不猶豫的沖下了斷崖。
他包裹在黑色鬥篷裏的身軀極速墜落，猶如山洪暴發一樣的劍氣攪動了夜幕，直接沖向了海灘旁的少年。
沈悶的雷聲驟然間滾過蒼穹，狂雷墜落，劍氣撕裂了夜幕，上百米的夜空瞬間被劍氣染成了詭異的幽藍色帷幕，帷幕如電，帶著摧毀一切的淩厲殺機。
劍氣磅礴，浩浩蕩蕩！
剎那之間，原本安靜立於海邊的少年整個人都徹底變了。
他的身影在幽藍色的光幕下愈發清晰，可氣勢卻越來越虛幻，浩蕩劍氣的鋒芒之下，少年卻有種近似於消散在天地間的模糊感覺。
只有他一雙眼睛依舊明亮，那眼光依舊清澈，穿過了劍氣組成的光幕，穿過了夜色，直射斷崖。
清澈，沈靜，卻透著一種壓抑到了極致的兇狂！
聖徒的身體已經落地，在他身前，劍氣組成的光幕依舊在擴張，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就將少年徹底籠罩進去。
劍氣在空中肆虐飛舞，海灘上的黃沙在劍氣的激射之下沖霄而起，飛揚著灑向上百米的高空，無數幽藍色的電弧瘋狂舞動，整個戰場一瞬間變成了一片光怪陸離的世界。
模糊的光影中，那一雙清澈卻兇狂的眼睛卻愈發明亮，少年的身軀不動，也不曾拿出任何武器。
他只是隨手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書包，雙手並攏。
劍氣即將落下的瞬間，少年的雙手猛然結出一個覆雜而怪異絕倫的手印。
這是從未出現在黑暗世界的絕學。
陌生的。
未知的。
無相印！
天地無相，眾生無相。
密密麻麻猶如帷幕的劍氣近乎狂暴的在少年身前一沖而過。
少年的身體似乎極為輕微的閃爍了一下。
下一秒鐘，他看起來極為瘦弱的身軀卻已經直接出現在了聖徒面前。
快。
快的猶如鬼魅。
一直死死盯著這一切的王逍遙甚至一時都沒看清他到底是如何躲避那片狂暴劍氣的。
少年雙手依舊並攏，手指變換，新的印訣陡然間再次成型。
空氣中溫度驟降。
盛夏陡然間轉入寒冬，天地似乎也變得絕對冷漠。
“哢嚓...”
清脆的聲響中，上方的高空猛然凝結成了冰層，冰層瘋狂的蔓延，幾乎瞬間就蔓延到了數百米的範圍。
少年手中的印訣徹底成型。
“轟！”
數百米的冰冷劇烈一震，隨即徹底炸碎。
無數尖銳的冰塊猶如一桿又一桿的長矛在高空處帶著尖銳的音嘯聲不停的墜落下來。
絕情印！
柔和的風，漆黑的夜，清冷的月。
所有的一切剎那消失，整片戰場只剩下狂暴的殺意和極致的冷漠。
“刷！”
沒有任何猶豫，聖徒第一時間拔出了自己身後的長劍。
老板說要速戰速決，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是全力以赴！
雪亮的劍鋒光芒跳躍，一抹凝聚到極致的危險幽藍第一時間彌漫劍鋒。
少年與聖徒相距已是極近，劍鋒揚起的同時，劍尖幾乎就已經觸碰到了少年的胸口。
幽藍色的鋒芒無聲無息間劃破了少年的校服，而少年的身影已經沖天而起，跟著他的身體一起動的，還是手印。
他的手印已經越來越覆雜，飛快結印間已經清晰的帶出了一大片的殘影。
升高。
不停的升高。
聖徒舉劍擡頭，少年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空中近百米的高度。
手印徹底凝結。
無量印！
“轟！”
蒼穹至高處驟然炸起一聲狂雷，高空處一抹藍的發紫的光點陡然出現，在高空處筆直墜落。
光點不斷變大，眨眼功夫便成了一道粗大的近乎恐怖的雷光，橫貫天上地下！
驚雷境！
除了秦微白， 所有人的臉色都徹底變了。
這甚至不是最基礎的驚雷境，而是無限接近了驚雷境巔峰的高手。
一個...十多歲的驚雷境！？
這怎麽可能？！
他的身體到底是如何承受得住驚雷境的力量的？
聖徒的眼神也變了。
他已經足夠高估了上空的少年，可卻怎麽都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接近了驚雷境巔峰。
秦微白說黑瞳不是他的對手的時候聖徒並沒有多想，他本以為對方最多也就是燃火境巔峰，又或者類似於李天瀾當初那種半步驚雷的狀態，如果是真正的天驕，那種實力已經足以勉強擊敗黑瞳，在開戰之前，打死他都不曾想到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竟然會有著無限接近驚雷境巔峰的實力。
一個接近驚雷境巔峰的天驕意味著什麽？
那意味著對方足以對他造成絕對致命的威脅！
斷崖之上，軍師下意識的向前一步。
王逍遙和黑瞳渾身的殺意已經不加掩飾。
尤其是王逍遙，渾身冰冷，第一次感受到了徹骨的恐懼。
十來歲的驚雷境巔峰高手，且不說他的身體是怎麽承受這股力量的，就是這份天資，就足以讓所有人頭皮發麻，這個年紀就到了這個境界，他入無敵又能有多大？
二十五歲？
二十八歲？
如此天資，似乎比起王聖霄和李天瀾都要強一些。
他若是成長起來，對所有人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所有人！
“轟！”
狂暴的雷聲從上而下，巨大的雷光仿若從天之盡頭垂落，方圓數十米的區域完全被這一道膨脹到極限的雷光籠罩，從上方看過去，這完全就是一道打通了天地禁錮的光柱，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
這是真正的天地之威！
少年雙手依舊保持結印，神色冰冷，這一刻的他懸空而立，渾身上下都是電芒繚繞，威嚴的如同神明。
巨大的雷光從天而降，籠罩四周，避無可避。
雷光中央，聖徒驟然間挺直了身體，舉臂，震劍！
雷光中央猛然揚起一陣轟鳴，聖徒手中的普通長劍直接粉碎，以他為中心，周圍數百米的空氣剎那間瘋狂扭曲旋轉起來，無數從天而降的冰柱一瞬間變成了齏粉，聖徒身體不動，可周身卻揚起了一道高達數百米的風暴，風暴從扭曲變成了一片幽藍，無窮無盡的雷電轟鳴聲在風暴中不斷匯聚，整個空間都仿似凝固起來。
雷光從上方墜落。
風暴自地面升騰。
風雷匯聚。
激烈的音嘯聲帶著幾欲刺破人耳膜的尖銳聲在四周洶湧回蕩。
大片的海沙被卷到空中，樹木，草叢在不斷擴張的氣浪中徹底粉碎，風雷相交的沖擊力沖擊著四周的一切，整個斷崖都在劇烈的晃動著。
軍師不動聲色，在他身前的氣流扭曲不定，牢牢的護住了秦微白，下方令人絕望的力量不斷碰撞，狂風雷鳴，可秦微白在軍師的保護下卻連發絲都不曾揚起絲毫。
少年的身影隨著狂風不停的飄動，更顯得詭異空蕩。
雙手結印。
空氣仿佛被徹底的撕裂，狂暴的海邊仿佛已經從寒冬墜入地獄，冰寒陰冷的風卷動著狂沙呼嘯而起，聖徒周身的風暴盤旋，可整片空間隨著少年的結印全部都變成了幽藍色。
霎那間，少年手中最後一個手印成型。
聖徒周身的風暴頓時一滯。
幾乎是同一時間，秦微白璀璨的眼眸中驟然閃過一道威嚴的近乎不可直視的神芒。
死靈印！
戰場陡然靜了一下。
仿若沈悶的風緩慢的吹拂而過，帶著極致的陰冷和死亡氣息，整片幽藍的空間轟然爆碎，無窮無盡的雷光霎時間橫掃一切，整個海面都成了雷光遍布的世界，聖徒周身的風暴被撕扯的支離破碎，就連劍氣都近乎消失無蹤。
一直在結印的少年臉色略微蒼白，終於暫時停手。
聖徒原本沖到半空的身影重新落在原地，他擡起頭，靜靜的看著空中的少年，可在鬥篷的遮掩下，殷紅的血跡卻順著他的嘴角不停的流淌下來，仿佛無休無止。
“這到底是什麽絕學？”
王逍遙不停的深呼吸了數次，這才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黑暗世界絕學無數，但有些絕學威力並不強大，只是因為使用的人不同，所以幾可震世，而有些絕學威力不凡，在高手手裏就更為淩厲霸道，只有極少數的絕學震動世間，屬於最頂級的傳承，在高手手中，威力簡直就是冠絕當代。
比如北海王氏的六道輪回劍。
比如李氏的劍二十四。
比如昆侖城的真武十絕。
眼下少年這一套印訣他從未聽說過，但看威力，竟然也是如此的霸道無匹，如此傳承，之前竟然聞所未聞，簡直不可想象。
以還不到驚雷境巔峰的實力打傷聖徒。
即便是少年天驕，這也足以讓人震撼了。
聖徒是誰？
輪回第一天王，無敵境之下的最強者之一。
在黑暗世界中，這是可以跟中洲青龍公孫起，暗影之王劫，中洲涅槃劍主衛昆侖這些人齊名的人物，屬於最頂級的半步無敵境高手，甚至已經隱約突破了半步無敵的限制，只是還沒有真正到達無敵而已。
王逍遙不否認少年的天資絕艷，但如果沒有最頂級的武道傳承，他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聽我姐說起過。”
秦微白輕聲嘆息：“這是長生不死印。”
王逍遙一呆，這是他從未聽說過的名字，輪回宮主說起過？
他看了看秦微白，下意識道：“何為長生不死印？”
“我不懂武道，自然是說不出原理的，應該是模仿天地，融合天地，屬於勢的範疇，單純的勢。”
秦微白搖了搖頭。
北海王氏的六道輪回劍是力與意的結合，剎那爆發，極盡升華。
而李氏的劍二十四則是意與勢的結合，破碎一切，舉世無雙。
而眼前的長生不死印，只是求勢，單純的勢。
這是武道不同的道路，難分高下，走到極盡處，都有冠絕當代的威力。
王逍遙臉色有些難看，他從未聽說過長生不死印，可能創出這套絕學，其實力簡直無法想象，果然，跟秦微白合作不是這麽容易的，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引起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關於長生不死印，你還知道什麽？”
王逍遙沈默了一下，看著秦微白認真道。
“知道的不多。武道方面，我不太感興趣，只是聽我姐隨口說了一句。長生不死印，應該是十二式印訣，三招綜合式，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秦微白語氣清冷。
“那...”
王逍遙看了看懸浮於空中的少年，欲言又止。
“他的話，最多能發揮九式，還有一式綜合式。這就是極限了。”
秦微白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麽，語氣淡然道：“已經是第四式了。”
兩人的對話終於引起了少年的註意力。
沈默之中，少年懸浮於空中的身體猛地向上再次浮動了一下，電光幾乎將他整個人的身體徹底包裹起來，讓他看上去如同掌控雷電的雷神，淩厲而冷漠。
電光繚繞中，少年的高度已經跟斷崖其高，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少年冷漠的眼眸猛然閃過一絲兇戾的殺機，冷笑道：“秦微白？王逍遙？好大的陣仗，那下面的是不是就是軍師？還是聖徒？你們對付我，想過後果嗎？”
很標準，但卻標準的有些怪異的中文。
“你認識我？”
王逍遙眉頭緊緊皺起，他越來越明顯的嗅到了陰謀氣息，可今晚這一切，他卻已經無從逃避。
“北海王氏今後若有劫難，皆因今夜而起。”
已經褪去了所有偽裝的少年語氣冷漠的說了一聲，氣勢猛然暴漲，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要進攻斷崖的時候，他的身影一閃，卻在剎那間遠離了戰場。
空中傳來他陰冷的冷笑：“就憑你們，還不配殺我，回去等著我們的報覆就是了。”
王逍遙驟然變色，下意識的想要攔截，可少年的身影卻已經連續閃爍，眨眼間就已經到了海邊。
這種速度，他根本就是望塵莫及。
今夜如果讓他逃了...
王逍遙的內心猛地沈了下去。
斷崖下方，一聲淩厲的狂吼聲猛然響起。
聖徒沒有絲毫遲疑，直追已經到了海邊的少年。
少年冷笑一聲，雙腳落於海面，猛然轉身。
毫無防備之間，驚變驟起。
少年腳下的海水猛然全部炸開，無數的水花翻騰，少年全力逃亡的身影撞在了水花上，可整個人的身體卻並為向前，反而瞬間向後倒退了數十米。
炸彈？！
少年內心驚怒，更多的則是茫然，他分不清這爆炸到底是不是炸彈，如果是炸彈的話，對方怎麽可能將炸彈提前埋在這裏？
巧合嗎？
一切都是眨眼的功夫。
可這幾十米的距離，已經足夠聖徒重新貼近他的身影。
少年原本冷漠的臉色瞬間狂變，張口狂吼道：“是...”
“轟！”
巨大的劍氣轟鳴聲驟然砸向，淹沒了少年全部的聲音，聖徒雙臂高高舉起，渾身上下的劍氣瘋狂凝聚，一把長達上百米的巨劍出出現在他頭頂上方。
聖徒雙手虛握，猛然下劈，幾乎要劈開天地的劍氣瘋狂呼嘯，狠狠砸下。
少年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猙獰，下意識的向右側一閃。
“轟！”
巨劍落於海面，數百米的海水被生生劈開，巨大的沖擊力讓少年的身體猛地失衡，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
沒人能夠看清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人知道為什麽少年已經能走遠的身影竟然退了回來，但那根本就不重要，王逍遙的眼神冷漠，在聖徒趕上少年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離開了斷崖，全速沖向海邊。
聖徒的身影已經瞬間貼近了少年身側。
他手中無劍，可周身卻有成百上千的幽藍色劍影在瘋狂呼嘯，一把又一把的長劍不停的炸開，帶著毀滅性的力量，整片都在激烈的碰撞中劇烈顫抖起伏著。
王逍遙的身影極速接近海邊，如果讓這個少年跑了，今後整個北海王氏都將惹下一個大敵，北海王氏倒不怕事，但能少一事，誰也不願意麻煩，所以這一次他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的實力，在雷光與海水的轟鳴中，他的身體帶動著電光直入戰場。
相隔數十米。
王逍遙雙手張開，在他雙手中猛然凝聚出了一把長達數十米的巨劍。
巨劍厚重而鋒銳，帶著近乎不可阻擋的鋒芒在王逍遙手中翻轉。
王逍遙手掌虛握，一劍橫掃。
無窮的海水猛然炸開，巨劍如開天，帶著沛然莫禦的劍意橫掃而至，無窮的殺機在海面上驟然爆發。
六道輪回劍，王道劍！
少年冷漠的眼神中終於出現了一絲不加掩飾的急切，猛然開口道：“我是...”
“轟！”
成千上百把長劍再一次竄出水面，轟鳴聲完全是有意掩蓋少年的話語，無數由海水凝聚的長劍閃爍著雷光沖向少年的後背。
聖徒沈默不語，打定了主意不讓少年多開口說半個字。
“你！”
少年的眼眸頓時立了起來。
聖徒的劍氣，王逍遙的劍意幾乎同一時間將他籠罩。
少年似乎也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整個人徹底瘋狂了。
他的渾身上下都在綻放雷光，面對著聖徒和王逍遙的圍攻，他竟是一步不退，而是選擇了拼命。
“都給我去死！”
少年竭盡全力的咆哮一聲，雙手手印再變。
雷光之中，大片的海水頓時洶湧震蕩。
海浪翻覆，數之不盡的海水瞬息升高。
滄海印！
猶如滅世般的轟鳴聲中，無數的海水劇烈的沖向天空。
一時間天地都在翻轉。
海變成了山，變成了天。
原本平靜的海面瞬息間掀起了一道高達百丈的巨浪，巨浪不停上升，幾乎遮住了天空。
近乎令人窒息的景象中，巨浪帶著人力不可抗拒的力量洶湧拍擊而下。
少年的神色冰寒，這一刻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種舉世奪目的風采，聲勢之強，幾可開天。
巨浪如山崩。
王逍遙的巨劍，聖徒的雷光頃刻間被巨浪淹沒，兩人的身體在巨浪中逆流而上，震動不止，而巨浪壓制著雷光和巨劍轟然落於海岸，整條海岸線似乎都震動起來，巨浪拍擊而過的地方，直接留下了一個長達上百米的深坑。
已經徹底打瘋了的少年雙手毫不停頓，再次結印。
海面之上，他的身體陡然間直射高天。
星河印！
剎那之間，天地間所有的微光似乎全部都聚攏在了少年身上，少年整個人猶如下凡的少年天神，周身全部都是冷厲而致命的光芒，仿似一片磅礴無盡的星河。
聖徒和王逍遙本能的擡手。
高空之上，一舉一動似乎都可以滅世的少年帶著無盡的光芒驟然俯沖而下。
“偽域！”
王逍遙猛地驚叫一聲。
少年俯沖的身體卻已經接近了聖徒和王逍遙，帶著整片星河，帶著整個天空。
聖徒和王逍遙的身影一瞬間隨著少年的下墜而墜落於深海，滔天的雷光在海面上不斷蔓延，幽藍色在海面上不停的升騰擴散，整個海面都開始以少年為中心瘋狂的旋轉。
搶攻。
還是搶攻。
已經下定決心的少年竟然有種無視生死的大氣魄，三人墜入海面的瞬間，新的印訣再次成型。
輪回印！
一片幽藍的海面猛然間變成了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渦，根本來不及調整的聖徒和王逍遙隨著漩渦不停的轉動，身體幾乎徹底失衡。
這不是偽域，但能讓身體失去控制，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偽域？
無窮的電光在漩渦中不斷凝聚，一道又一道不停的劈在王逍遙身上，王逍遙身體巨震，強盛的氣息瞬間變得衰弱下來。
聖徒猛然冷哼一聲，劇烈旋轉的漩渦中，一片熾烈至極的火光瞬間在海面上燃燒，厚重的漩渦飛速的蒸發，就連大片的電光也開始完全磨滅。
少年縱聲長嘯，身體再一次騰空而起，雙手結印。
淩霄印！
海面在動蕩中歸於平靜。
天空亦無異象。
可少年眼神血紅，隨著結印完成，整個人的氣息瞬間狂漲了一大截。
驚雷境巔峰！
聖徒和王逍遙內心猛地一驚。
這印訣，跟北海王氏的絕學逆天道何其相似？
少年印訣完成，卻毫不停手，他的臉色慘白的可怕，可動作卻越來越堅決，帶著不容冒犯的驕傲和冷冽。
第九印。
天罰印！
少年周身光芒猛然擴張，瞬間擴散成了一道足有數百米範圍的光環。
手印已經完成。
轟然雷鳴中，數之不盡的電芒突兀的從空中出現，十道，百道，千道...
方圓數百米，光環所籠罩的範圍內，剎那變成雷電地獄。
聖徒全力反抗，卻愕然發現光環範圍內，所有的雷電，火光，甚至是寒冰全部都被生生抽空，他能依靠的，只有劍，只有劍氣。
密密麻麻的雷電豪不停歇的在空中垂落，猶如天怒。
王逍遙幾乎已經支撐不住，大口咳血，他死死的撐著，下意識的看了聖徒一眼，微微苦笑。
聖徒雖然是全力以赴，但卻並不是絕學盡出。
他所謂的全力，只是他動用了他這個境界本身的力量，可從頭到尾，聖徒的劍只有劍氣，而沒有劍意。
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輪回十二天王中，其他幾位天王或許神秘，但終究有跡可循，可唯獨軍師和聖徒兩人，卻沒有任何可以搜尋的情報， 這兩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這只能說這兩位最神秘的天王都隱藏的很好，好到了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的真身到底是何方神聖。
劍意是最容易推測一個人真是來歷的線索。
可聖徒自始至終卻沒用絲毫劍意，換句話說，他沒有動用絲毫的絕學。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這個時候，難道他還想隱藏身份？
王逍遙大口吐血，意識逐漸昏沈。
空中的雷光終於落盡。
夜幕中，少年冷漠而高傲的嗓音再次響起，帶著極端的殺伐和掩飾不住的虛弱：“送你們上路！”
他的雙手再次結印，這一次結印明顯要比之前快很多，但卻也長很多，一個個手印迅速完成，少年強盛之極的氣息瞬間變得無比虛弱，可手印卻依然在繼續。
王逍遙突兀的想到了秦微白剛才的話。
他嘴唇動了動，吃力道：“綜合式？”
“轟！”
天地似乎猛然一震。
少年的手印已經完成，無窮無盡的光芒從他身上噴薄而出，那是刺眼的足以掩飾一切的光，還有足以攪動整個天地的鋒芒。
長生不死印的背後，竟然是屬於劍的鋒芒！
光芒中沒有雷霆，沒有烈火，沒有寒冰。
只有風。
輕輕柔柔的。
虛無縹緲的。
毀滅一切的...風！
綜合式：九空無盡！
天地一片空蕩，致命的危險卻無窮盡。
聖徒猛然間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不過他隨即反應過來，長嘯一聲，縱身而起。
他的身軀沒入那片光芒，徹底消失。
沒人能夠看清楚一切，只覺得天地在湧動，光芒將所有的畫面都徹底遮蓋。
在少年不甘而絕望的怒吼聲中，那危險至極的光和鋒芒瞬間膨脹爆裂，覆雜到已經極難辨認的劍意洶湧四散，光芒之中，聖徒和少年的身影同一時間自高空墜落。
少年的嘴巴裏滿是鮮血，似乎還有一些舌頭的碎肉。
最後一劍，終究是聖徒略勝一籌，只不過他卻刻意的絞碎了少年的舌頭，最終還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自始至終，聖徒都沒有讓少年多說什麽。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少年的身體倒在地上，氣息虛弱，但整個人看上去卻異常平靜。
戰場徹底平靜下來。
輕微的腳步聲透過了夜色。
秦微白不知何時已經走下了斷崖，來到了少年面前，表情平和的審視著他的眼睛。
少年看到秦微白，平靜的臉色猛然變得激動起來，他死死瞪著眼睛，掙紮著挪向秦微白，嘴裏嗚嗚的，雖然不能說話，但誰都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不甘以及質問。
可秦微白的眼神中除了覆雜，還是覆雜。
“想知道我為什麽殺你嗎？”
秦微白看著少年，突然柔聲問道。
少年挪動掙紮的身體頓住，只是死死的盯著秦微白夢幻般的完美容顏，粗重的喘著氣。
“因為有些人，看似沒有弱點，但他們最大的弱點，就是責任。他是，他也是。”
秦微白平靜道：“而我，恰好最沒有的就是責任感。”
少年的眼睛瞇起，似乎有些釋然，但眼神隨即變得冰冷而嘲弄。
秦微白的眼神逐漸變得冷冽，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少年的眼神似乎有些激怒了她，她冷淡道：“我知道你不服氣，但我不會給你機會了，你的天驕之路，到此為止。”
少年眼神中的不敢一閃而逝，死死咬著牙，閉上了眼睛。
秦微白轉頭，看了一眼氣息虛弱卻依舊清醒的王逍遙。
“殺了他。”
她輕聲道。
王逍遙遲疑了下，還是走了過來。
“我要親眼看著。”
秦微白語氣輕的像風，但卻夾雜著深冬的冰雪：“親眼看著你殺了他，把他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
這是多麽深的執念？
王逍遙身體微微一顫，一道電芒凝成的長劍在他手中成型，他猶豫了下，終於還是擡起手，狠狠一件，直接刺透了少年的咽喉。
少年的生機迅速消失，電芒繚繞下，最終變成一堆灰燼。
天驕隕落。
秦微白臉色平靜的轉身離開。
少年天驕，生而無名，死而無名。
這就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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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停歇。
潮聲漸退。
濃郁的夜色逐漸遮住了退散的月光，在破曉之前最為黑暗的夜幕中，整個天地似乎都恢覆了最壓抑的靜默狀態。
月光的最後一縷餘暉灑落在海面上，碧波緩緩起伏，波光粼粼的浪潮帶著湧動的清冷光輝將整個海灘都照耀的一片迷蒙，恍惚的光線中，海灘上的那道身影仿若隨著清風漫步，不急不緩。
黑瞳漆黑的瞳孔中光芒流轉，她靜靜看了一眼，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帶著根本就掩飾不住的驚詫。
隨著月色退散，夜幕之下的能見度已經降到了最低，而那人卻在視線的極盡處，尚在所有人的觀察範圍之外，所以至今仍然沒人能夠看到這位秦微白嘴裏的年輕天驕到底是何人。
可黑瞳不同。
她那一雙烏黑的幾乎沒有半點眼白的眼睛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但卻是天賦異稟，從小到大，她的視線範圍和能見度都要比其他人強大了太多，也正因為這種視力上的優勢，讓黑瞳成了北海王氏內部最可貴的人才之一，論實力，無限接近半步無敵境而且尚還有提升空間的黑瞳足以讓任何人都不敢小看，而因為她的視力優勢，她同樣也是北海王氏內部最為可怕的狙擊手之一。
所以在任何人都不曾看清楚遠方的情況下，透過漆黑的夜幕，只有黑瞳一個人清晰的看到了遠方的海灘，看到了遠方的人影。
黑瞳的瞳孔明顯的收縮了一下，眼神愈發凝聚，視線中，那所謂的年輕天驕何止是年輕？
完全就是一個少年。
將近三百米的距離，黑瞳雙目凝聚下，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對方的身材相貌，在他的視線中，那是一張不但年輕，甚至可以說是還帶著稚氣的臉龐。
十六歲？十七歲？亦或是十八歲？
他一臉平靜的走在沙灘上，穿著東島的初中校服，拎著書包，似乎是在上學的路上。
黑瞳一時間只覺得無比的荒謬。
這麽早去上學很荒唐。
可秦微白，堂堂輪回宮能夠行使主宰權力的二號人物要來殺一個初中生同樣荒唐。
而王逍遙和輪回如此重要的合作中，竟然要以這麽一個孩子的生命做投名狀也是荒唐。
秦微白說自己不是這個孩子的對手，還是荒唐。
黑瞳有些呆滯的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說話。
海灘上的少年越走越近，在其他幾人的視線中也逐漸變得清晰。
“是他？”
王逍遙終於看清楚了海岸邊的少年，他的眼睛睜大，一臉錯愕的看著秦微白，帶著掩飾不住的懷疑。
不止是王逍遙，甚至就連聖徒和軍師隱藏的極深的氣息都微微波動起來，顯然也有些匪夷所思。
這當真是一個看上去稚氣未退的少年，普普通通的身高和相貌，只不過看上去很幹凈，無論衣著和臉龐，都很幹凈。
但除此之外，對方似乎就再也沒有任何值得註意的地方。
濃重的夜，無邊的海。
在巨大的環境中，那道瘦小的身影安靜的走著，平平靜靜，但卻透著些許的孤獨。
秦微白璀璨而凝聚的眼眸清澈依舊，卻多了些許的恍惚。
這一刻她想到了李天瀾。
那個在她的宿命中早已註定的男人，在幾年之前，在很多年之前，是不是也如同眼前的少年一樣，在蒼茫的山林中孤獨而平靜的前行著？
“此人如何？”
秦微白沈默了一會，突然問道，她的容顏平靜而完美，可內心卻始終都在劇烈的激蕩著。
“普普通通。”
王逍遙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秦微白：“會不會是找錯人了？”
秦微白嘴角揚起，帶著一絲冷笑，說不出的高傲和冰冷，她認真的盯著山下少年的眉眼，也許是先入為主的關系，此時在看，對方的眉眼竟然是如此的清晰，甚至有些刺眼。
“我看不清。”
聖徒突然開口道，在他周身盤旋的淩厲劍意已經完全蟄伏下來，他沈穩的聲音中似乎透著隱約的遲疑：“也看不透，很奇怪。”
“看不清？看不透？”
王逍遙眉頭皺了下，眼神再次轉向那個或許會死在自己手中的少年。
海邊的少年已經越來越近，數十米的距離，他們幾乎已經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普通，平靜，呆滯。
對方似乎是在想什麽事情，看上去有些出神。
“是很奇怪。”
耳旁軍師的聲音響起，同樣帶著一絲無法探究的疑惑：“對方看起來太尋常了，尋常的有些假？也不對，這種感覺，很怪異啊。”
“真實和虛幻。”
秦微白不動聲色的輕聲道。
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少年的王逍遙身體猛地一震，瞳孔也驟然收縮起來。
他終於發現了少年的不尋常。
夜色在彌漫。
海浪在起伏。
眼前的少年不急不緩的行走在沙灘上，但一舉一動，卻帶給人一種清晰的近乎詭異的真實，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擺在他們面前，可以讓人一眼看透，可若是細細觀察的話，卻發現這所謂的看透跟沒看到沒什麽不同。
他很真實的存在著，但整個人卻又不帶任何情緒和氣質。
在真實和虛幻之間，沒有偽裝，沒有自我，只有一種很真實的空蕩。
就像是一團空氣。
明明看到了，卻又像是沒有看到。
這種詭異的感覺王逍遙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一時間他渾身的汗毛甚至都豎了起來，甚至覺得自己是活見鬼了。
年輕天驕？
少年天驕？
秦微白的評價在他內心頓時變得極有分量，他的臉色凝重，緩緩開口道：“這個人不簡單。他到底是誰？”
如此人物讓他本能的覺得古怪和危險，甚至是驚懼，這是近似於直覺的預感，王逍遙表面上表現出來的實力在驚雷境穩固期，可已經三十歲出頭的他實際實力卻已經是半步無敵境，雖然暫時還沒有到達聖徒和軍師這種程度，但卻也不至於懼怕一個少年，他擔憂甚至恐懼的是眼前這個少年的今後。
如果真的是少年天驕的話，今後的黑暗世界，對方絕對是一個誰都不敢忽視的人物。
秦微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少年，輕柔的風拂動她的衣衫，恍惚之中，這位被黑暗世界無數人奉為女神的奇女子愈發.縹緲夢幻。
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對於黑暗世界，對於東島，對於即將發生的長島之戰而言意味著什麽，軍師不知道，聖徒也不知道。
如果說長島之戰中李天瀾是秦微白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的對象的話，眼前這個少年 ，就是他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殺死的目標。
兩者看似無關，但真的無關嗎？
回憶隨著潮聲一起清響，隨即化為巨大的浪潮，瘋狂沖擊著她所有的理智。
其實根本無關至寒之毒和至熱之毒，也無關輪回和那個神秘勢力的交易，就算沒有一切，眼前的少年她也非殺不可，只不過多了那兩種奇毒之後，她的心態已經完全發生了改變。
“我現在就動手？”
王逍遙猶豫了下，開口問道，他至今仍然不知道眼前少年的實力，可越是觀察，他的內心就越是有種緊迫感，冥冥中似乎總有一種直覺在提醒著他眼前少年對他的威脅，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手。
他向前一步，眼神中突兀的閃過了一絲殺機。
這道殺機壓抑著無窮的鋒芒，但卻很微弱，微弱的幾乎讓人難以察覺。
可幾乎是同一時間，默默朝前走著似乎是在走神的少年猛地停下了腳步。
雙方相隔幾十米的距離，隔著最深沈的夜色，少年瞬息擡頭，望向斷崖。
驟然之間，王逍遙只覺得自己看到了兩顆星辰。
那是一雙陡然間凝聚了所有光彩的眼睛，清亮平靜中又帶著一絲戲虐和玩味。
月色的餘暉仿若一下子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真實，也更加虛幻。
“誰在那？”
他緩緩開口，柔和的嗓音帶著男孩青春變聲期的沙啞，溫柔的猶如耳畔吹過的夜風。
如此敏銳的感知簡直就是匪夷所思，雙方雖然相隔不過數十米，可那只是平面距離，一上一下，還有著拔地而起的斷崖，如此距離下，對方能夠憑著一絲細微的殺意瞬間鎖定他們的位置，簡直...
王逍遙的眼神已經完全凝聚起來，淩厲的殺意在他瞳孔中閃爍，他再次向前一步，就要躍下斷崖。
“聖徒。”
秦微白突然輕聲開口。
聖徒無聲無息，向前走了一步。
“你去。”
秦微白淡淡道：“速戰速決。”
王逍遙楞了下，隨即明白過來，就算秦微白想讓自己殺了下方的少年，但也不希望讓他現在就動手。
秦微白要的，似乎只是想讓自己結束對方的生命，而不是親自跟對方交手？
他挑了挑眉，沈默著沒有說話，很顯然，下方的少年身上有秘密，而秦微白似乎並不想將這些秘密暴露出來，所以才讓聖徒出手。
這一刻，王逍遙內心到處都充斥著怪異。
在東島如今的局勢下，秦微白秘密來到寧戶殺的這個少年到底是何人？又能對如今的局勢造成什麽影響？
這個曾經初次見面就讓他無法自拔的女子，這幾年王逍遙了解了太多，他可以肯定，倘若下方的少年之時一個無關緊要，甚至無關大勢的人物的話，哪怕他是少年天驕，秦微白也不會急著來殺這麽一個人物。
“好。”
聖徒淡然應了一聲，身體向前邁了一步，整個人毫不猶豫的沖下了斷崖。
他包裹在黑色鬥篷裏的身軀極速墜落，猶如山洪暴發一樣的劍氣攪動了夜幕，直接沖向了海灘旁的少年。
沈悶的雷聲驟然間滾過蒼穹，狂雷墜落，劍氣撕裂了夜幕，上百米的夜空瞬間被劍氣染成了詭異的幽藍色帷幕，帷幕如電，帶著摧毀一切的淩厲殺機。
劍氣磅礴，浩浩蕩蕩！
剎那之間，原本安靜立於海邊的少年整個人都徹底變了。
他的身影在幽藍色的光幕下愈發清晰，可氣勢卻越來越虛幻，浩蕩劍氣的鋒芒之下，少年卻有種近似於消散在天地間的模糊感覺。
只有他一雙眼睛依舊明亮，那眼光依舊清澈，穿過了劍氣組成的光幕，穿過了夜色，直射斷崖。
清澈，沈靜，卻透著一種壓抑到了極致的兇狂！
聖徒的身體已經落地，在他身前，劍氣組成的光幕依舊在擴張，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就將少年徹底籠罩進去。
劍氣在空中肆虐飛舞，海灘上的黃沙在劍氣的激射之下沖霄而起，飛揚著灑向上百米的高空，無數幽藍色的電弧瘋狂舞動，整個戰場一瞬間變成了一片光怪陸離的世界。
模糊的光影中，那一雙清澈卻兇狂的眼睛卻愈發明亮，少年的身軀不動，也不曾拿出任何武器。
他只是隨手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書包，雙手並攏。
劍氣即將落下的瞬間，少年的雙手猛然結出一個覆雜而怪異絕倫的手印。
這是從未出現在黑暗世界的絕學。
陌生的。
未知的。
無相印！
天地無相，眾生無相。
密密麻麻猶如帷幕的劍氣近乎狂暴的在少年身前一沖而過。
少年的身體似乎極為輕微的閃爍了一下。
下一秒鐘，他看起來極為瘦弱的身軀卻已經直接出現在了聖徒面前。
快。
快的猶如鬼魅。
一直死死盯著這一切的王逍遙甚至一時都沒看清他到底是如何躲避那片狂暴劍氣的。
少年雙手依舊並攏，手指變換，新的印訣陡然間再次成型。
空氣中溫度驟降。
盛夏陡然間轉入寒冬，天地似乎也變得絕對冷漠。
“哢嚓...”
清脆的聲響中，上方的高空猛然凝結成了冰層，冰層瘋狂的蔓延，幾乎瞬間就蔓延到了數百米的範圍。
少年手中的印訣徹底成型。
“轟！”
數百米的冰冷劇烈一震，隨即徹底炸碎。
無數尖銳的冰塊猶如一桿又一桿的長矛在高空處帶著尖銳的音嘯聲不停的墜落下來。
絕情印！
柔和的風，漆黑的夜，清冷的月。
所有的一切剎那消失，整片戰場只剩下狂暴的殺意和極致的冷漠。
“刷！”
沒有任何猶豫，聖徒第一時間拔出了自己身後的長劍。
老板說要速戰速決，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是全力以赴！
雪亮的劍鋒光芒跳躍，一抹凝聚到極致的危險幽藍第一時間彌漫劍鋒。
少年與聖徒相距已是極近，劍鋒揚起的同時，劍尖幾乎就已經觸碰到了少年的胸口。
幽藍色的鋒芒無聲無息間劃破了少年的校服，而少年的身影已經沖天而起，跟著他的身體一起動的，還是手印。
他的手印已經越來越覆雜，飛快結印間已經清晰的帶出了一大片的殘影。
升高。
不停的升高。
聖徒舉劍擡頭，少年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空中近百米的高度。
手印徹底凝結。
無量印！
“轟！”
蒼穹至高處驟然炸起一聲狂雷，高空處一抹藍的發紫的光點陡然出現，在高空處筆直墜落。
光點不斷變大，眨眼功夫便成了一道粗大的近乎恐怖的雷光，橫貫天上地下！
驚雷境！
除了秦微白， 所有人的臉色都徹底變了。
這甚至不是最基礎的驚雷境，而是無限接近了驚雷境巔峰的高手。
一個...十多歲的驚雷境！？
這怎麽可能？！
他的身體到底是如何承受得住驚雷境的力量的？
聖徒的眼神也變了。
他已經足夠高估了上空的少年，可卻怎麽都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接近了驚雷境巔峰。
秦微白說黑瞳不是他的對手的時候聖徒並沒有多想，他本以為對方最多也就是燃火境巔峰，又或者類似於李天瀾當初那種半步驚雷的狀態，如果是真正的天驕，那種實力已經足以勉強擊敗黑瞳，在開戰之前，打死他都不曾想到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竟然會有著無限接近驚雷境巔峰的實力。
一個接近驚雷境巔峰的天驕意味著什麽？
那意味著對方足以對他造成絕對致命的威脅！
斷崖之上，軍師下意識的向前一步。
王逍遙和黑瞳渾身的殺意已經不加掩飾。
尤其是王逍遙，渾身冰冷，第一次感受到了徹骨的恐懼。
十來歲的驚雷境巔峰高手，且不說他的身體是怎麽承受這股力量的，就是這份天資，就足以讓所有人頭皮發麻，這個年紀就到了這個境界，他入無敵又能有多大？
二十五歲？
二十八歲？
如此天資，似乎比起王聖霄和李天瀾都要強一些。
他若是成長起來，對所有人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所有人！
“轟！”
狂暴的雷聲從上而下，巨大的雷光仿若從天之盡頭垂落，方圓數十米的區域完全被這一道膨脹到極限的雷光籠罩，從上方看過去，這完全就是一道打通了天地禁錮的光柱，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
這是真正的天地之威！
少年雙手依舊保持結印，神色冰冷，這一刻的他懸空而立，渾身上下都是電芒繚繞，威嚴的如同神明。
巨大的雷光從天而降，籠罩四周，避無可避。
雷光中央，聖徒驟然間挺直了身體，舉臂，震劍！
雷光中央猛然揚起一陣轟鳴，聖徒手中的普通長劍直接粉碎，以他為中心，周圍數百米的空氣剎那間瘋狂扭曲旋轉起來，無數從天而降的冰柱一瞬間變成了齏粉，聖徒身體不動，可周身卻揚起了一道高達數百米的風暴，風暴從扭曲變成了一片幽藍，無窮無盡的雷電轟鳴聲在風暴中不斷匯聚，整個空間都仿似凝固起來。
雷光從上方墜落。
風暴自地面升騰。
風雷匯聚。
激烈的音嘯聲帶著幾欲刺破人耳膜的尖銳聲在四周洶湧回蕩。
大片的海沙被卷到空中，樹木，草叢在不斷擴張的氣浪中徹底粉碎，風雷相交的沖擊力沖擊著四周的一切，整個斷崖都在劇烈的晃動著。
軍師不動聲色，在他身前的氣流扭曲不定，牢牢的護住了秦微白，下方令人絕望的力量不斷碰撞，狂風雷鳴，可秦微白在軍師的保護下卻連發絲都不曾揚起絲毫。
少年的身影隨著狂風不停的飄動，更顯得詭異空蕩。
雙手結印。
空氣仿佛被徹底的撕裂，狂暴的海邊仿佛已經從寒冬墜入地獄，冰寒陰冷的風卷動著狂沙呼嘯而起，聖徒周身的風暴盤旋，可整片空間隨著少年的結印全部都變成了幽藍色。
霎那間，少年手中最後一個手印成型。
聖徒周身的風暴頓時一滯。
幾乎是同一時間，秦微白璀璨的眼眸中驟然閃過一道威嚴的近乎不可直視的神芒。
死靈印！
戰場陡然靜了一下。
仿若沈悶的風緩慢的吹拂而過，帶著極致的陰冷和死亡氣息，整片幽藍的空間轟然爆碎，無窮無盡的雷光霎時間橫掃一切，整個海面都成了雷光遍布的世界，聖徒周身的風暴被撕扯的支離破碎，就連劍氣都近乎消失無蹤。
一直在結印的少年臉色略微蒼白，終於暫時停手。
聖徒原本沖到半空的身影重新落在原地，他擡起頭，靜靜的看著空中的少年，可在鬥篷的遮掩下，殷紅的血跡卻順著他的嘴角不停的流淌下來，仿佛無休無止。
“這到底是什麽絕學？”
王逍遙不停的深呼吸了數次，這才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黑暗世界絕學無數，但有些絕學威力並不強大，只是因為使用的人不同，所以幾可震世，而有些絕學威力不凡，在高手手裏就更為淩厲霸道，只有極少數的絕學震動世間，屬於最頂級的傳承，在高手手中，威力簡直就是冠絕當代。
比如北海王氏的六道輪回劍。
比如李氏的劍二十四。
比如昆侖城的真武十絕。
眼下少年這一套印訣他從未聽說過，但看威力，竟然也是如此的霸道無匹，如此傳承，之前竟然聞所未聞，簡直不可想象。
以還不到驚雷境巔峰的實力打傷聖徒。
即便是少年天驕，這也足以讓人震撼了。
聖徒是誰？
輪回第一天王，無敵境之下的最強者之一。
在黑暗世界中，這是可以跟中洲青龍公孫起，暗影之王劫，中洲涅槃劍主衛昆侖這些人齊名的人物，屬於最頂級的半步無敵境高手，甚至已經隱約突破了半步無敵的限制，只是還沒有真正到達無敵而已。
王逍遙不否認少年的天資絕艷，但如果沒有最頂級的武道傳承，他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聽我姐說起過。”
秦微白輕聲嘆息：“這是長生不死印。”
王逍遙一呆，這是他從未聽說過的名字，輪回宮主說起過？
他看了看秦微白，下意識道：“何為長生不死印？”
“我不懂武道，自然是說不出原理的，應該是模仿天地，融合天地，屬於勢的範疇，單純的勢。”
秦微白搖了搖頭。
北海王氏的六道輪回劍是力與意的結合，剎那爆發，極盡升華。
而李氏的劍二十四則是意與勢的結合，破碎一切，舉世無雙。
而眼前的長生不死印，只是求勢，單純的勢。
這是武道不同的道路，難分高下，走到極盡處，都有冠絕當代的威力。
王逍遙臉色有些難看，他從未聽說過長生不死印，可能創出這套絕學，其實力簡直無法想象，果然，跟秦微白合作不是這麽容易的，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引起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關於長生不死印，你還知道什麽？”
王逍遙沈默了一下，看著秦微白認真道。
“知道的不多。武道方面，我不太感興趣，只是聽我姐隨口說了一句。長生不死印，應該是十二式印訣，三招綜合式，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秦微白語氣清冷。
“那...”
王逍遙看了看懸浮於空中的少年，欲言又止。
“他的話，最多能發揮九式，還有一式綜合式。這就是極限了。”
秦微白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麽，語氣淡然道：“已經是第四式了。”
兩人的對話終於引起了少年的註意力。
沈默之中，少年懸浮於空中的身體猛地向上再次浮動了一下，電光幾乎將他整個人的身體徹底包裹起來，讓他看上去如同掌控雷電的雷神，淩厲而冷漠。
電光繚繞中，少年的高度已經跟斷崖其高，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少年冷漠的眼眸猛然閃過一絲兇戾的殺機，冷笑道：“秦微白？王逍遙？好大的陣仗，那下面的是不是就是軍師？還是聖徒？你們對付我，想過後果嗎？”
很標準，但卻標準的有些怪異的中文。
“你認識我？”
王逍遙眉頭緊緊皺起，他越來越明顯的嗅到了陰謀氣息，可今晚這一切，他卻已經無從逃避。
“北海王氏今後若有劫難，皆因今夜而起。”
已經褪去了所有偽裝的少年語氣冷漠的說了一聲，氣勢猛然暴漲，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要進攻斷崖的時候，他的身影一閃，卻在剎那間遠離了戰場。
空中傳來他陰冷的冷笑：“就憑你們，還不配殺我，回去等著我們的報覆就是了。”
王逍遙驟然變色，下意識的想要攔截，可少年的身影卻已經連續閃爍，眨眼間就已經到了海邊。
這種速度，他根本就是望塵莫及。
今夜如果讓他逃了...
王逍遙的內心猛地沈了下去。
斷崖下方，一聲淩厲的狂吼聲猛然響起。
聖徒沒有絲毫遲疑，直追已經到了海邊的少年。
少年冷笑一聲，雙腳落於海面，猛然轉身。
毫無防備之間，驚變驟起。
少年腳下的海水猛然全部炸開，無數的水花翻騰，少年全力逃亡的身影撞在了水花上，可整個人的身體卻並為向前，反而瞬間向後倒退了數十米。
炸彈？！
少年內心驚怒，更多的則是茫然，他分不清這爆炸到底是不是炸彈，如果是炸彈的話，對方怎麽可能將炸彈提前埋在這裏？
巧合嗎？
一切都是眨眼的功夫。
可這幾十米的距離，已經足夠聖徒重新貼近他的身影。
少年原本冷漠的臉色瞬間狂變，張口狂吼道：“是...”
“轟！”
巨大的劍氣轟鳴聲驟然砸向，淹沒了少年全部的聲音，聖徒雙臂高高舉起，渾身上下的劍氣瘋狂凝聚，一把長達上百米的巨劍出出現在他頭頂上方。
聖徒雙手虛握，猛然下劈，幾乎要劈開天地的劍氣瘋狂呼嘯，狠狠砸下。
少年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猙獰，下意識的向右側一閃。
“轟！”
巨劍落於海面，數百米的海水被生生劈開，巨大的沖擊力讓少年的身體猛地失衡，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
沒人能夠看清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人知道為什麽少年已經能走遠的身影竟然退了回來，但那根本就不重要，王逍遙的眼神冷漠，在聖徒趕上少年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離開了斷崖，全速沖向海邊。
聖徒的身影已經瞬間貼近了少年身側。
他手中無劍，可周身卻有成百上千的幽藍色劍影在瘋狂呼嘯，一把又一把的長劍不停的炸開，帶著毀滅性的力量，整片都在激烈的碰撞中劇烈顫抖起伏著。
王逍遙的身影極速接近海邊，如果讓這個少年跑了，今後整個北海王氏都將惹下一個大敵，北海王氏倒不怕事，但能少一事，誰也不願意麻煩，所以這一次他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的實力，在雷光與海水的轟鳴中，他的身體帶動著電光直入戰場。
相隔數十米。
王逍遙雙手張開，在他雙手中猛然凝聚出了一把長達數十米的巨劍。
巨劍厚重而鋒銳，帶著近乎不可阻擋的鋒芒在王逍遙手中翻轉。
王逍遙手掌虛握，一劍橫掃。
無窮的海水猛然炸開，巨劍如開天，帶著沛然莫禦的劍意橫掃而至，無窮的殺機在海面上驟然爆發。
六道輪回劍，王道劍！
少年冷漠的眼神中終於出現了一絲不加掩飾的急切，猛然開口道：“我是...”
“轟！”
成千上百把長劍再一次竄出水面，轟鳴聲完全是有意掩蓋少年的話語，無數由海水凝聚的長劍閃爍著雷光沖向少年的後背。
聖徒沈默不語，打定了主意不讓少年多開口說半個字。
“你！”
少年的眼眸頓時立了起來。
聖徒的劍氣，王逍遙的劍意幾乎同一時間將他籠罩。
少年似乎也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整個人徹底瘋狂了。
他的渾身上下都在綻放雷光，面對著聖徒和王逍遙的圍攻，他竟是一步不退，而是選擇了拼命。
“都給我去死！”
少年竭盡全力的咆哮一聲，雙手手印再變。
雷光之中，大片的海水頓時洶湧震蕩。
海浪翻覆，數之不盡的海水瞬息升高。
滄海印！
猶如滅世般的轟鳴聲中，無數的海水劇烈的沖向天空。
一時間天地都在翻轉。
海變成了山，變成了天。
原本平靜的海面瞬息間掀起了一道高達百丈的巨浪，巨浪不停上升，幾乎遮住了天空。
近乎令人窒息的景象中，巨浪帶著人力不可抗拒的力量洶湧拍擊而下。
少年的神色冰寒，這一刻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種舉世奪目的風采，聲勢之強，幾可開天。
巨浪如山崩。
王逍遙的巨劍，聖徒的雷光頃刻間被巨浪淹沒，兩人的身體在巨浪中逆流而上，震動不止，而巨浪壓制著雷光和巨劍轟然落於海岸，整條海岸線似乎都震動起來，巨浪拍擊而過的地方，直接留下了一個長達上百米的深坑。
已經徹底打瘋了的少年雙手毫不停頓，再次結印。
海面之上，他的身體陡然間直射高天。
星河印！
剎那之間，天地間所有的微光似乎全部都聚攏在了少年身上，少年整個人猶如下凡的少年天神，周身全部都是冷厲而致命的光芒，仿似一片磅礴無盡的星河。
聖徒和王逍遙本能的擡手。
高空之上，一舉一動似乎都可以滅世的少年帶著無盡的光芒驟然俯沖而下。
“偽域！”
王逍遙猛地驚叫一聲。
少年俯沖的身體卻已經接近了聖徒和王逍遙，帶著整片星河，帶著整個天空。
聖徒和王逍遙的身影一瞬間隨著少年的下墜而墜落於深海，滔天的雷光在海面上不斷蔓延，幽藍色在海面上不停的升騰擴散，整個海面都開始以少年為中心瘋狂的旋轉。
搶攻。
還是搶攻。
已經下定決心的少年竟然有種無視生死的大氣魄，三人墜入海面的瞬間，新的印訣再次成型。
輪回印！
一片幽藍的海面猛然間變成了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渦，根本來不及調整的聖徒和王逍遙隨著漩渦不停的轉動，身體幾乎徹底失衡。
這不是偽域，但能讓身體失去控制，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偽域？
無窮的電光在漩渦中不斷凝聚，一道又一道不停的劈在王逍遙身上，王逍遙身體巨震，強盛的氣息瞬間變得衰弱下來。
聖徒猛然冷哼一聲，劇烈旋轉的漩渦中，一片熾烈至極的火光瞬間在海面上燃燒，厚重的漩渦飛速的蒸發，就連大片的電光也開始完全磨滅。
少年縱聲長嘯，身體再一次騰空而起，雙手結印。
淩霄印！
海面在動蕩中歸於平靜。
天空亦無異象。
可少年眼神血紅，隨著結印完成，整個人的氣息瞬間狂漲了一大截。
驚雷境巔峰！
聖徒和王逍遙內心猛地一驚。
這印訣，跟北海王氏的絕學逆天道何其相似？
少年印訣完成，卻毫不停手，他的臉色慘白的可怕，可動作卻越來越堅決，帶著不容冒犯的驕傲和冷冽。
第九印。
天罰印！
少年周身光芒猛然擴張，瞬間擴散成了一道足有數百米範圍的光環。
手印已經完成。
轟然雷鳴中，數之不盡的電芒突兀的從空中出現，十道，百道，千道...
方圓數百米，光環所籠罩的範圍內，剎那變成雷電地獄。
聖徒全力反抗，卻愕然發現光環範圍內，所有的雷電，火光，甚至是寒冰全部都被生生抽空，他能依靠的，只有劍，只有劍氣。
密密麻麻的雷電豪不停歇的在空中垂落，猶如天怒。
王逍遙幾乎已經支撐不住，大口咳血，他死死的撐著，下意識的看了聖徒一眼，微微苦笑。
聖徒雖然是全力以赴，但卻並不是絕學盡出。
他所謂的全力，只是他動用了他這個境界本身的力量，可從頭到尾，聖徒的劍只有劍氣，而沒有劍意。
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輪回十二天王中，其他幾位天王或許神秘，但終究有跡可循，可唯獨軍師和聖徒兩人，卻沒有任何可以搜尋的情報， 這兩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這只能說這兩位最神秘的天王都隱藏的很好，好到了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的真身到底是何方神聖。
劍意是最容易推測一個人真是來歷的線索。
可聖徒自始至終卻沒用絲毫劍意，換句話說，他沒有動用絲毫的絕學。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這個時候，難道他還想隱藏身份？
王逍遙大口吐血，意識逐漸昏沈。
空中的雷光終於落盡。
夜幕中，少年冷漠而高傲的嗓音再次響起，帶著極端的殺伐和掩飾不住的虛弱：“送你們上路！”
他的雙手再次結印，這一次結印明顯要比之前快很多，但卻也長很多，一個個手印迅速完成，少年強盛之極的氣息瞬間變得無比虛弱，可手印卻依然在繼續。
王逍遙突兀的想到了秦微白剛才的話。
他嘴唇動了動，吃力道：“綜合式？”
“轟！”
天地似乎猛然一震。
少年的手印已經完成，無窮無盡的光芒從他身上噴薄而出，那是刺眼的足以掩飾一切的光，還有足以攪動整個天地的鋒芒。
長生不死印的背後，竟然是屬於劍的鋒芒！
光芒中沒有雷霆，沒有烈火，沒有寒冰。
只有風。
輕輕柔柔的。
虛無縹緲的。
毀滅一切的...風！
綜合式：九空無盡！
天地一片空蕩，致命的危險卻無窮盡。
聖徒猛然間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不過他隨即反應過來，長嘯一聲，縱身而起。
他的身軀沒入那片光芒，徹底消失。
沒人能夠看清楚一切，只覺得天地在湧動，光芒將所有的畫面都徹底遮蓋。
在少年不甘而絕望的怒吼聲中，那危險至極的光和鋒芒瞬間膨脹爆裂，覆雜到已經極難辨認的劍意洶湧四散，光芒之中，聖徒和少年的身影同一時間自高空墜落。
少年的嘴巴裏滿是鮮血，似乎還有一些舌頭的碎肉。
最後一劍，終究是聖徒略勝一籌，只不過他卻刻意的絞碎了少年的舌頭，最終還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自始至終，聖徒都沒有讓少年多說什麽。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少年的身體倒在地上，氣息虛弱，但整個人看上去卻異常平靜。
戰場徹底平靜下來。
輕微的腳步聲透過了夜色。
秦微白不知何時已經走下了斷崖，來到了少年面前，表情平和的審視著他的眼睛。
少年看到秦微白，平靜的臉色猛然變得激動起來，他死死瞪著眼睛，掙紮著挪向秦微白，嘴裏嗚嗚的，雖然不能說話，但誰都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不甘以及質問。
可秦微白的眼神中除了覆雜，還是覆雜。
“想知道我為什麽殺你嗎？”
秦微白看著少年，突然柔聲問道。
少年挪動掙紮的身體頓住，只是死死的盯著秦微白夢幻般的完美容顏，粗重的喘著氣。
“因為有些人，看似沒有弱點，但他們最大的弱點，就是責任。他是，他也是。”
秦微白平靜道：“而我，恰好最沒有的就是責任感。”
少年的眼睛瞇起，似乎有些釋然，但眼神隨即變得冰冷而嘲弄。
秦微白的眼神逐漸變得冷冽，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少年的眼神似乎有些激怒了她，她冷淡道：“我知道你不服氣，但我不會給你機會了，你的天驕之路，到此為止。”
少年眼神中的不敢一閃而逝，死死咬著牙，閉上了眼睛。
秦微白轉頭，看了一眼氣息虛弱卻依舊清醒的王逍遙。
“殺了他。”
她輕聲道。
王逍遙遲疑了下，還是走了過來。
“我要親眼看著。”
秦微白語氣輕的像風，但卻夾雜著深冬的冰雪：“親眼看著你殺了他，把他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
這是多麽深的執念？
王逍遙身體微微一顫，一道電芒凝成的長劍在他手中成型，他猶豫了下，終於還是擡起手，狠狠一件，直接刺透了少年的咽喉。
少年的生機迅速消失，電芒繚繞下，最終變成一堆灰燼。
天驕隕落。
秦微白臉色平靜的轉身離開。
少年天驕，生而無名，死而無名。
這就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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