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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相親啊,我哪裏懂這個,我媽沒給我,那就是沒有吧。”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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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隔離和粉底,還有葫蘆球,emmm……”看著莊祁露出疑惑的表情,趙棗兒又道:“有一個黑色的手提箱子,那是化妝箱,你把那個幫我拿過來吧。”

“怎麽突然想化妝了?”

“被自己醜到了。”

“不醜。”莊祁一本正經,義正言辭。

“好啦好啦,你快去。”趙棗兒拉著莊祁的手臂把他往外推,沒走兩步,莊祁反手摟著趙棗兒把人帶到客廳,摁在沙發上,“我去就行。”

說完莊祁轉身就走,只聽見門被打開,又被關上。

趙棗兒跳下沙發,快步走向落地窗,一把抓住厚厚的窗簾,像石頭一樣硬邦邦的觸感讓趙棗兒的心沈了下去。

扭頭看了眼玄關,門關得嚴嚴實實,趙棗兒沖到門口,但門居然從外頭反鎖住了。趙棗兒不敢置信,又奔回臥室,所有的窗簾都封住了窗子。趙棗兒搬來凳子放到墻角,踩在凳子上,拉扯空調的排水管。

然而那個洞對於趙棗兒而言還是太高了,趙棗兒就近取材,把一疊書放到了凳子上,攀著墻顫顫巍巍地站了上去。

趙棗兒扒住墻壁,瞪大了眼睛往拳頭大小的洞裏看去。從洞裏確實可以看見外面,但只能看見走廊的頂壁。

“你在做什麽。”莊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趙棗兒一驚,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秒鐘的功夫,莊祁就沖到了角落裏,牢牢地接住了趙棗兒。他一手圈住趙棗兒,把人兜在懷裏,另一只手裏穩穩地提著趙棗兒的黑色化妝箱。

大腦還沒有轉明白,身體先有了反應,趙棗兒一把推開了莊祁,轉身要跑,腳下一絆,跌倒在地。

“棗兒。”莊祁語氣焦灼,在趙棗兒聽來卻像魔鬼。莊祁伸手去拉她,趙棗兒像發了狂一樣拍開他的手。

趙棗兒心裏的恐懼達到了頂峰,如果說她先前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現在她覺得什麽都是問題!

因為她撒謊了。

她根本沒有一只黑色的化妝箱!她只是想拖延一點時間,刻意把化妝包說成黑色提箱,可是莊祁真的給她拎來了一只化妝箱!

眼前的真的是莊祁嗎?還是什麽東西呢?趙棗兒腿已經軟了,她往後躲,支著身子挪動,但“莊祁”離她越來越近……

“啊--!”趙棗兒尖叫著醒過來,大口喘著氣,一呼一吸間帶動整個身體的震動,好像不停鼓動的打氣筒。

入目是被漆成了黑色的天花板,帶著星星點點的晶石般閃耀的微光,趙棗兒撐著身子坐起來,還沒有從夢境中的可怖緩過勁來,她看到身上蓋著深藍色的被子。

瞪大了眼睛,趙棗兒腦子裏一團亂麻,無法思考。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推開。

莊祁走了進來,他穿著白藍條紋的襯衫,袖子挽了上去,手上沾著水,長長的頭發剪成了利落的短發,比他之前還要短些,顯得年輕了不少,眉目間的溫柔變得明朗,眼睛銳利有神。

趙棗兒揪緊了被子。

“怎麽了?”莊祁急步走近,他在外頭聽見趙棗兒的驚喊,連忙沖了進來,可是趙棗兒用一種懼怕的眼神看著他,讓他不知所措。

趙棗兒的臉色慘白,額頭全是汗,頭發被打濕了,貼著臉頰,使巴掌大的臉顯得更為瘦削。

擰著眉,莊祁伸手要抱住趙棗兒,想給她安撫。

但趙棗兒幾乎是跳了起來,躲開了莊祁的手,她連滾帶爬地跑下床,三兩步奔到落地窗前,一把拉開了窗簾。

--窗簾輕飄飄的,一拉就開了,外頭灰暗的雲天映入眼簾。

趙棗兒來不及松一口氣,慶祝自己回到現實,擺脫噩夢,就被堪比噩夢的景象扼住了呼吸。

黑黑的雲層在F市上空湧動,漩渦般的雲層中央,是一個碩大的黑洞。黑洞下方,F市還一如往日地忙碌著,這座老城運轉著,對即將到來的危機一無所知。

140.鋌而走險(1)

“那是什麽?”

碩大的黑洞,游走的黑雲,漩渦般吸附起空中的塵埃顆粒,又吐納出一只只黑色的小鬼,那些被吐納出的東西樣貌嚇人,大多畸形,五官不完整,有的還有犄角和尾巴,一口森然的獠牙,亦或者長長的舌頭。

趙棗兒想起見過的那些關於地域、鬼怪的古畫卷,算是見識了古人畫法的寫實,原來那些面目可憎的奇怪東西,都是真實存在的。

眼前的景象,便猶如地獄從地下翻到了天上。而城市的車河依舊川流不息,螻蟻般的人群或三三兩兩或成群結隊地移動,在這片蕭瑟中更顯出破敗。站在高處的趙棗兒,腦子裏無思無想,心裏無波無瀾,只是手腳冰涼,額間又冒出了虛汗。

莊祁從趙棗兒身後靠近,把針織外套披在她身上,又提了拖鞋放到趙棗兒腳邊,蹲在她身邊等著她擡腳。

趙棗兒還什麽都反應不過來呢,莊祁無法,把人抱起來放到床上,抓著趙棗兒的腳給她穿上拖鞋。

這一幕勾起了趙棗兒的回憶,在醫院裏莊祁抓著她的腳為她搽藥療傷的場景從腦海裏跳出來,趙棗兒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了對莊祁的好感。

——對著任何人都禮貌疏遠的謙謙君子莊祁,唯獨會靠近她,會細致入微地照顧她,會顧及她的情緒,這樣的“差別待遇”怎能讓人不心動呢?不論莊祁喜歡她是因為她是趙棗兒,還是因為她是那只野貓,她都是他的唯一,這就夠了。

趙棗兒俯下身,就著莊祁蹲在她身前的姿勢抱住他,她的胳膊圈住他的肩背,輕輕地把頭抵在莊祁肩上。莊祁回抱她,把人扣進自己懷裏,五指輕抓她的後背,一下一下順著脊柱撫摸,趙棗兒漸漸放松了下來。

“那是什麽?”趙棗兒聲音輕輕的。

“鬼洞。”莊祁不輕不重地一下一下撫摸著趙棗兒,“苗壯帶著鬼兵符失蹤了,但當時鬼兵符已經碎裂,他手頭上的並不完整,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大開了萬鬼谷與現世的通道,而沒有施令人,那就是一堆惡鬼。”

“那該怎麽辦?”趙棗兒坐起身,憂心忡忡地看著莊祁,“你的眼睛......?”

“戴了美瞳。”莊祁笑了下,本想順便開個玩笑逗逗趙棗兒,趙棗兒卻僵直了身體,“怎麽了,是做噩夢了嗎?”

“......”趙棗兒一本正經,“我的手機呢?”

“不是摔進海裏了嗎?”莊祁拿出自己的手機,“舒小姐很擔心你,你要不要先給她打個電話?”

趙棗兒沒有接,只是松了口氣。莊祁大致猜到她這番異樣,是因為噩夢的緣故,拉著趙棗兒站起來,走進浴室,替她擠好牙膏再遞過牙刷,一邊看著趙棗兒洗漱,一邊道:“鬼洞目前還無法關上,但好在出入口就這一個,可以定點捕捉,糟糕的是鬼洞會吸引鬼怪,今天早上有大批鬼湧入F市。”

“窩(我)雖(睡)了多久?”趙棗兒含著一口牙膏沫子口齒不清地問道。

“兩天。”

“哦。”趙棗兒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這讓擔心趙棗兒反應的莊祁措手不及,摸不透趙棗兒的情緒。

洗臉的時候水濺到了衣服上,莊祁見趙棗兒揪著身上的粉色睡衣,剛要開口解釋,就收到了趙棗兒十分淡定的眼神:“小晗來過了吧?”

“你知道?”莊祁挑起一邊的眉毛,他十分清楚趙棗兒確實昏迷了兩天,一直未清醒。

“猜到了。”趙棗兒把毛巾放回掛起來,和莊祁一前一後走出浴室,“我還猜到你為我下廚了,小米粥——南瓜小米粥,沒錯吧?”

趙棗兒眉目間有些洋洋得意,莊祁見她似乎很有活力,一直懸著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原來你是被我的廚藝喚醒的。”

“看來莊先生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信啊......”

簡單的交談讓趙棗兒找回了熟悉的安全感,末日般的景象帶給她的沖擊漸漸淡去。莊祁讓她去餐桌邊坐好,自己則走進廚房為她盛粥,趙棗兒應了一聲,往餐廳走了兩步,突然變換方向,走到客廳的巨大落地窗前。

“我為什麽會一直睡?”趙棗兒朗聲問莊祁,但語氣並不緊張,好像在問今天從晚飯是什麽一樣輕松,“我爺爺說我的命數盡了,我是不是早該死了啊?”

“胡說。”莊祁繃著臉,“過來吃飯。”

“我不餓。”趙棗兒搖搖頭,擡手撫上自己的肚子,“不但不餓,身體也很輕,明明睡了很久,卻不覺得累......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莊祁把碗筷擺好,站在餐桌旁等她,“不餓也要吃點。”

“你做的我肯定要給面子。”趙棗兒走到餐廳坐下,桌面上的粥一下子吸引了她的視線。黑色的砂鍋裏乳黃的米湯,還有黃澄澄的南瓜塊,顏色上十分清麗漂亮,而空氣中米湯的清香混著南瓜的清甜,不禁讓人胃口大開。

“哇——深藏不露啊!”趙棗兒誇讚道,嘗了一口,徹底被虜獲了。

粥不會很稠,莊祁特意多加了半碗水,每一口都口齒留香——南瓜的甜和紫米湯的香,恰到好處地混合,熱乎乎的滿足感一下子到了胃裏。

“你不吃嗎?”

莊祁搖頭。“不餓。”

“不餓也要吃點不是嗎?”

“你醒之前我吃過了。”

“哦。”趙棗兒點點頭,低頭專心喝粥,莊祁就坐在她對面,看著她。

“你不出去捉鬼嗎?”趙棗兒問他。

“我覺得讓你一睜眼就看到我比較重要。”莊祁端著淡定的表情說著情話,“沒想到你居然被嚇到了......”

趙棗兒幹笑兩聲,噩夢不是她能控制的嘛。“那我們一會兒要出去嗎?”

“去哪?”

“鬼洞,”趙棗兒指了指外頭,“還有你說今早湧入的一大批鬼,不去管可以嗎?他們很需要你的實力吧。”

“有陸酩在,不用擔心。”莊祁簡單岔開這個話題。

但趙棗兒拿出了要刨根究底的陣勢,“林稚秀和天怡大師是不是還沒有醒?”

“嗯。”

“那陸酩一個人真的OK嗎......”

“八大家都派了人,有名望的、沒名望的天師都來了,我不去也沒關系。”

怎麽會沒關系?趙棗兒皺眉,“莊老先生呢?”

“外出了。”

趙棗兒放下手裏的勺子,“莊老先生都親自上陣了,你卻不出現,真的可以嗎?”

“沒什麽可不可以的。”莊祁收起碗筷,起身走進廚房。趙棗兒跟著他走進去,“我們是不是暫時都不出去?”

“嗯。”

趙棗兒算是明白了,他們這是被變相軟禁吧。但是有必要嗎?替莊祁把滑下來的袖子重新挽上去,趙棗兒順手摸了摸他肌理分明的小臂,“你的鱗片呢?”

“收起來了。”

“收......那還會再變出來?”

“你想看的話......”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趙棗兒的目光又忍不住往窗外看去,“普通人看不見鬼洞是嗎?”

“嗯。”莊祁瞟了趙棗兒一眼,知道她克制不住好奇心,“你可以去看看本地新聞。”

趙棗兒看了看時間,不是播F市本地新聞的時候,但打開電視,新聞裏一刻不停地報導F市近兩日的異象——最嚴重的是城東發生特大火災、城西地面塌陷、西南發生了泥石流......趙棗兒仔仔細細地坐著看了一個小時。所有的災害都不是自然引發的,但比起人為,更像是靈異事件。

拿了莊祁的手機,趙棗兒逛了一圈微博,比起電視,微博上的猛料多多了,各種長圖、各種長文,還有視頻,趙棗兒甚至看到了陸酩的身影,評論裏有人認出了“幽幽陸酩”,說陸酩的出現更能證實這些靈異事件的真實性。

“媒體這頭,已經守不住了。”莊祁坐到趙棗兒身邊,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很是平靜,“普通人看不見鬼,但看得見我們收鬼的場面,不少天師被當做瘋子而進了警局。”

——一出難以形容的鬧劇。趙棗兒甚至想要聯系《F周刊》的舊日同僚們,他們手中絕對有各種情報。

趙棗兒給舒碧雲打電話報平安,電話才響了一聲舒碧雲就接了起來,嗷地一聲:“死丫頭你要嚇死我了!這幾天出啥事了!”

“沒事,”趙棗兒連忙解釋道:“手機丟了。”

“你在F市嗎?”舒碧雲問,不等趙棗兒回答又飛快道:“不在就別回來了。”

“你不想見我?”

“見個鬼!”舒碧雲大怒。意識到這個說法不妥,舒碧雲停頓了兩秒,“你回來了?”

“嗯。”

“棗兒,別人看不見所以沒感覺,但是我直覺很準的,你告訴我,事情嚴重嗎?”

“會解決的。”趙棗兒認真道。

“......那過幾天出來喝茶吧。”舒碧雲眼睛一酸,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兩天前的夜裏F市突發異樣,第二天舒碧雲就向單位請了假,在家休息。吳浩霆過來陪著她,還帶來了莊祁給出的一些準確消息。舒碧雲知道,她的好友趙棗兒正在經歷著她不能想象的事情,而她除了鼓勵不能給予任何幫助。

“好呀。”趙棗兒道。笑意傳到話筒的另一端,舒碧雲配合地笑,牽強地一扯嘴角,卻克制不住哭聲,害怕會影響趙棗兒,給她負擔和壓力,舒碧雲說了句“一言為定”,就飛快地掛了電話。

“嘟嘟嘟——”

把手機放到茶幾上,趙棗兒把腿盤上沙發,認真、嚴肅地面向莊祁:“你知道怎麽關閉鬼洞吧?”

“知道。”莊祁沒有回避趙棗兒的問題。

深深地看著莊祁,趙棗兒一邊說服自己,一邊組織語言,準備說服莊祁:“我們得把鬼洞關上,對不對?鬼洞關上需要什麽條件?跟我有關系,是嗎?莊祁,如果世界毀滅了,我們也是無法存活的......莊祁,你在聽嗎?”

“嗯。”

“那......”趙棗兒揉了揉眼睛,“莊祁,把鬼洞關上......emmm我好困啊,突然……困了......莊祁?粥裏......”

趙棗兒身子一軟,倒在莊祁懷裏。

莊祁把人圈進懷裏,仔細聆聽趙棗兒平緩的呼吸聲,以彌補突然安靜的氣氛帶來的空虛。

填補鬼洞的關鍵確實在於趙棗兒。鬼兵符碎裂時,一截碎片被卷進了邪靈體內,而又被邪靈帶進了趙棗兒體內。若不能逼出邪靈,無法取出碎片,便要將趙棗兒犧牲。而若要將邪靈從趙棗兒體內抽離,就需要極其強大的力量——莊祁察覺到邪靈事先聚集了紙種、金剪子、麒麟血、鬼兵符,便想到了利用八大家秘寶的力量。

他和莊勁協商,他能協助關閉鬼洞,制服苗壯,但必須寬裕兩天的時間,並幫助他籌借秘寶。除了莊家的掌風眼,還需要鐘家的琉璃傘,樓家的漣水鐘,李家的降神鈴。

但兩日期限已到,八大秘寶卻沒能集齊。

莊祁從臥室裏拿來厚衣服為趙棗兒換上,他要在莊勁等人到來前離開。

他不能把趙棗兒交出去。

141.鋌而走險(2)

寂靜的公寓裏沒有一點兒聲音。

莊祁沈默著用厚羽絨服和圍巾把趙棗兒裹起來,用手背試了試趙棗兒脖子和額頭的溫度,確認正常後,莊祁打橫抱起趙棗兒,打開公寓大門。

“大少爺!”門外守著的人立刻畢恭畢敬地問候。莊祁足足派了十幾人看守莊祁,其中還有頗為熟悉的面孔——十三和十五。

“趙小姐這是......”

“發燒了,送我們去醫院。”

“何大夫就在樓下,我們馬上請他上來,還請大少爺先進去。”十五一板一眼道。

“......”莊祁的沈默讓所有人緊張,就在眾人即將頂不住之際,莊祁輕啟薄唇,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眾人來不及松口氣,莊祁突然發難,很多人根本看不到莊祁是怎麽動手的,之能看見靠近莊祁的人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不斷地倒下。

“是風!”莊十五看出來了。莊祁抱著趙棗兒,手上並沒有空餘功夫,但有風從四面八方來,如刀如劍,如掌如拳,結結實實打在人身上,一擊必暈。

“太快了!躲不過!”十三試圖突破風的圍剿,十五尚來不及提醒他不要輕舉妄動,便眼睜睜看著十三倒了下去。

肚子上挨了一拳,十三吃痛,眼前一黑,意識開始模糊,他扭頭看向十五,“嘿嘿”一笑。多少年的默契配合,十五自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兩人距離莊祁只有兩步遠,十五把即將倒下的十三推了出去,擋住了從刁鉆的角度襲來的另一道風,而後借著十三的掩護,一舉沖了出去。

“請少爺勿怪——”眼看十五就要襲上莊祁面門,莊祁視若無睹,眼睛都不眨一下,周身猛地爆出劇烈的風,衣衫因此烈烈作響,十五被彈了出去,砸在墻上,暈了過去。

轉瞬間的功夫,莊祁解決了所有人。

沒有片刻流連,莊祁擡步離開。乘坐電梯下樓,出了公寓,樓下還有莊家人派來的層層守衛。——盡管知道沒有人是莊祁的對手,但是莊勁還是把人派來了。他甚至在莊祁的屋子裏安裝了監控攝像頭。

知道莊勁在得知趙棗兒蘇醒後就會立即趕過來,所以莊祁下手沒有留一點兒情面,莊勁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莊祁抱著趙棗兒的背影,而所有靠近莊祁的人都被看不見的風擊倒。

“莊祁——!”這一聲喊頗有些聲嘶力竭。車才停下,不等停穩,莊勁連手杖都顧不上,一邁步跳下車。一路的疾馳讓這位上了年紀的老人緩不過來,但最讓他難受的,是他的孫子終究還是選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那條路。

八大秘寶僅集齊了七樣。其中鬼兵符並不完整,麒麟血和紙種、金剪子都在邪靈身上,也就是趙棗兒體內,掌風眼已經在莊祁手裏了,剩下的琉璃傘和漣水鐘也已經借到,鐘家和樓家正在往F市趕,但唯獨李家的降神鈴,在六年前遺失,無法尋回。

“莊祁啊!”莊勁怒喝,他痛心。

但莊祁充耳不聞,他不管不顧地往前走,沒有人能夠攔住他。

或許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也能找到降神鈴。但他們沒有時間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莊祁關閉鬼洞——亦或者說他們在等著莊祁交出趙棗兒,時間拖得越久,暴露在公眾面前的就越多,不安蔓延,社會愈發動蕩。而莊祁的緊迫感,來自於趙棗兒的身體狀況。

趙棗兒的命數確實到頭了,他要求八大秘寶,為的是用那傾世的力量為趙棗兒逆天改命。

若是千年前,冥界他也闖了,還有滔天的魔力在手,為趙棗兒改命算得了什麽,但千年後的現在,他力不從心。是他選擇了傾盡魔力,換與趙棗兒的一世重逢。命運的伏線已經明晰,事情會一步步走到今天,是他的每一步,把路走得越來越窄。

從街的那頭駛來一輛黑色的路虎,一個甩尾,急剎車停在莊祁面前。這是吳浩霆的車,車窗搖下來,駕駛座上的吳浩霆看起來還是那樣意氣風發。

“上車!”

莊祁一上車,吳浩霆便踩下油門,車子“噌”地沖了出去。“我們去哪?”他透過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莊祁低頭看著懷裏的趙棗兒,趙棗兒閉著眼睛,神情安逸。“去爛尾樓。”

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調轉方向,吳浩霆踩死了油門,控制著車子靈活地在大街小巷裏穿行。他一邊警惕後邊是否有人追上來,一邊詢問莊祁的計劃。

“接下來你要怎麽辦?”

“先逼出邪靈。”

逼出邪靈需要以心頭血為引,以怨氣結陣。莊祁在方才趙棗兒喝的粥裏加入了幾滴他的心頭血;爛尾樓又是個極陰之地,是結陣的不二之選。

“邪靈......在趙棗兒體內?”

“嗯。”莊祁沒有與他解釋太多。

“取出來之後呢?”

“嗯?”

“趙棗兒會怎麽樣?”

“會好起來的。”莊祁道。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的。趙棗兒的命數已盡,在上一次與邪靈的交鋒中,邪靈挾制了趙棗兒,卻也延長了一點趙棗兒的生命線。那是邪靈的無心之舉,但現在留在趙棗兒體內的另一半邪靈,又一次支撐著趙棗兒的生命。莊祁說不清其中的原因,或許是因為曾經封印邪靈的有趙棗兒的一絲精魂所致,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邪靈也正在一點一點侵占趙棗兒的身體。

趙棗兒肩上的燈,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她這樣昏迷很久了?”吳浩霆擔憂,他並不知道方才趙棗兒清醒過,還與舒碧雲通了電話,只當她一直在昏迷中。

“是我封住了她的活力,”莊祁道,“醒的時間越長,邪靈活動的頻率也越高。”

吳浩霆點點頭,沒有再問別的,把車速提到最高,像把利劍一樣直直劈進爛尾樓裏。

“你走吧。”莊祁無意讓吳浩霆繼續卷入其中。

吳浩霆沒有推諉,利落地倒車離開,“回見。”

“好。”莊祁像趙棗兒允諾舒碧雲那樣允諾他。

黑色的路虎駛離了爛尾樓區,吳浩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後,好像有一扇無形的大門合上了。

莊祁抱著趙棗兒走上頂樓,丈量好位置,以讓他腳下可以正對著那個藏在爛尾樓底下的陣,同時面朝F市醫院,擺上小香爐並燃起三只長度不一的香,開始聚靈儀式。

他要召集的是怨靈。首當其沖的便是醫院裏的怨鬼,它們像肚子餓極了的人聞到食物的芬芳,爭先恐後地圍了過來。還有從F市的其他地方湧來的鬼,遠遠地,還可以看到一臉公交車正在靠近。莊祁準備的香爐不是尋常東西,香灰裏埋著一張“鎮字符”——曾經受到邪靈迫害的亡魂,受到感召,紛紛向爛尾樓聚攏。

莊祁集中註意力,觀察趙棗兒的情況。

邪靈抽離趙棗兒身體的那一瞬間,也會是趙棗兒最虛弱的時候。逼出邪靈、取出碎片、覆原鬼兵符、激發七大秘寶的力量和他的魔力、修改趙棗兒的命數——這些必須一氣呵成,一點兒差錯不能有。稍有差池,整個F市都會被卷入鬼洞當中。

從高處可以將周邊的情況盡收眼底,莊祁看到莊家的車靠近了,他屏氣凝神,穿過層層雜音準確地捕捉到莊勁的聲音:“......快!告訴樓家和鐘家,讓他們趕緊出城!......不不不!讓他們走......”

但已經太遲了。

莊祁瞇起眼睛,敞開身體,感受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氣息,沒有一絲遺漏,並在第一時間,準確定位樓家和鐘家的位置。

——萬事俱備矣。

“老爺您看!”莊宴的聲線顫抖著,不成調,最後一個“看”字用氣聲哼出。莊勁順著莊宴指的地方看起,頓時一口氣卡在了嗓子眼。

高樓之上,陣法已成。

莊祁懸在空中,他的頭發又變得極長,飄舞著,一眼看去,就不似普通人。他的鱗甲也不再蟄伏,利爪也耀武揚威,他周身充斥著不停彼此沖撞的、躁動不安的怨靈。趙棗兒則飄浮在莊祁身前,面容平靜又安詳。

“莊祁啊——!”莊勁痛呼。他太了解他的孫子了,但事情真的能按照莊祁所想的那樣發展嗎?倘若有一步做錯,要拿整個F市給他們陪葬嗎?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莊勁難以想象,他只能極力穩住自己的呼吸,“快——快,再確認鐘家和樓家到哪了!聯系陸酩,讓他、讓他把莊祁打下來!”

“老爺!”

“快去!”

莊勁面沈如水。傷害莊祁,他是不甘的,但趙棗兒也在那上頭......

陸酩還沒有趕到,莊珂帶著一眾莊家人馬下了車。這批人配置了極好的槍,他們都是莊珂從退伍特種兵裏挖來的精英。

“瞄準趙棗兒。”莊勁近乎冷酷無情。

“等......”莊珂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特種兵們已經直接聽令於莊勁,同時舉起了手裏的槍。

“砰——砰砰砰——”沒有人問為什麽人會飄浮在空中,他們只是執行命令,子彈便也無情地奔出槍膛。

穿過一團團的怨靈,子彈紮紮實實打進了趙棗兒的身體——卻像泥牛入海,沒有引起一點兒波瀾,趙棗兒的身體變得綿軟,子彈一挨到她的皮膚,便被包裹著吞了進去,這體質與邪靈一模一樣。

特種兵們停下了攻擊,莊勁一咬牙,“開槍——!”

“等等爺爺!陸酩馬上就來了,還有林家主說過......”

“現在還等得起嗎?!”莊勁大聲斥責。

莊珂擡起頭,鬼洞被吸引著向爛尾樓飄移,同時不停地擴大,從裏頭跑出越來越多的怪物,黑壓壓一片籠罩在爛尾樓上空,很快地,看不見被包裹其中的莊祁和趙棗兒。

“轟隆隆——”

天空閃過驚雷,一道一道落下,劈在天臺四周,爛尾樓不堪擊打,搖搖欲墜。

雷電照亮遠方的天空,近前還是烏黑一片,雷聲裏似有沈沈的怒吼,怨靈們被驚擾,嗚嗚嗚地哭叫起來。

風雲變幻。

142.鋌而走險(3)

“蘭花開了嗎?”

“開了。”

“都開了嗎?”

“嗯。”

“你怎麽知道?你又沒出去過。”

“味道。”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的芳香不如一樹盛放時濃郁。

“可是昨天還沒有花味呢,一晚上就能全開了嗎?”

“嗯。”一聲嘆氣般的輕笑後,男人繼續道:“只要一下子,便盛放了。”

“哦......”

“……在想什麽?……想出去看看嗎?”

“想……”

——趙棗兒擡起手,擋住刺眼的陽光,不適地瞇起眼睛,過了好一會兒,遲疑地放下手,擡頭看向一樹繁盛的蘭花。

“你看,花都開了。”莊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與方才的男聲如出一轍。

趙棗兒回頭,看見不遠處站著的莊祁。玄色的衣袍,寬大的衣袖遮掩了他身上的鱗甲,被隨意扯開的領口敞露一片白皙的胸膛,長長的黑發落在胸前,白與黑的對比讓趙棗兒呼吸一滯。男人的臉和唇色呈現不正常的蒼白,透著許久不見陽光的虛弱,他的瞳孔是紅色的,因他在陽光下仰著頭,眸色變暗,酒紅的顏色如同剔透的瑪瑙,蘭花將陽光分割成碎塊,灑落在他的眼裏,化成了一灘波瀾的水光。

男人懷裏抱著一只貓。

那貓的樣子真不太好看。瘦瘦小小的,通體棕色與白色相間的雜毛,唯獨腦袋上有一塊黑。只有它的眼睛是好看的,水晶般的墨綠色,一眨一眨地盯著蘭花看。

趙棗兒沒有說話,她回過頭,正對著她的地方,五步遠的距離,也站著一個莊祁。

穿著他一貫的白襯衫,風衣沒有系扣,敞開著,一副不懼寒冷只要風度的格調。可是這個莊祁看起來很狼狽,襯衫上是一道道血痕,面頰也劃破了,血暫時凝結,緊閉的眼睛、緊鎖的眉頭都說明了他的痛苦。

趙棗兒回頭又看了一眼,魔尊莊祁抱著他的貓,沒有看到,似乎這裏除了他和他的貓,沒有別的人。而那只貓一開始還專心賞花,後來便把腦袋後仰,倚在男人懷裏,懶散地、目不轉睛地看著男人的臉,醉心於男人的樣貌中了。

一切是那麽安靜,靜到趙棗兒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趙棗兒慢慢想起了更多細節——很久以前,這座島叫眾山島,但卻名不副實,島不大,只有一座山,可以說這座山就是一座島。

山裏壓著一位狂妄至極的魔尊。除此之外,島上什麽都沒有,許多年後,風攜來了蘭花,於是多年後,這裏長出了一株蘭花樹。樹不停地長啊長,花開了又敗,敗了來年再開,但不論花開花謝多少次,沈睡的魔尊並不關心,直到某一天,風帶來了一只貓。

這只貓喚醒了魔尊,為他奉上一陣花香,從此留在眾山島,陪了他很久很久。

可是啊,觀音的蓮燈灼疼了它,野貓浴火成精、卻也沒了命。它不知道魔尊為了它闖入冥界,嘗了孟婆湯,把什麽都忘了,瀟瀟灑灑入了輪回。

貓懂不懂情愛呢?趙棗兒看著那貓望著莊祁的神情不禁這樣問自己。

或許沒有吧。趙棗兒又自答道。若是有,便不會說忘就忘,灑脫得近乎薄情。

但人是有情愛的。趙棗兒邁出步子,走向那個狼狽不堪的莊祁。短短五步的距離,趙棗兒走得慎重又小心,她感到身後突然多了一道深沈的目光,可能是貓,也可能是魔尊莊祁,但趙棗兒沒有放在心上,她全心全意走向莊祁,用最虔誠的態度。

“莊祁。”趙棗兒呼喚莊祁。

莊祁的眼捷顫了顫,像被風輕撓的枝頭新葉。

“莊祁……”

莊祁睜開了眼睛,同時,趙棗兒也霍然清醒。

冰冷的風拍在趙棗兒臉上,一下一下好像一個個耳光,她的頭發被肆虐的風卷著在空中亂舞,迷亂她的視線。趙棗兒不得不瞇著眼睛,然而刀一樣的風讓她止不住淚流。

莊祁與她相對而立。趙棗兒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她和莊祁飄浮在半空中,這個認識讓趙棗兒心中一慌,身子一晃,便要一頭栽倒。

失重的感覺僅有一瞬,趙棗兒沒有墜下,因為莊祁緊緊抓著她的手。像兩只鉗子一樣,牢牢地抓制趙棗兒的手腕。雙手連結的地方,有一股股的黑雲暗湧,皮膚上傳來一陣陣針刺般的痛感。

趙棗兒低頭看了看,周圍的怨靈結成層層黑影,她看不清地面距離她有多遠,但放目遠望,是一個個緊挨著的高樓的方形樓頂,足以讓她推測目前的高度。

腳尖觸不到實地,懸空的感覺讓趙棗兒難受,但她無暇顧及,莊祁的樣子看起來太過於可怕--莊祁的雙目都變得赤紅,他瞪著前方,目光沒有焦慮,上牙緊緊咬著下唇,直咬出了血。

趙棗兒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怨靈盤旋著,圍繞著他們,嘰嘰喳喳嗚嗚呼呼地不停叫喊著,手上的暗雲不時幻化成凝膠一般的黑色油膏,趙棗兒掙了掙,卻也不敢用力掙開,她感到那股黑雲游走時漸漸帶走她的體溫、她的力氣。

凝神細看,黑雲消失在莊祁身周,分明是莊祁在吸納這股黑氣!

“莊祁!”趙棗兒心慌不已,“莊祁醒醒啊!你清醒一點!”

但莊祁一點兒反應沒有。他不是神智不清了,而是在他體內,邪靈一點一點融合完整,正與他的魂體又一次展開了爭鬥。

為了不讓邪靈脫離出趙棗兒體內後吸收鬼洞的力量而迅速壯大,莊祁選擇了反噬邪靈的力量,這也是他徹底墮魔、獲取魔力必須做的。只是這並不輕松,邪靈說它本是莊祁,這一點十分正確,莊祁與邪靈抗爭猶如與自己抗爭,但這個“自己”比他強大,因為邪靈可以輕而易舉地調動起莊祁的心魔。

在調查溫語驅邪小店的時候,莊祁直面了他的心魔,那一次,便吃了苦頭,現在也不例外。不論趙棗兒如何呼喚,莊祁是聽不見的,他的五感閉塞,什麽也感受不到,只是憑著本能拉著趙棗兒,然而鬼洞已經擴大到了極致,從地面上看天空,只能看見漆黑一片的深淵,漩渦般的灰雲圍繞著鬼洞,漸漸加快了流轉的速度,從洞裏跑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它們爭先恐後地,黑壓壓地一層疊著一層,一個踩著一個,不停撲下來。

氣氛是不同尋常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樣,街道上的車漸漸停止了行駛,路上的行人放慢了腳步,他們駐足,觀測四周,卻摸不著頭腦,不多會兒,突然有人指著天空,“看!”

在尋常人眼裏,他們看見的一片漆黑得詭異的天空,街上沒有一絲光亮,整座F市被黑暗籠罩,原本播放著熱鬧音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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