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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那麽強烈的情緒,且不論趙可喜與林歸於到了哪一步,從日記中可以看出趙可喜對於這段感情的態度:並不後悔付出濃厚的愛,只是後悔愛錯了人,對於因此受害的那些人,她更是滿懷愧疚。

“稍早些的時候,浩霆和我去了那個溫語驅邪小店。”

“找到了?”

“嗯,”莊祁點頭,“溫語與三三文學社,關系非常緊密,就像你方才說的,幾乎就是邪教、傳銷的方式,而趙可喜......”

“喜兒知道......?”

“溫語的經理是她。”

“......”

“她應該是被利用了吧。”莊祁輕聲道:“在經理室的辦公桌下有一個保險櫃,櫃子裏是溫語的具體運營方式、歷任經理——上一任是祝朗,還有所有的流水明細,接觸過的客戶中購買了或者通過抽獎獲得了黑財神和香爐的名單,趙可喜把所有信息都整理成冊,還有一封自白書......”

吳浩霆把自白書的內容發給了莊祁,其中關於林歸於提到的聽不多,只有寥寥數語,更多的讓人感受到的,事趙可喜對自己的憤怒和悔恨。

“自白書......呵,真是喜兒的風格,”趙棗兒心中一酸:“年紀不大,倒是事無巨細,精明得跟女教頭似的,又有什麽用......”

這話莊祁不好接,只能讓趙棗兒自己捱過這一陣難過,但趙棗兒難過不一會兒,突然道:“邪靈既然捉住了,阿姨的事你也就不用擔心了。”

趙棗兒還不知道此林歸於非彼林歸於,只以為捉住了邪靈,一切就結束了。但心裏莫名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有些悶悶的,趙棗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擡眼看莊祁,莊祁也正看她,兩人的師徒關系要解開了嗎?以後就沒有交集了嗎?

看著趙棗兒煞白的臉色,莊祁想著邪靈既除,逍遙在外的幕後主使一時也不能再掀起風浪,便隱下了這些話,以防趙棗兒還要提心吊膽。而且這方面的推測,還沒有完全得到證實......

兩人默默對視,思路卻不在一個頻道上,趙棗兒有著小女兒家的糾結,莊祁卻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著別的,彼此都沒讀懂彼此眼神裏的意思。

“棗兒!”

“爸?”被趙大胤中氣十足的喊聲嚇了一跳,趙棗兒有些懵地看著父親。這才清晨五點多,老爸怎麽醒得這麽早?趙棗兒問:“您晨練啊?”

趙大胤看著女兒和莊祁,眼睛想要噴出火來,這個時間點,孤男寡女站在一起幹什麽!再看看著趙棗兒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旁邊那個男的的嘛!

“趙棗兒旁邊的那個男的”也沒有立刻意識到兩人的樣子有幾分衣衫不整的味道,只是禮貌問好:“伯父您好。”

趙大胤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好!他做了一宿的夢,一會兒夢中女兒出事,一會兒夢著老爹趙大匡一身血,給他嚇得不行,一睜眼就要出門找女兒。妻子還罵他大清早的上哪找去,這不!一出門就讓他找見了!

“這都幾點了!也不看看幾點了!”趙大胤點著忘了戴表的手腕:“這麽晚才回來!我跟你媽都擔心死了!”

“......”爸,你確定說的沒毛病?趙棗兒驚悚地覺得今天的父親不太正常,樓上突然還飄來母親的聲音,“老趙啊——誒,這不棗兒嘛?”

“爸,你是出來晨練嗎?”趙棗兒勉強召回理智,“沒換鞋呢。”

趙大胤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套著羽絨衣就出門了,鞋子還沒換呢。心頭又一股火起:這是重點嗎!

趙棗兒沒抓住重點,莊祁卻醒悟過來了,迎著趙大胤刻刀一般的目光,不疾不徐道:“我是莊祁,送棗兒回來......”

“行了,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爸——”趙棗兒簡直不懂她爸這是怎麽了。

“嚎啥嚎,上去上去,”招手讓女兒過來,趙大胤看了看女兒的神色:“病了?不舒服啊?”

“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棗兒有點兒低燒。”莊祁補充道。

——沒問你!趙大胤郁悶地瞪了莊祁一眼,在眼神中進行了一場無聲的較量。但表面的風度趙大胤還是有的:“謝謝你照顧她,既然棗兒不舒服,我們就先上去了......”

莊祁從善如流:“改日再叨擾。”

——沒有改日!趙大胤腹誹著,扒拉著趙棗兒就往家走。

趙棗兒反應過來後已經走出去了幾步,連忙睜開父親,跑回莊祁面前,不顧莊祁的反對,把大衣脫下來還給莊祁。父親的催促聲不停,音量還有拔高的趨勢,趙棗兒只來得及說一句“別感冒”,就要往回跑。

“好,”莊祁拉住趙棗兒:“別跑,好好走。等我電話。”

“嗯!”一句“等我電話”,讓趙棗兒臉色都紅潤起來,跟著父親走進樓道後還忍不住探出頭來,根本看不見趙大胤臭得不行的臉色,沖莊祁歡快地招招手:“拜拜!”

看著趙棗兒消失,莊祁正打算往回走,一擡頭,發現趙媽媽還在陽臺上看著他呢。禮貌地一鞠躬:“阿姨再見。”

趙媽媽的態度明顯比趙大胤的態度好多了:“下回來玩啊——”

“好的,謝謝阿姨。”

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趙媽媽搓搓手,又看了莊祁一眼,轉身走進屋子裏。

“這臉色怎的這麽素啊?”摸了摸女兒的手,驚心的涼,立刻把什麽莊祁李琪還是陳琦的都拋到腦後:“快快快,進屋躺著去。”

“沒事,”趙棗兒嘿嘿一笑,“睡一覺就好了。”

“哎呦呦以為自己多瓷實。”趙媽媽嘴上懟女兒,手上麻利地把趙棗兒推進自己的房間,要替她把衣服扒下來,趙棗兒連忙阻止母親,怕母親發現她之前沒好透的傷,會被她身上的各種烏青嚇到,反手把母親往外推:“我自己換啦,你不用管。”

“好好好,給你煮個姜湯好不好?”趙媽媽扒著門框:“你別覺得現在精神,好像沒啥事,回頭有得你難受的!你哪回低燒不這樣啊?”

“那給我放點糖。”趙棗兒囫圇應下了。換了舒適的衣服,感覺清爽多了,但頭暈果然漸漸襲來,趙棗兒咕嚕咕嚕喝了一大碗姜湯,搖搖晃晃地走回房間,突然又想起了什麽,敲了敲書房的門,“爸,爺爺回來了。”

“什麽——?!”書房裏還沒有回應,廚房裏的趙媽媽乒乒乓乓地放下手裏的碗,隨意在圍裙上抹抹手就跑出來,趙棗兒卻已經晃回了臥室,關上了門。

“說個清楚嘛。”趙媽媽拍門。

“不——睡啦睡啦,醒了再說。”( ̄o ̄).zZ

“那你說個開頭吊人胃口......”

趙媽媽叨叨著回了廚房,趙爸爸沒奈何地搖搖頭,揉了揉酸疼的膝蓋,倚在座椅裏,重新讀手中的書,寧靜祥和籠罩著趙家,已經鉆進被窩裏的趙棗兒把自己蜷縮成團,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96.鈴聲一響

趙棗兒這一病,竟養了小半個月才見好。

倒不是趙棗兒嬌氣,那一天先是從Z市奔波到Y市,又經歷了同學會的驚嚇,後來又與邪靈僵持了一晚,饒是趙棗兒身強體魄,也不得癱個兩天,更不用說趙棗兒險些被邪靈奪走身體。

“醒了?”趙媽媽坐在客廳裏擇豆芽,電視機聲音開得極小,看見女兒醒了有些驚訝,又看了眼鐘,還不到八點。“怎麽一天醒得比一天早?”

“我醒得早不好嗎?”趙棗兒臉也沒有洗,往沙發上一坐,沒骨頭似的靠在趙媽媽身上,“我爸呢。”

“上班唄。你以前哪一次放假不是睡到中午?跟小豬似的。”

“呵呵呵,那媽你就是養豬的。”

“那趙小豬,”趙媽媽眼珠子一轉,看趙棗兒還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裝作不經意地套話:“你什麽時候把男朋友帶回來啊?”

“什麽男朋友?”趙棗兒清醒了,睜開了眼睛,“我哪有男朋友?”

“就那天那個啊。”趙媽媽告訴自己不能急,得循循善誘。

“我都說了那不是我對象。再說一遍:那天同學聚會,老同學本來要跟他對象求婚結果出了車禍,我和碧雲當時就在附近,我倆嚇壞了,莊祁只是送我回來。——完、畢。”

“得得得,我不問了不問了,看給你不耐煩的,”趙媽媽一抖肩膀,把靠著她的趙棗兒給抖下來,不顧趙棗兒“沒有不耐煩”的解釋,把趙棗兒攆去洗臉:“趕緊洗臉去,瞧瞧你的眼屎,哪個男的能看得上哦。”

嘴上這麽說,趙媽媽的眼神裏還是藏著狐疑,要說那天那個莊祁跟自家閨女啥關系也沒有,她可不信!好歹也是談過戀愛生過小孩有多年婚姻經驗的中年婦女了,趙棗兒但凡精神好點就抱著手機微信發個不停,一邊發一邊笑,還是那種一會兒害羞一會兒猥瑣的笑,這狀態肯定就是戀愛了啊!

趙棗兒不知道母親已經化身名偵探展開了腦補,踩著雲一樣腳步虛浮地走進了衛生間。

鏡子裏的臉不僅沒有氣色,像紙一樣慘白,唇色也蒼白、眼眶下還有青黑,乍一看很有上世紀香港電影裏女鬼的扮相。而拉開衣服的領口,往身上看去,還有青青紫紫的摔傷,左手還有淡淡的灰色的抓痕——這是邪靈留下的,仔細看,與右耳的黑斑很是相近。

把頭發紮成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清爽了些。剛到家時趙棗兒還信誓旦旦睡一覺就能好,沒想到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而失血過多、年紀又大的趙大匡才是真正的睡一覺就好。探望了趙棗兒三次,趙大匡回老家修養去了。趙棗兒不知道爺爺和父親和解了沒有,只知道今年的除夕應該能吃上一頓真正的團圓飯了。

或許是邪靈的事情得以解決,又找回了爺爺,雖然沒能挽回喜兒的生命,丟了工作、又過了一段混亂的日子,但現在趙棗兒心態變了,不再覺得壓抑,也不再害怕看見鬼,生活似乎正朝著好的方向前進。

梳洗完簡單吃了早餐,趙棗兒換了身衣服就要出門。

“打扮這麽漂亮,約會?”趙媽媽見縫插針道。

“不是啦,去見胡婷。”

“哦——”趙媽媽有些失望,但看著女兒,覺得趙棗兒變得不一樣了。以前的趙棗兒是不愛說話的,喜歡把什麽都憋在心裏,這與趙棗兒幼時的經歷有關,說實話,趙棗兒沒有什麽精神疾病或者自閉癥,趙媽媽已經很慶幸了,而隨著趙棗兒長大,越發有自己的想法,作為父母他們不願多加幹涉,明明是無聲的支持卻讓他們與孩子漸漸疏遠,現在驀然一看,孩子已經長大了。

再仔細一看,趙媽媽突然發現了趙棗兒變得不一樣的原因——趙棗兒把頭發整理好,露出了兩邊相異的耳朵,也露出了她那張明媚好看的臉。

“幹嘛啊。”趙媽媽突然濕潤了的目光讓趙棗兒不知所措,試探地問:“我我我是嫁不出去了嗎?不是見男人讓你很絕望?”

一句話成功憋回了趙媽媽心裏泛起的感慨:“滾吧,管你嫁不嫁得出去,嫁不出去就算了,你媽還能再養你二十年。”

忍住,趙棗兒伸出一個巴掌:“五十年。”

“得了!要真能活到那會兒就該你給我和你爸做飯吃。”

“好嘞。媽,我走了。”

“路上小心啊,晚上回來出不?”

“回吧,不知道。”趙棗兒拿過門邊的粉色圍巾,在自己脖子上繞了兩圈,把臉裹得嚴嚴實實地,下意識再檢查一遍包裏的東西。

“對了,”趙媽媽跟在趙棗兒身後走到門邊:“你張阿姨說這幾年張羅了好幾次相親,都成了,你要是真沒有對象,不如......”

“我走了!”趙棗兒聽都不敢聽母親後面的話,逃也似的下了樓。坐上出租車後,趙棗兒下意識地掏出手機,九點半整,莊祁準時發來問候。

莊祁:起了嗎?

趙棗兒:七點半就起了。

莊祁:【驚訝】起這麽早?

看著莊祁發的【驚訝】的表情,趙棗兒忍不住想笑,莊祁比她大五歲,或許是總在大學裏的原因,平日裏的莊祁說話做事也很“潮”,相處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代溝,但聊微信的時候,語氣和表情就能反應出莊祁作風老派的一面了。

趙棗兒發了個【牛逼哄哄】的表情包,回覆到:今天約了大學同學見面。

過了幾秒莊祁的回覆就到了,先是發了Y市天氣預報的截圖,然後提醒趙棗兒註意保暖。

趙棗兒:【賣萌】.jpg

趙棗兒:謝謝師父~

莊祁:【微笑】

這個微笑,就是在年長一輩看來是微笑,在年輕一輩看來是“呵呵”的系統自帶表情包,網路上也曾對此有過轟轟烈烈的吐槽,大多是說捉摸不透這個表情的意思,而趙棗兒卻一下子想到了莊祁微笑的樣子,彎起的眼睛、溫和的眉目,含笑的唇,恰到好處地讓人覺得舒服。臉上浮出笑意,趙棗兒看了眼日期,禮拜二,遂問道:今天是不是有課?

莊祁:下午有。

於是趙棗兒便截圖F市的天氣預報,提醒莊祁今天有雪,開車小心。

莊祁:好。

這一番對話,到這裏就算告一段落了。莊祁那時候說了“等我電話”,隔了一天確實給趙棗兒打了電話,可惜當時趙棗兒燒得稀裏糊塗,莊祁打了四通,趙棗兒一通都沒接著。於是莊祁名正言順地登門“探病”了。沒想到趙媽媽不在,只有趙爸爸趙大匡在,去探病的莊祁連趙棗兒的臉都沒看見,坐了五分鐘就趙大匡請出去了。

這件事趙棗兒直到前天趙大匡不小心說漏了嘴才知道。

但當趙棗兒好多了之後,莊祁已經回到F市了。

這是戀愛嗎?趙棗兒問自己。

之前找不到爺爺,她根本沒有那些心思,而現在,說不動心,簡直虛偽。但是趙棗兒不是很主動的人,她也能感覺到莊祁對她是不一樣的,但在捅破了那層紗窗紙之前,暧昧再辛苦,也只能先熬著。

胡思亂想一通,不知不覺便到了目的地。推開咖啡廳的門,便看見沖她招手的胡婷。

“棗兒,這這。”胡婷看著走近的趙棗兒,一眼發現了她的變化,不禁眼睛一亮。

趙棗兒笑著走進,儀態自然,似乎真的不在意她那不太一樣的耳朵了。

“怎麽突然......嗯?”胡婷習慣了快言快語,上來就直接問了想問的。

“就是突然不在意了。”趙棗兒笑。之前她也把能看到鬼的自己視作異類,耳朵更是一個時刻提醒她的證明,而現在她不在意了,自然也不懼怕別人打量的目光。

而事實上,會刻意揪著別人痛處的,只是少部分人。

胡婷也微笑,帶著讚許和欣賞:“多好看的臉啊,幸好不白瞎。”

“嘿嘿。你說有事想問我?”趙棗兒點了熱奶茶,加了芋圓,心情也變甜了,但胡婷說要讓她幫忙的事讓她在意了一整天。

昨天下午趙棗兒去了醫院探望姜東煥,姜東煥恢覆得差不多,還向她道謝,說是趙棗兒救了他一命。這話只有趙棗兒和姜東煥懂,其他人都一頭霧水,孟欣也似懂非懂,但也表達了感謝,而與趙棗兒關系還算不錯的胡婷,晚上突然給趙棗兒發消息,希望請趙棗兒幫忙。

趙棗兒不知道自己能幫什麽忙,要說她有什麽能力,也就是見鬼、共情,只是胡婷說的會是這麽一回事嗎?

胡婷沒有立即進入正題:“碧雲回F市了?”

“對,她還有工作。”

“你不是在《F周刊》嘛,放長假?”

“沒,”趙棗兒虛勢了一把:“辭職了。”

“辭職?哇——跳槽?”

“就是不想幹了,想休息休息。”趙棗兒不欲多說。

胡婷露出羨慕的表情:“真好啊,能幹自己想幹的事情。我之前偶然聽說,你爺爺是大師?”

胡婷帶著試探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問,生怕冒犯了趙棗兒。知道胡婷沒有什麽惡意,也證實了胡婷想請她幫忙的事或許是有關鬼邪,趙棗兒點了點頭,並不露出抵觸的神情:“是。”

見趙棗兒沒有抵觸,胡婷稍微松了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有時候也聽她們說些你的事,沒有當過真,但是昨天突然覺得,這事應該只有你能幫我了。”

知道胡婷說的“她們”是指大學時一些愛閑言碎語的女孩,也了解胡婷直爽的性格,趙棗兒沒放在心上,反而主動敞開話題:“說說是什麽事吧。”

胡婷張開口,又閉上,眼珠子不安地轉了轉,“棗兒,你看得到鬼,是嗎?”

趙棗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穩鎮定,不知不覺有點兒模仿莊祁的意味,露出溫和的笑:“是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了嗎?”

“說來話長。我盡量長話短說......”

胡婷畢業後一直在C市工作,這幾天實則是請了長假回來的,原因是自小照顧她的外婆住院了。胡婷三歲時父母離異,不負責任的家長把胡婷丟給老人家,雙雙遠走,而今也有了新家庭,與外婆相依為命的胡婷,把外婆看得無比重要。但或許是年紀到了,老人住院已經兩個月,醫生已經通知家屬準備後事。

“......我當然知道人都是會死的,”胡婷深吸一口氣:“想麻煩你的不是這件事。外婆住院後,房子就空了,我工作後也只有過年才回來,最近住回來,發生了很怪的事——”

“家裏有一臺老舊的電話,”胡婷比劃著,“一直在櫃臺上放著,但是外婆每天都會擦,看起來也很新,手機用得多了後,家裏的固話就用得少了,半個月前,電話突然響了一聲。”

舊時的電話機鈴聲是單調的“嗶嗶嗶”,那天電話只響了一聲,胡婷一開始以為是電視,便沒有在意,過了一會兒,電話又響了起來,“嗶嗶——嗶嗶——”,這回響了兩遍。

胡婷走到電話機邊,有些新奇地打量著老家夥,不知道這個時代誰還會打固話,但是她依舊沒來得及接起。又隔了一會兒,電話終於響了第三遍:“嗶嗶——嗶嗶——嗶嗶——”

“餵,您好。”

“......”

“餵?”

電話那頭始終沒有聲音,沈默著,無聲無息。

胡婷遲疑著把電話掛了。而那之後,無聲的電話會在每天的十一點半、十二點、十二點半打過來,分別是一聲、兩聲、三聲。

趙棗兒看了眼手機,快十一點了。

“每次接起來,都沒有人說話。”胡婷聲音顫抖了起來。

“報警了嗎?是不是被變態盯上了?”趙棗兒在《F周刊》時接觸過不少這樣的都市異聞。

胡婷搖搖頭。“我也以為是變態,實在受不了了就想把電話線拔了......”

趙棗兒已經知道胡婷要說什麽了。

果不其然,胡婷一字一頓道:“電話根本沒有插線......”

97.鈴聲二響

“是不是模型電話?”盡管趙棗兒心裏知道對滿懷期待的人提出這樣的異議不太好,但她還是說了:“又或者,鬧鐘之類的?現在不是有很多奇怪造型的鬧鐘嗎,如果是......”

“不是。”胡婷嘆了口氣,肯定道:“不是的,這臺電話從我小時候就有了。也是二十多年的老古董了。”

“那你之前有沒有用它接過電話?”

“當然有啊,九幾年到零幾年的時候一般人家裏都是電話機吧。”

沒有插電話線的電話機,每天準時撥來的電話,分別會響鈴一聲、兩聲、三聲,接起電話後,卻是無聲的問候。這樣的事情,若是鬼,也應該是一個無害的、調皮的鬼吧?或許是個孩子呢。

趙棗兒想到了愛哭鬼。辜家從莊家離開後,辜爾東也好、愛哭鬼也罷,都沒有再出現過,趙棗兒大概也明白了愛哭鬼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只是在一個屋檐下相處了那麽一段時間,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樣的感情。

胡婷猜不到趙棗兒的心思,沈浸在自己的擔憂裏,她看了看時間:“馬上就到電話響起的時間了,外婆家就在附近,如果方便,跟我去看看吧。”

胡婷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懇求,趙棗兒作為朋友,不論如何也是不會拒絕的。不管有沒有鬼,亦或者是什麽情況,能有個人陪胡婷去看看,對於胡婷來說就是一種安慰。趙棗兒毫不猶豫道:“走吧。”

胡婷感激地跳了起來,搶著付了咖啡和奶茶的錢,領著趙棗兒走出了咖啡廳。咖啡廳對面是六年前才建的新小區,綠化做得不錯,當然在冬天裏也只有光禿禿的樹叉,遠遠望去,像半空中浮著一條褐色的紗帶。

胡婷家就在這個小區裏。

走過枝丫掩映的道路,嗖嗖的寒風被樹枝擋住,趙棗兒把裹得密不透風的圍巾扯開些,冷不丁吸了一口涼氣。

“這麽多樹,夏天應該很涼快。”

“當然,”胡婷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些,“當初小區做綠化的時候,戶主要求最多的就是多種樹。”

“住樓比想象中新很多。”小區的住樓都用暗黃色和磚紅色做樓體的主色調,即使在灰蒙蒙的冬日,歐式的風格也有幾分明媚,而每幢樓都有三十層,一層八戶,兩梯,小區環境和設施都很不錯。

跟著胡婷走進電梯,趙棗兒道:“我以為會是比較舊的社區。”

“之前是,住在蘭灣那邊,都是老房子,就被納入拆遷計劃裏,這一套是分到的房子,也不太差,外婆是很精明很果斷的女人,當時這裏都還沒建起來,外婆來看了一眼就覺得不錯,說沒必要死守著蘭灣的房子。”胡婷解釋道:“搬過來大概有六年了,小區建好了,就搬進來了。”

電梯停在四樓,並不高,正好是適合老年人居住的樓層,胡婷停在408門口,掏出了鑰匙。

趙棗兒站在走廊裏,從上往下打量四周的景致,初學風水,看不出太多門道,趙棗兒憑借直覺,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但胡婷一打開門,屋子裏靜謐的氛圍、猶如凝固的空氣,讓趙棗兒皺起眉頭。

“你上一次回來是什麽時候?”

“一周前。”胡婷弱弱地回答。作為屋子的主人,胡婷卻是跟在趙棗兒身後,而趙棗兒像主人一樣走在前頭。

屋子裏沒有光,很悶,很壓抑,明明是晴朗的白日,卻讓人心生不悅。

趙棗兒沒有停留,直往窗邊走去,一把拉開厚重的窗簾,讓白日的青光照亮了屋子。有了光,屋子裏變不一樣了,溫馨的裝潢顯露出真面目,暗紅色的木制沙發、大屏幕的液晶電視、茶幾上覆古氣息濃厚的桌布、櫃子裏的陶瓷擺件、墻上的照片......所有的東西一覽無餘,包括那臺電話機。

紅色的電話機,話筒沒有合上,而是被放到一邊,蓋在上頭的鏤空蕾絲白布被掀開來了,電話被保存得很好,明亮的紅色牢牢地吸引著趙棗兒的目光。

“開窗吧。”趙棗兒道:“先別開暖氣,通通風。”

胡婷有些拘謹,聞言跑到落地窗邊打開窗戶,又依照趙棗兒的話把廚房、臥室的窗戶通通打開。

“我的天,感覺好多了啊。”胡婷覺得尷尬,莫非真的都是她想多了嗎?是因為先前一直悶著的關系,才讓人無法在屋子裏待下去的嗎?“但是之前也沒有這麽壓抑過......”

對流的新鮮空氣讓房子變得生動起來,直到有些冷了,胡婷才重新關上門窗,打開了地暖。褪去大衣帽子手套,胡婷變得輕松了不少,讓趙棗兒隨意參觀,自己到廚房去煮茶。

趙棗兒先是把目光放到照片墻上。大多數的照片都是胡婷與外婆的合影,僅有幾張黑白的個人照和年代久遠、有些失真的雙人合照。

“這是你外公?”趙棗兒指著一張老照片的年輕男人問。

“不是,那是外婆的弟弟。”胡婷煮好茶端出來,擺在茶幾上,“外婆是未婚先孕,後來跟家裏鬧翻了。所以我媽不喜歡外婆。”

這就是家庭的辛密了,趙棗兒沒有再深挖,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每一間房子,都會有人氣。特別是一家人熱熱鬧鬧住在一起的家庭,人氣很旺,廚房裏的竈神也會開心,而長久沒有人住的地方,就沒有人氣,曾經守護的竈神也會離開,以前的趙棗兒自然不會註意這些,但現在她已經能一下子從“人氣”中得到很多信息。

走進房子的時候,趙棗兒就感覺到了,這間房子沒有男主人。而年長的女主人生病了,所以屋子裏籠著一層陰氣,便讓人感覺陰沈而壓抑,年輕的女主人不常回來,每次回來都有變化、停留的時間也短,房子漸漸模糊了年輕女主人的樣子,只記得胡婷小時候的模樣。

但籠罩著房子的病氣,並不是讓屋子變得壓抑的原因。趙棗兒還在看照片,如果通過共情,她可以看到更多,但距離十一點半,只剩下幾分鐘。

走到電話邊,趙棗兒先是檢查了電話機的後面,確實如胡婷說的那樣沒有插電話線。胡婷緊張地看著趙棗兒,又看了看手機,11:28,第一次響鈴,又臨近了一些。

像是擔心電話會因為占線打不進來,趙棗兒把聽筒放回槽裏,她的舉動讓胡婷心裏一顫,但趙棗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胡婷不要說話。

11:30。

“嗶嗶——”

電話準時準點,響了一聲,便平息了。

站在電話機前的趙棗兒,皺起了眉。

沒有鬼,她確定。這一點從她進來的那一瞬間就確定了,那電話究竟為什麽會響?

胡婷的臉色已經變了,趙棗兒示意她不用慌,“屋子裏很幹凈,什麽都沒有。”

“......真的?”

“真的。”趙棗兒很是肯定,甚至徑直把電話拿了起來,走回到沙發邊,研究起電話本身。

“你之前試過沒有?把聽筒拿起來後電話就打不進來了?”趙棗兒問,她指的是先前話筒被拿起來的事。

“嗯。”胡婷遲疑地點頭。

趙棗兒把電話翻過去,摳開電池板,裏頭也是空的。

胡婷的聲音又重新抖了起來:“你看吧,沒有電池也沒有電線,屋子裏有沒有鬼我不知道,但這肯定不尋常吧!要不,我們把電話拆了看看吧?”胡婷試圖重新尋求科學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擺擺手,趙棗兒電話機放到茶幾上,“你別慌,屋子裏是沒有鬼......”

“屋子外呢?”胡婷忍不住打斷道。

“......”趙棗兒無奈,只好打開門到外頭轉了一圈。

聽到“沒有”的結果後,胡婷又忍不住要求趙棗兒也去看看電梯,“那些恐怖電影裏不總在電梯裏鬧鬼嘛......”

“萬一有什麽呢?”早在搭乘電梯上樓的時候趙棗兒就知道電梯很幹凈,此刻忍不住嚇唬胡婷一下。“嗷——”

“鬼會嗷嗷的?”胡婷狐疑地看著趙棗兒,一副別逗我的表情。

“有的會。”趙棗兒一本正經道,但沒有去查看電梯:“走啦,電梯也沒有,剛剛就看過了。”

胡婷停頓了一下,知道沒有鬼松了一口氣,但電話依舊會響,她只好安慰自己,可能電話機裏有什麽她不懂的科技,想了想,胡婷突然理直氣壯道:“我把電話扔了吧,扔了就好。”

“扔了可能也沒用,或許你的手機會響起來哦。”

“啊啊啊你別嚇我!”足足高趙棗兒一個頭的胡婷頓時小鳥依人地靠在趙棗兒身上:“你不是說沒有鬼嘛!”

“是沒有鬼——”

“妖怪!!!”

“......”趙棗兒翻了個白眼,“也沒有。別打斷我,先聽我說。”

“喔,好。”胡婷深呼吸,正襟危坐,做了個把嘴巴的拉鏈關上的姿勢。

趙棗兒把右手放在電話上,閉上眼又感受了一次,幾秒鐘後睜開眼,肯定道:“電話裏有一種力量,溫暖的——像是思念,可以看到一個女人總是站在電話機前面,低頭看著電話,在等,等電話響——”

胡婷看著趙棗兒,嘴巴慢慢張大,趙棗兒的目光落在空中的某一點,像是真的“看到”了什麽,而隨著趙棗兒之後的描述,胡婷更加驚訝。

“這個人,應該就是你的外婆。在這個屋子裏外婆很少再這麽做了,我看到的,更多是另一個房子,灰撲撲的墻,一米高的地方還有水線,石頭地很涼,在屋子裏偶爾能聽到水聲,溪水?江水?不對,有點像浪......”

“是蘭溪。”胡婷順著趙棗兒的話往下說。以前在蘭灣的家非常靠近蘭溪,她們又住在低底,水量大的時候能聽見水聲很正常。

“外婆總是在晚上的時候在電話邊站一會,電話的這邊有個花瓶,玻璃的,這邊是相框,好幾個相框......”趙棗兒一點點描述自己看到的東西。

胡婷已經驚訝得合不攏嘴了。趙棗兒的話喚醒了她的回憶,之前她一直以為外婆只是站在那看照片,聽到趙棗兒的這番說法,才反應過來,原來外婆是在等電話嗎?等誰的電話?而從沒有去過胡婷舊居的趙棗兒,又怎麽能這麽詳細地描述出來呢?

趙棗兒收回手,她已經不能通過電話機感受到更多。趙棗兒站起來,走到照片墻前,指著一張黑白的女人獨照,問胡婷:“這是外婆年輕的時候?”

“是,外婆年輕時是記者。”說起外婆,胡婷有些驕傲。

照片裏的女人穿著制式套裙,知性又大方,對著鏡頭毫不羞澀地展露笑顏,爽朗的模樣和胡婷像極了。

“能拿下來看看嗎?”

“可以啊,怎麽了?”

“就是感覺,照片裏的氣息,和電話裏的有點像。”趙棗兒也不太確定,小心地取下相框,打開後夾板,取出照片。照片後寫著一行鋼筆小字:

1970年,劉疊芝於白山塔照。

十分文雅的名字,但這條線索不大,趙棗兒又陷入了新一輪的頭腦風暴。胡婷也不再害怕,嘗試著從記憶中搜索有用的訊息,不知不覺到了十二點,電話又響了起來。

“嗶嗶——嗶嗶——”

98.鈴聲三響

“嗶嗶——嗶嗶——”

“餵?您好......”趙棗兒這一次果斷接起了電話。

胡婷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居室內靜謐無聲,兩個姑娘的註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話筒上。而素來沈默的話筒彼端,傳來了由淺至深的呼吸,緊接著是一聲咳嗽,從這聲咳嗽可以聽出對方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了,但第二聲咳嗽被抑制住了,對方輕輕提了一口氣,“......是疊芝嗎?”

疊芝,劉疊芝。胡婷外婆的名字。

趙棗兒直接把話筒遞給了胡婷,胡婷一個勁兒地搖頭,不敢接,她的下唇被她自己咬出了血,顯然是被嚇到了。不是說沒有鬼嗎?不是說電話沒有電話線也沒有放電池嗎?為什麽電話會響,裏頭還有人說話呢?

胡婷的三觀正在崩塌當中。

趙棗兒確信這不是鬼,但是她又解釋不明白眼下的情況,好在還算冷靜,沒有忘記電話裏的人還在等她的回覆,沈著回應道:“不是,外婆不在。”

對方明顯又停頓了一下,似乎松了口氣,呼吸節奏慢慢變得平緩:“啊,這樣啊,你是疊芝的孫女?”

看了胡婷一眼,胡婷擺擺手,依舊沒有接電話的意願,趙棗兒便道:“不是,我是胡婷的朋友,胡婷出去了。”

“她叫胡婷啊......”對方輕聲道。

趙棗兒感覺到對方的氣息變得濃厚起來,仿佛穿透了電話,變成了有形的東西,這種感覺趙棗兒已經很熟悉了,她現在已經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共情的能力,對方的氣息、能量、靈力,都是能讓她發揮共情的鑰匙。

“請問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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