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與暮倚靠在墻壁上，輕呼一口氣，她輕蹙起眉頭，問零零：“商爵看起來有些傷心啊，怎麽辦？”

“顧望沒死。”零零回答。

“那還好。”江與暮松了口氣，“畢竟我們快走了嘛，有點不忍心看商爵孤苦伶仃的。”

“你確定顧望活著更好？？”零零難以置信地問。

“反正我不會去補刀的。”江與暮說完，又嘀咕一句：“一直沒看到沈喬倫。”

她的目光掃過一扇緊閉的房門，直覺有蹊蹺，她扶著墻壁走過去，推門而入，就在床上看到一個纖長瘦削的身影。

沈喬倫仿佛被魘住了，掙紮著想要從夢中清醒過來，幾秒鐘後，他猛地坐起身，冷汗順著頸項流淌下來。

顧望對他使用了異能，他因此失去意識陷入昏睡。現在，顧望失去了對他的控制，就意味著……

因此沈喬倫看到江與暮時，沒多少驚訝。

“他人呢？”沈喬倫輕聲問，盡管他神色還算平靜，但江與暮還是聽出他聲音裏的顫抖。

江與暮對著走廊的方向偏了偏頭。

沈喬倫踉蹌著向外走去，他看到顧望無聲無息的被商爵抱在懷裏。商爵垂著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弧度完美的側臉和緊抿的唇。

江與暮從房間裏探出頭，正好能看到走廊上，商爵孤寂的無聲的側影。

“商爵對顧望的感情很覆雜，我一個天降白蓮花能拼得過他親哥哥已經要感謝商爵的是非觀了。要殺了顧望，他大概下不了手的。”江與暮對零零感嘆道：“最主要的是，我們可以用顧望來牽制沈喬倫啊。”

沈喬倫神情漠然地跪在顧望身邊，擡手覆上他的頸動脈，在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搏動後，他突然笑了一下，笑聲裏帶著明顯的哽咽。

商爵把懷裏的顧望推到沈喬倫那一邊，然後自己站起來往江與暮那兒走去。

江與暮正倚在門邊，借著墻壁來分散重量，她腦袋昏昏沈沈的，緊繃的神經松懈後，反而愈發疲倦。

她看到商爵緊抿著唇，一步步走近，神情中有無法壓抑的悲傷和委屈。江與暮看著他漆黑的像藏著星空的眼睛，隱約覺得自己離開時，他一定會哭泣吧。

江與暮故作輕松地張開手臂，對著商爵笑了笑。

商爵的目光瞬間柔和下來，他緊抿的唇松開一些，嘴角勾起清淺的笑意。下一秒，卻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直直栽倒下去。

江與暮反應極快地沖過去接住他，“商爵！”

江與暮沒能支撐得住商爵的重量，和他一起摔倒在地上時，眼前一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她小心地試探了商爵的脈搏，還算好，商爵的神色看不出痛苦，平和的仿佛只是昏睡過去。

她把商爵倚靠在墻上，又起身去找無線電通訊。等待接通的間隙，零零猶豫著問她：“你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啊？”

江與暮一聽就笑了，她哪兒都不太好，沒來得及回答，通訊接通，她跳過了殘酷的生死爭鬥，直接說了現狀：“重傷患者兩個半呢，再雪姐姐。”

龍再雪同樣是重傷傷患，聲音難得的虛弱無力：“派醫療隊去還是把你們接過來？”

“留在這兒繼承三區指揮長的位置嗎？”江與暮笑著問。

“商爵很強，末世憑實力說話。”龍再雪低聲說。

“替商爵謝謝你了，統一世界這種活兒還是交給你吧姐姐。”

龍再雪完全沒有強敵盡歿的喜悅，反而嘆息說：“你猜差點兒被顧望殺死時，我怎麽想的？那一瞬間我居然在想，我總算要死了，這一堆爛攤子愛怎樣怎樣吧……嘶……”

龍再雪的聲音突然中斷，江與暮聽到一聲微弱的痛吟，忙問：“怎麽了？”

“啊，真是……”龍再雪的聲音裏帶著笑意，無奈道：“家裏的小貓撓了我一下。”

江與暮想到初見龍再雪時，她確實抱著一只漂亮的布偶貓。對於龍再雪說的那種厭倦感，她深有體會，正想要安慰她兩句，就聽到龍再雪在那邊溫柔地說：“怎麽又哭了？乖，我錯了，不說了……”

江與暮：“……”

行吧，小貓是代指小哭包是吧，江與暮撇撇嘴，坐著等龍再雪繼續回話。

沒多久，龍再雪壓低聲音說：“你們在那兒等著吧，直升機馬上過去。白柯生氣了我哄哄他，這次出事把他嚇到了。”

“你恨顧望嗎？”江與暮突然問她。

“不啊。”龍再雪幾乎沒有猶豫，她說：“成王敗寇，我敢站出來和他們爭，什麽下場沒考慮過？”

“我想告訴你，顧望沒死……”江與暮停頓了一下，說：“還有沈喬倫，可以說是毫發無傷了。”

龍再雪聽到這個名字，心情有些覆雜，她說：“末世降臨後，每個上位者都斥巨資建造實驗室，研究喪屍病毒和異能基因。沈喬倫的研究成果要遠遠把我們甩在身後……”

“那現在這樣的情況呢？”江與暮問她，心已經放下來。

“如果他不能為我所用，我會殺了他。”

“明白了。”江與暮笑了笑，結束通訊。

直升機很快到位，沈喬倫把帶著氧氣面罩的顧望送進機艙後，轉身往實驗基地的地下走去。

江與暮沒有詢問，只是示意直升機等著他。顧望還在這兒，沈喬倫走到哪兒都會回來。

果然等了片刻，沈喬倫拎著一個小巧的恒溫保險箱走回來，問：“後續的實驗設備和已經完成的藥劑有人來收拾嗎？”

江與暮靠著椅背，有些驚訝沈喬倫這麽快就接受了現狀。

沈喬倫也安靜地坐到座位上，沒有了一直以來乖張的姿態，淺色的眸子沒有一絲波瀾。

他看著顧望，輕聲笑了笑：“我要好好工作，才能保住他，不是嗎？”

回到龍再雪的基地後，江與暮才真正輕松下來，商爵接受了全面的檢查，身體內部沒什麽損害，陷入昏迷狀態是因為能量嚴重透支，什麽時候醒來，要看自身的恢覆情況。

江與暮閑來無事，就陪著商爵一起睡覺，每天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直到第三個月，商爵還是沒有醒過來。

有一天早上，江與暮睜開眼睛，她看著初陽柔和的光線下，商爵漂亮到不可思議的側臉，意識到離別的時刻終於要到了。

一直以來壓迫著她的無力感、混沌感消失，生命力在回升。

“你怎麽還不醒啊。”江與暮喃喃道，又皺了皺眉，小聲說：“不醒也挺好，就不跟你告別啦。”

零零遲疑了許久才開口：“昨天晚上，沈喬倫提取出了抗喪屍病毒的血清……”

“所以末日即將終結，我們要走了。”江與暮從床上爬起來，摸了摸商爵的側臉，笑著對零零撒嬌：“再寬限幾天不行嗎？”

“我們馬上就要遷躍了……”零零有些為難。

江與暮任性了一把，直接跳下床跑出去了。

她路過顧望的房間，顧望也沒有醒，這難兄難弟睡了這麽久還挺默契的，她在心裏叮囑：以後要互相攙扶啊，不許互毆了。

沈喬倫一夜未眠，回去休息前，還是照例來看一眼顧望的情況。

兩人在走廊上相遇，江與暮先打招呼說：“辛苦你了。”

江與暮後來知道了離開實驗基地那天，沈喬倫特意回去拿的是她的血漿，用完了也沒有再想抽她的血。沈喬倫發現了她的身體機能出現問題，甚至還拿過幾支試劑來試圖做治療。江與暮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兒，拒絕了這種註定白費力氣的行為，但心裏領了沈喬倫的情。

她繞過走廊時就聽到了白柯勸龍再雪休息的碎碎念。

客廳裏，龍再雪坐在桌前看資料，她剪了短發，穿著簡單的黑色背心，酒紅色的短發別在耳後，襯得整個人颯爽又透著些嫵媚。末世裏的一大堆爛攤子忙的她焦頭爛額，都沒精力打扮自己了。

白柯則越來越不像小哭包了，他穿著筆挺的白襯上，把早飯一樣一樣端到龍再雪面前，俯身把龍再雪手中的資料抽走時，看著還有幾分霸道。

但一開口就完犢子了，他的聲音又軟又柔：“再雪姐姐，求求你先吃飯吧，我會心疼的。”

龍再雪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聽話地吃起飯來。

江與暮笑著走到窗邊，看了眼這個世界的天空，澄藍色的，充滿希望。

她跑回商爵的房間裏，跳上床，把人緊緊抱住，跟零零說：“好了。”

“嗯。”零零輕聲應她。

無機質的金屬女聲傳來：“末世已終結，感謝你的努力。”

“具體獎勵由執行者代為管理，‘江與暮的心願’可即時使用或保留。”

江與暮拍著商爵的肩膀，像在哄他睡覺一樣，一邊順口問零零：“還有獎勵呢？”

“嗯吶。”零零說：“那個願望……”

“不用保留了，我現在就要用。”江與暮笑著閉上眼睛，認真地說：“希望商爵能忘了我，遇到對的人，往後餘生，平安喜樂。”

柔和的陽光照在沈睡著的商爵的側臉上，他的眼角有隱約的閃爍的淚光。

“－－心願已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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