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吱呀——”一聲，陸是楊推開玻璃門，櫥窗一旁的冷氣呼呼地往他臉上吹。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倒吸一口氣。

陸是欣在樓上坐了一小會兒，此刻見人來了，起身提著裙擺跑了下來。

他盯著瞧了片刻，微皺著眉，問她：“你是準備去度假嗎？”說著，努了努嘴示意：“在房間裏戴什麽帽子，礙眼。”

陸是欣聽了他的話也不惱，反倒是笑瞇瞇地，摘了帽子上前，“哥，這是波西米亞風格，你不懂。”

“說吧，剛才火急火燎地把我叫來，又怎麽了？”

兩人站在空調底下說話，陸是欣臉上帶著笑，刻意道：“別光站著，咱們上去說。”

她把人帶到了二樓，招呼陸是楊坐下，又讓店裏的服務生倒了兩杯熱茶。

茶水端了上來，陸是欣這才慢悠悠開口道：“哥，有件事想麻煩你……”

身前的人抿了一口茶水，“看出來了，你今天找我又是有什麽難事。”他放下茶杯，揚著腦袋瞧她，“說吧，到底怎麽了。”

陸是欣了解這個哥哥，畢竟是親兄妹，耳根子軟，她知道自己真有什麽難處，和陸是楊撒個嬌，一般來說都能解決。

是以，她輕輕咳了兩下，故作為難，“哥……我現在才明白你當初說的話。讀書真的是太容易了，比起做生意來說，那真的不算什麽難事。”頓了頓，接著說：“以前我是沒想通，現在入了社會，磕磕碰碰地見得多了，我……”

陸是楊斜睨了一眼，不搭腔，似乎想聽聽她到底準備說什麽。

“……你看這家店生意怎麽樣？哎，這條街其他店比較是不錯，但是我算了一筆賬，一個月下來，光房租水電人工成本，就得劃去一大半。”陸是欣斟酌了幾秒，悄悄觀察著陸是楊的神色，見他面容平靜，心下一狠，索性直言：“我想了好多天，決定把這家店盤出去了。”

他倒是丁點也不吃驚，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笑著問：“哦？那你接下來準備幹什麽？”

陸是欣垂著眼，嘆了口氣答：“說是盤出去，也不是不做了。”她問陸是楊，“哥，我想在市中心的商貿樓重新開家店，成嗎？”

男人緘默不言，臉上霎時冷了下來。

“哥，你別這麽看著我……”

“你倒是知道喊我哥。”陸是楊冷哼一聲，擡頭打量了一眼這間服裝店，“我問你，你就這點出息？店面才開了多久，說換就換。當初怎麽答應我來著，現在全忘了是不是？”

陸是欣擺擺手，趕緊解釋，“沒忘沒忘，全記著呢。”她點了點自己的腦門，一邊又道：“哥，你誤會了，我就是覺得這家店生意沒我想象地那麽好，或許是地段的問題，如果開到商貿中心，會不會有轉機？”

“你倒是說的輕巧。”陸是楊問她，“像你說的，房租水電人工成本，這麽一開一關，得多少錢算過沒有？你承擔得起嗎？”

陸是欣癟了癟嘴巴，上前拉住他的手，“哥，這不是還有你嗎？”

陸是楊當即甩開，露出不耐的神色，“說了一半天，打起我的主意來了。”他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再定睛看了眼這個妹妹，小時候她說要什麽，全家人便依著她順著她什麽都由著她來。陸是楊心想，就連她說不願意繼續讀書，這個做哥哥的都能幫她瞞著父母，在外頭瀟灑了這麽長時間。

一想到這些，他不由地怒從中來，一刻也不願多呆，“謔——”地一下起身決定離開。

陸是欣沒想到他會翻臉，追著他繼續道：“哥，你先聽我說，別走啊……”

身前的人忽然頓住步子，陸是欣沒止住，一腦門撞了上去。

“哥……”她嚅囁道。

只見陸是楊的臉更黑了，木然轉過身，冷冽的眼神盯著她：“這段時間老實些，要是再整出幺蛾子，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話畢，不給陸是欣發言的機會，推開玻璃門扭頭便離開了。

陸是欣站在房內，“哎哎”地叫了好多聲，直到人影走遠了，她還沒回過神似的，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店內兩個小姑娘見她失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徑自忙著整理貨架，到最後誰也沒有出聲。

片刻，陸是欣回過神，轉身往樓上走，席間又吩咐他倆：“把茶水倒了，杯子洗一下。”

話音未落，只見玻璃門再次被人推開，她以為陸是楊回頭了，來不及轉身，堆起一臉的笑意，“哥，我就知道你會……”

後面的話被咽了回去，待陸是欣瞧清來人，神色不由地凝重起來，到最後面無血色，抖動著嘴唇低聲道：“媽……你怎麽來了……”

孔芬芳臉色鐵青，咬著後槽牙才忍住了一腔的怒意，一手指著她，哆嗦著，“你、你……你們倆，好啊！”

不知不覺之間暑假便過去了一大半，眼看新學期即將來臨，蔣純純荒廢了兩個多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爾出去打打牙祭改善夥食，其餘的時間便只剩下窩在房間裏做一個名副其實的宅女。

杜陶華看在眼裏，怨在心裏，見她成天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恨鐵不成鋼，咬著後槽牙怒道：“你真準備每天窩在家裏，什麽也不想什麽都不打算？”

蔣純純攏了攏頭發，嘴裏咬著皮筋，含糊不清道：“媽，你看看外頭的天，光這太陽就能把人曬幹了，我出去幹嘛？”她粗略地紮了個簡單的丸子頭，對著鏡子看了兩眼，還行，少女味十足，“再說了，難得放個假，讓我多休息兩天成麽？”

孔芬芳的腿腳好了一大半，平日裏行動已然不成問題，只是不能像從前一樣快步走，跑步也不行，走樓梯的時候也需要個人攙扶，蔣純純索性便把葉姐留在了家裏，準備托她長期照顧。

時下，葉姐從陽臺剛洗完衣服回來，聽到這對母女的對話，笑了笑，說：“你媽媽也是擔心你，每天在家無所事事，耽誤了正經事。”

蔣純純聽罷，瞧了杜陶華一眼，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有些話母女倆關起門來說沒什麽，可這有外人在場，蔣純純多少希望杜陶華能夠給自己一點面子，別再像從前似的，逢人便把她那點條件到處說，一副恨不得趕緊將女兒趕出門的架勢。

“我能耽誤什麽正經事。”她嗤笑一聲，放下碗，起身往房間走。

杜陶華還欲多說幾句，只聽“砰——”地一聲，蔣純純把門關得震天響。

身後，杜陶華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到底沒有再追問。

回到房間，蔣純純躺在床上翻閱著手機記錄，陸是楊與她的聊天對話框還停留在上周，兩人吃了飯，就近逛了逛，眼看天色漸晚，蔣純純提出想要先回家了。

兩人交往的時間不算長，但是情侶之間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蔣純純不是什麽純情少女，更不會因為和誰交往過便覺得少了什麽。

只是出門那天她熬了一整夜看日劇，下午出門時困意襲來，好不容易撐到吃過晚飯，兩人隨處逛了一圈，瞌睡蟲莫名其妙地又跑了出來。

“下周我要出差去一趟金陵，你呢……有沒有想過和我一塊兒去？”黑暗中，陸是楊忽然發聲。

蔣純純蓋著嘴巴的手還未放下，腦子慢了半拍，隨口應道：“我、我去幹嘛啊？”

陸是楊提議說：“難得我有空，等公事結束了，一塊兒周末在金陵住一夜，怎麽樣？”

想到要出遠門，長途跋涉的，不一定睡得飽吃得好，蔣純純隨即拒絕了，“不想去，好累。”

夜色中，她並沒有察覺到陸是楊臉上尷尬的神情。

“我這一趟得至少得十天半個月不回來。”陸是楊靠近她，聲音低沈沙啞，有如魅惑一般，“咱們這麽多天見不到，想你了怎麽辦？”

蔣純純按壓著胸口，只覺得下一秒心臟仿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你、你別靠那麽近，怪熱的。”她左右張望，生怕被途徑的路人瞧見。須臾，又起身道：“我累了，你送我回家吧。”

陸是楊搭在石凳上正欲環繞她的那只手臂微微一頓，默了幾秒，正色道：“好。”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蔣純純不笨，看得出來陸是楊有意的討好，或許是離別在即，他才會刻意的索求。

時下，她抱著手機盯著屏幕發了好一會兒呆，心裏拉鋸戰似的在反覆斟酌思考。末了，嘆口氣，將手機扔在一旁，看著天花板吐出一口濁氣。

銀白色的平板機安靜地躺在柔軟的被窩裏，仿佛洞察了主人的心思，下一秒“叮咚——”一聲，微信顯示收到一條新信息。

蔣純純一骨碌爬了起來，拿過手機，盯著那個紅色的1看了許久，放下又拿起，拿起了再放下，反覆數次，最後才作罷，顫抖浙手指點開綠色的app。

最近聯系人裏頭，新信息被置頂在第一排，蔣純純定睛一看：

“——各位老師，下午好！假期臨近尾聲，請所有任課老師於8月20日上午8點返校參加新學期工作會議，地點：階梯教室2樓大會議室。，不得請假，請勿遲到早退，望周知。”

校官方微信群發了新學期的開學事項，她看著那一長串文字，險些氣得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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