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周末，蔣純純跑了一趟人才市場招人——杜陶華現如今每天支著一根拐杖滿屋子轉悠，身邊沒個照料的人不成。

蔣純純想得很明白，等到自己那房子徹底落實下來，少說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外加裝修水電，家具陳設完畢，等到真正能住人，怎麽著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杜陶華腳上有傷，不方便多走動，而她自己工作又忙，眼看著就要放暑假了，學校裏正在準備明年的招生計劃，各班班主任每周開不完的大小會議。

是以，蔣純純的要求簡單又明確，找個女的，最好年歲大些，手腳利落且話不多，就可以了。

接待她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一聽她提的條件，點頭應道：“就要找個會護理的人？這簡單。”說著，拿起電話，撥出一串號碼。不多時，對方接通，她眉開眼笑地問：“葉姐，這裏有份活，你考慮考慮？”

放下電話，蔣純純不覺有些疑惑，問道：“怎麽聽你這語氣，對方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她張了張嘴，解釋說：“我們家老太太脾氣不好，難伺候……小妹妹，你可別找尊佛讓我回家供著……請神容易送神難。”

小姑娘被她逗笑了，“你放心吧……這個葉姐在圈內名聲是頂好的，多少人想找她幫忙都排不上隊，你算是走運了……”

對方還在絮絮叨叨地介紹著，蔣純純卻無心在聽。

枯坐了片刻，大門被人推開，一個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女人上來報到。

窗口的人和她對接了一會兒，覆又指了指蔣純純，“喏，就是這家雇主。”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來人態度謙和，點了點頭對她笑笑，並未說什麽。

手續辦得相當簡單，雙方確認無誤之後簽了字，蔣純純付好錢，帶著人往外走。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大廳，蔣純純今天開車來的，她見葉姐獨身一人，沒帶行李或皮箱，出發之前又問她：“我這就往家裏開，你的行李袋呢？不在身邊……要不要開車一起去取？”

葉姐忙不疊地應聲道：“不用了，我已經讓我女兒晚一些送過來。”話畢，又不忘道謝。

蔣純純的車子停在一處十字路口，綠燈跳轉，她時而望向前方，時而透過後視鏡觀察坐在後座的人。

這個葉姐的穿著打扮很是普通尋常，一身簡裝樸素幹凈，身上沒有亂七八糟的飾物，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親和力十足。

車子再次啟動，蔣純純悠悠然開口道：“葉姐，具體要做什麽工作之前咱們都說清楚了，不過有件事我還是想提前和你打聲招呼……”她輕了咳兩聲，“家裏的老太太是個硬脾氣，不好對付……以後你和她相處，還希望能夠多多諒解，別和她計較。”

葉姐聽罷，了然笑道：“道理我們懂得，你是雇主，有什麽特殊點的要求我們也是理解的。”

蔣純純點點頭，心裏對這個葉姐更加認可。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蔣純純帶著葉姐上了樓。

打開門，杜陶華坐在沙發前翹著那只打著石膏的腿在看電視，見到蔣純純回來，身後跟了一個陌生人，疑惑道：“你回來了？這位是？”

蔣純純笑了笑，放下皮包，對葉姐道：“你先去廚房準備一下晚飯吧。”

支開人，蔣純純對杜陶華介紹：“這是我給你找來的護工，姓葉……我看她和你差不多歲數，你愛怎麽稱呼人家，你自己看。”

杜陶華一聽她這麽說，頓時拉下臉色：“你啊！”她朝廚房那處瞥了一眼，低聲道：“家裏來個外人，這麽大的事情，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再說了……你讓她照顧我，總得先把人帶來給我瞧瞧……我看這人，進門也不打招呼，不懂規矩……估計難相處。”

蔣純純抿著嘴唇，“媽……你就放心吧，這個葉姐口碑很好……聽說很多家都要找她，正巧今天被我撞見了，才有這個機會找她來幫忙。”她說：“你先試用幾天，如果實在用不慣了，到時候我再給你重新找一個。”

這番話很是受用，杜陶華嘴上雖還在念念叨叨，臉色卻已經緩和很多。

接下來一周，蔣純純每日正常上下班，晚上偶有加班，回到家時，杜陶華已經睡了。

客廳裏亮著燈，葉姐聽到動靜走出門，對蔣純純道：“今天我熬了一鍋冰糖雪梨，在冰箱裏凍著，你要不要喝一碗，我端出來給你熱熱？”

她換下鞋襪和衣服，長舒一口氣，“我自己來，你休息吧。”

葉姐應了一聲，轉而回了房。

相安無事地度過一周，杜陶華對於這個葉姐沒有表現出不滿，蔣純純便也樂得輕松，不再考慮換人的事情。

這一日晚上吃著飯，葉姐和杜陶華聊著天，問起腳傷的緣由，杜陶華才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轉身敲了敲蔣純純的飯碗，問：“欸……上回那個撞我的小姑娘，後來怎麽樣了？你和人家談妥了賠償的事情沒有？”

蔣純純抱著碗，手上動作微頓，“哦……在談了在談了……”

“談得怎麽樣了？”

她把碗往桌上一擱，擦擦嘴巴：“還能怎樣，人家走保險唄，該怎麽賠償就怎麽賠償。”蔣純純說完話，起身結束了這頓晚飯。

杜陶華見她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就知道她沒想好好辦事，故而追問道：“也沒聽你提起，我這不得多問兩句……人家肯不肯啊？你沒有吃虧吧？”

蔣純純不願和她聊這些，又礙著外人在場不便展露情緒。

好在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一通來電打斷了杜陶華的詢問。

蔣純純抱著手機回房間，索性沒再理會。

杜陶華回過頭，嘴裏嘟嘟囔囔的，“臭丫頭，就是不要好，回頭吃了虧沒地方說理去！”

葉姐含笑道：“我看小蔣辦事聰明伶俐的樣子……吃了誰的虧也不至於吃她的，你別擔心。”

房門關上，蔣純純接起電話。

方磊問他：“阿姨出院這麽長時間了，我一直沒空找你……怎麽樣，最近有時間嗎？”

蔣純純腹誹，你又不在宜山市，總不能有事沒事都來找你吧？

“最近期末，是有些忙了。”她笑笑，“你有什麽事嗎？”

“周末我準備回來一趟。”方磊說：“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趁著哪天有空，順便來拜訪一下阿姨。”

他不提倒好，這麽一說，蔣純純心裏又起起落落地。

“方磊。”猶豫了數秒，她鄭重開口道：“你回來得正好，有件事情我想和你當面談談。”

方磊不解其意，笑著問：“什麽事情，電話裏不能好好說？”

蔣純純解釋：“還是當面談吧，你哪天回來？”

“周五，我來宜山市出差，周末應該會再住兩天。”

蔣純純點頭，“那好，就約周五晚上吧，你方便嗎？”

“方便，我為你空出時間就方便了。”

收了線，蔣純純對著暗下來的屏幕發了片刻呆。

手機卻不安分，冷不丁地又響了起來。

她定睛一看，是陸是楊發來的微信。

一條不長不短的語音，語氣平淡無波，說的無非也就是杜陶華出險理賠的事情。

蔣純純平靜地聽完他的話，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點著，不多時便回覆他：

——這兩天沒空，有時間我再聯系你吧，這事不著急。

陸是楊收到她的微信，看完不覺勾起唇角笑了。

坐在對面的陸是欣正埋頭看雜志，見眼前的人對著手機不知在瞧什麽，笑得更是一臉淫.邪。

“哥……哥！”她踢了踢對方的座椅，高聲喊他。

陸是楊回過神，收好手機，正色道：“喊什麽，我聽得見。”

陸是欣歪著腦袋瞧他，“我剛才說了什麽，你聽見了嗎？”

他說不出來，只得幹咳兩聲。

陸是欣皺了皺眉，“哥……你壓根沒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啊？”她不由埋怨道：“我和你說了半天了，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陸是楊說：“我要是不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你捅這麽大的簍子誰幫你接著？”

她默了默，“上次的事情還沒解決好？”

陸是楊不想多談，轉移話題道：“剛才你說什麽來著？新店怎麽樣了？”

談及這個，陸是欣頓時展露舒顏，神情輕松，“都準備地差不多了，我挑了個日子……下周二開業！哥，你會來幫我捧場的吧？”

新店前期投入太多精力，這段時間陸是欣忙得見不著人影，好不容易今天有空，特地跑來和陸是楊報告好消息。

陸是楊知道她這回難得想幹件正經事，心裏對這個妹妹多了一份讚許。

“你這是女裝店，我一個大男人過去幹什麽？”他嘴上這麽說，末了卻還是道：“回頭我讓助理送兩束花籃，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陸是欣也不強求，而是問道：“助理是曉婷姐嗎？我能請她為我新店開業捧場吧？”

她這麽小心翼翼地詢問陸是楊的意見，顯然是被他之前的態度嚇怕了。

陸是楊見此不再執意，算了吧……她愛和誰交朋友就和誰交朋友，不是他這個哥哥能管得過來的。

“隨你吧。”

或許是心情不錯，對於陸是欣，他一反常態，並沒有對此做過多苛求。

小姑娘心裏門兒清，因而對於剛才那通電話便上了心，說什麽也非得弄清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癟了癟嘴巴，抱怨了一句，“哥，我渴了。”

陸是楊回她：“冰箱裏有你愛喝的飲料，自己去拿吧。”

她不肯，扭捏著說：“這裏是你家，你就幫我拿一回吧。”

陸是楊盯著她看了幾秒，“就知道撒嬌。”說完，撓了撓她的腦袋，起身往廚房走。

他才出門，陸是欣立即搶過放在桌上的手機。

屏幕點亮，好在陸是楊沒有設置密碼，她翻開通話記錄，只一眼便瞧見了那串被置頂的號碼。

輕輕點開一瞧，蔣純純的名字躍然於屏幕之上。

陸是欣從沒聽他提起過這個名字，再瞧剛才陸是楊反常的態度，她斷定這人必定非同尋常。

不多時，陸是楊手裏拿著飲料回來，遞給她。

陸是欣仰著腦袋笑著接過，“謝謝哥。”她默默地將蔣純純三個字記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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