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陸是楊這段時間很是煩擾。

元旦前後，陸是欣瞞著父母從美帝回來，他本以為她不過是受夠了資本主義的荼毒，隨意編造了個借口決定歸國，因此當陸是欣提出在外借宿幾日時，他也沒有表示反對。

只是沒料到，小住幾日之後，陸是欣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忽然提出輟學，不願意再回去了。

陸是楊聽到這事之後，當即便表示反對。

“不成，你想輟學？先得問問家裏二老同不同意。”陸是楊搬出父母，試圖說服陸是欣。

哪成想他這個妹妹比他想得通透多了，“哥，他們要是同意的話，我還和你說什麽啊？”陸是欣笑嘻嘻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央求道：“再說……我都回來這麽久了，你現在才說反對，不是晚了嗎？”

陸是楊掰開她攥緊自己衣袖的手指，沈聲道：“別在我面前耍花腔，下周我讓小姜給你定個機票，你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爸媽那頭我就當做不知道，我想你也不會傻到自己主動和他們說起才是。”

陸是欣見求繞沒用，擰了擰眉，執意說：“我不走，我都已經決定了不會再回去了，你幹嘛攆我走啊？”

“胡鬧！你還沒畢業呢，就這麽輟學回來，你讓爸媽怎麽想，別人又會怎麽議論？”

陸是欣揚了揚下巴，了然道：“日子是我自己過得，我幹嘛要考慮別人怎麽想？”

陸是楊抿緊嘴唇，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這個妹妹打小就受寵，陸西風中年得一女，寶貝不得了；孔芬芬更是視她為掌上明珠，逢人便說自己女兒哪兒哪兒都好，二老在女兒這件事上難得統一了戰線。

陸是楊輕嘆了一口氣，早知道她打這個主意，當初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讓她留下來。

“好，既然你不想回去，說說看……準備幹什麽呢？”陸是楊又問：“想過沒有？你現在大學都還沒畢業，這樣的文憑拿出去，誰會要你？”

陸是欣不以為然道：“有什麽關系，我也沒準備靠文憑吃飯啊。”她頓了頓，瞅著陸是楊，低聲道：“哥，我想去你的公司上班。”

“不行！”陸是楊想也沒想，當即拒絕，頓了數秒才反應過來不妥，又解釋說：“我是正經做生意的，不是過家家，你來能幹什麽？”

陸是欣只覺得被他看扁了，滿腔委屈無處訴說，時下癟了癟嘴氣呼呼道：“你不用瞧不起人，我知道你這話什麽意思！”言畢，鼻子不由地感到一酸，聲音哽咽：“不就是想讓我走嗎？我走就是了。”末了，拔腿跑開，任憑陸是楊在身後喊她，卻怎麽也不回頭。

陸是楊只當她是使小性子，並沒有當回事，直到當天晚上下班回到家裏，發現客臥裏的陸是欣的行李不翼而飛時，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大半夜地，讓他出去找人，陸是楊確實不知道她能跑到哪裏去，仔細思量了一番，最後無法，只得打電話給助理姜曉婷。

姜曉婷和他共事多年，兩人從大學時代一路走來，相互扶持相互幫助，直到公司成立至今，可以說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陸是楊了。

她與陸是欣有過幾面之緣，若是讓她出面幫忙尋找，總比自己一個人跟個無頭蒼蠅似的隨處奔波來得妥當。

電話接通之後，陸是楊先是表示歉意，已經下班了還打攪她休息實在是沒辦法，之後又說明來意，希望她能夠幫忙一起找找陸是欣，畢竟一個女孩子大晚上地帶著行李出門，也不知她能去哪兒。

話筒裏，姜曉婷的聲音輕柔而又甜美，她安撫他，“人在我這裏，你別擔心了。”

陸是楊聽罷舒了口氣，又問：“在你哪裏？怎麽會跑你那去了？”

姜曉婷笑了笑，答：“具體情況明天上班再和你詳談吧，今天她累了，剛剛睡下。”

陸是楊穩了穩心緒，“好，那就明天再說吧。”

第二日一早，陸是楊驅車來到姜曉婷家中，見到了剛剛睡醒的陸是欣穿著一身睡衣、揉著眼睛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他又氣又急，再看這個妹妹，一臉無辜的模樣，霎時又被她逗笑了。

“你倒是不客氣，把這裏當自己家了。”陸是楊快步上前，走到陸是欣身旁，低聲呵斥道，“趕緊收拾收拾，跟我回去！”

見到他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裏，陸是欣頓時嚇清醒了，扒著門欄不肯走，一邊抹淚一邊叫喚著，“我不走，我不回去……除非你讓我去你公司上班，這事沒得商量！嗚嗚嗚……”

當著外人的面，陸是欣讓他這個哥哥丟盡了臉面，好在姜曉婷並不計較。眼見這兩兄妹都急眼了，她趕忙出來勸和，又對陸是楊道：“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你在這裏呆著她也是不肯走，不如讓我勸勸她吧。”

陸是楊感激地看了看她，斟酌再三道：“那就交給你了。”話畢，再瞧了瞧陸是欣，一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神情，著實可笑。

那日之後，陸是欣消停了些許，陸是楊沒聽她求著喊著要來上班，七上八下地一顆心算是落了地。

天氣越發寒冷，宜山市進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時節，沒幾天便要過年了。

陸是楊站在玻璃窗前看著外頭紛紛揚揚的雪花，心想著，也好……不如等過了年再說，自己這個妹妹，早就已經練就了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本領了。

這天下午，陸是楊結束完手頭的工作準備回家，秘書姜曉婷走了進來，拿了一堆報表和文件交由他，“這是鉑金灣近一個月的銷售情況，還算在你的預料之中，你先看下？”

電腦已經關了，陸是楊想了想，還是接過文件，翻看了起來。

幾筆成交的單子裏頭，並沒有蔣純純的名字，他心下猶疑，想到了什麽似的，給蔣純純發了一條微信。

那邊並沒有立即回覆，陸是楊拿著手機翻了又翻，自作主張地撥出一串號碼，提前預定好位置——他不信蔣純純會不來。

餐廳的位置定好，剛掛上電話，手機便提示油條短信進來。

陸是楊拿過一看，蹙眉不語。

——重病中，勿擾。

他盯著手機屏幕沈默了數秒，直到陸是欣進門都沒聽到。

“哥，你發什麽呆呢？”陸是欣兩只手撐在他的辦公桌前，伏著身子低頭看他，“臉色這麽差勁，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陸是楊輕咳兩聲，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稍微“舒服”些，他抹了把臉，回頭問她：“你沒事來這裏幹什麽？”

陸是欣咬著唇說：“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陸是楊笑道：“正好，我也餓了……一起去吃點東西，邊吃邊聊。”

兩人一同走出公司大樓，坐上車，陸是欣見他沈著臉神色不善，一番話反反覆覆思慮許久。

外頭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道路兩旁亮起街燈，晚高峰的時間段，車子緩慢地行駛在車流之中。

好不容易抵達餐廳，陸是楊提前定好了位置，有侍者上前呈遞菜單，陸是楊示意讓她先看。

陸是欣有點怕這個哥哥，尤其是當他陰沈著臉孔一語不發的模樣，她鮮少見到陸是楊這樣的神情。

點完餐，陸是楊才開口問她，“說吧，這回又想找我聊什麽呢？”

陸是欣眨了眨眼睛，額前細碎地劉海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默了默，直言道：“哥，我想了想……還是不去你的公司上班了。”

陸是楊一楞，回望她：“哦？這麽快就想通了？”

“嗯。”陸是欣點點頭，補充說：“我都問過曉婷姐了，你們整天不是賣房子就是建房子，多沒意思啊……我才不喜歡呢。”

陸是楊見她說得仿佛真像那麽回事似的，不禁被她逗樂了，抿唇淺笑道：“好，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想幹什麽？”

陸是欣答：“我想開店，自己當老板啊。”她問陸是楊，“哥，你出錢幫我吧，不多……這個數就行。”說著，伸出一只手。

“年紀不大，口氣不小。”陸是楊伸手敲了敲她的腦門，“你知道這麽一大筆錢可以幹多少事情嗎？”

陸是欣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哥，不會眼看著我沒活幹沒飯吃的，是吧？”她朝他俏皮地眨眨眼，詢問道。

這個妹妹打小就愛想起一出是一出，陸是楊早就習慣了。

許是兩人都已經長大了，尤其是他，步入社會這麽多年，人情世故熟稔於心，卻鮮少見到這樣純真無邪的笑容。

她已經退步，陸是楊哪還有更多要求，只好道：“行，哥依你。”

陸是欣沒想到這事就這麽說定了，欣喜不已，“你說的，不許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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