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昆明城的黑市上多出了不少新面孔，或華或洋，暗地裏兜售著從印度那邊弄來的小玩意，100盧比一塊的小金塊、洋酒洋煙卷、力士香皂和美國的化妝品，有時還能弄來些“軍需物資”。

先前也有人出手過類似的東西，不過他們都是二道販子，從機場那邊的飛行員手裏拿貨，然後再加價轉賣。只不過前幾天警察局和警備司令部聯手掃蕩了幾處黑市，有名有姓的大戶盡數進監獄啃窩頭去了，剩下的小角色頓做鳥獸散，連帶著靠倒騰外幣的人都少了一大半。

經驗老道的買家都曉得，這些新面孔恐怕都是機場方面的人。地勤、機械師，保不齊有幾個還是飛行員，為了撈些外快，他們也算是豁出去了。

很快，黑市再次繁榮起來，五花八門的洋玩意再次充斥市場，甚至還出現了大批青黴素和磺胺，上頭的洋字碼表明，這是英美軍隊才會配發的東西。

以前重慶那邊的黑市上也有過磺胺和青黴素出現，價格高昂不說，數量也有限，一批不過幾支、十幾支而已，只要露面，轉眼間就會被各路買家瘋搶。這回昆明黑市上出現的藥品數量大的異乎尋常，坊間傳言，是緬甸撤退那會從英國人軍需倉庫裏流出去的，總數怕是得有幾十箱。

賣家是個膽大心黑的主，100美元一支青黴素、30美元一瓶磺胺，看了就得買，還不給還價。有不服氣的人想來個黑吃黑，結果腰裏的刀還沒掏出來，就叫賣家給打的頭破血流，場面慘不忍睹。蹊蹺的是，警察和警備司令部的人都不願意管這檔子事，說是怕傷了飛行員們的士氣，影響到駝峰航線的運輸。

這話倒是不假！現在飛行員培養不易，可任務卻重的很，開飛機打日本人要靠他們，從印度往回運物資也得靠他們，聽說空軍飛行員的平均壽命只有二十三歲，為了點走私物資去找他們的麻煩，確實有些小題大做。

比起常年混黑市的老油條，空軍和飛虎隊那幫人做生意時明顯要嫩的多，幾次一下來，大夥都曉得這幫玩飛機的家夥純粹是買賣行裏的門外漢，除去賣青黴素的小子死活咬著價碼不肯放松以外，其他人，只要貨物有賺頭，九折、八折，甚至更低一些都會出手。

有賣的就有買的，昆明黑市上好玩意多、價格也合適，想找機會撈上一筆的家夥多了去了。空軍那幫人只認金條美鈔不認人，只要鈔票到位，連基地裏的航空汽油都敢拖出來賣。坊間傳聞，甚至有人弄到了一輛半新不舊的美國小吉普，當然，花費也不低，整整五千美金，在美國那邊買兩輛新車都有富餘。

沒人知道街面上晃蕩的那些空軍官兵都是演員，全是從東川基地調來的。大鼻子老外麽，在其他地方算是稀罕物種，在東川基地裏有的是，湊一個旅都有富裕，隨隨便便抽幾個出來演戲，根本算不得事。

唯一讓張偉和周易操了心的事是物資，做買賣麽，總得有個先期投入，魚鉤上空空的還指望釣大魚？可是每天都要賠上千大洋出去，期望中的日本間諜卻連影子都沒見著，兩人心裏委實慌的很，生怕到最後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阮氏雪是見過大世面的，知道張偉和周易的壓力大，便讓人帶了話去，這次的行動要是賠了本，她自己掏錢來兜底，絕不會讓師裏頭吃虧。

話很敞亮，張偉和周易卻沒輕松多少，哥倆把計劃重新梳理了一遍，決定還是得給查找日本間諜的行動定一個截止時間，用趙誠的話來說，這叫設置截止線。

一車車的貨物往昆明城拉，張偉也好、周易也好，整天虎著臉，見誰都沒個好臉色。4月18日那天，新24師駐昆明辦事處突然傳來消息，說是之前用港幣兌換美元的兩個家夥又出現了，這回人家攜帶的港幣數量很大，折合美元大約20萬出頭。索伯特銀行那邊的主事人不敢大意，用檢查港幣真偽的借口拖住對方以後，緊急把情況報了過去。

事到臨頭，猶豫不決是大忌。張偉和周易簡單商量了一下，隨即電話通知銀行那頭按黑市價把這批港幣吃下來，同時通知布置在昆明城裏的人手，開始收網

指揮部裏電話才撂下，裝扮成黑市客的人手也送回消息。市面上出現了大賣家，原先預備的50支青黴素和20瓶磺胺都沒夠人家塞牙縫的。對方付清了貨款之後，還留下了兩千美元的定金，說是準備在“飛行員們”手上繼續拿貨，只要東西地道，價錢唔得都好商量。

張偉和周易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覺著事情透著蹊蹺。按照之前的判斷，日本間諜出現以後，應該先拿港幣到索伯特銀行換成美元，然後才會去黑市上買藥。現在銀行那邊的日本間諜還沒有離開，黑市上就有人捧出了美元，鬼才曉得他們是哪個塘裏蹦出來的蛤蟆。

一筆錢是搶，兩筆錢也是搶，左右在黑市上淘換東西的就沒幾個正經人。哥倆一合計，幹脆，同時動手，只要能查到那邊日本人的窩點，連去黑市上買藥的人一塊拿下。

約莫兩個鐘頭以後，辦事處那邊再次打來電話，從銀行出去的兩個目標總算回到了住處。他們先是在大街上兜兜轉轉，中途又溜進背街小巷裏換了身衣裳，最後才進了一家法國人開的賓館。那賓館的條件不錯，普普通通的雙人間就得八塊大洋一晚，因為老板和官面上的關系非常到位，平日裏各種搜查行動很少影響到那裏。負責盯梢的弟兄們沒敢托大，這會都在外頭等著指揮部的指示。

至於剛才在黑市上買藥的人，一路上也是各種折騰，最後奔了城外的一戶農家小院。那院子倒是不大，可院墻很高，從外頭根本看不清裏頭的動靜……

總耗著也不是個事情，張偉和周易斟酌了一下，毅然通過電話下達了動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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