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統和軍統絕對算得上是一對歡喜冤家。民國26年那會，兩邊還都掛著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的牌子在辦公,直到抗戰爆發的第二年，最高當局認為情報工作十分重要，這才讓負責黨務工作的第一處另立門戶，成立了中統。

按理來說，大夥都是一家人，即使做不到精誠團結，關系也不至於鬧的太僵。可事實卻是，中統和軍統之間幾乎打出了狗腦子。在最高當局面前爭寵、爭地位，在國府各種會議上相互下畔子、爭編制、搶預算、奪地盤，大約也就差著拉開架勢直接開兵見仗了。

韋孝儒一案，軍統這邊壞了規矩，不僅殺了人，殺的還是中統方面的高級官員，再算上被戰地督導團扔進黃河裏的那些特工，足有七八條人命死在了趙理君他們手上。所以中統實際上的當家人徐恩增的態度非常堅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堅持要求將兇手繩之以法，還死者一個公道。

軍統那頭確實理虧，所以戴老板只能暗地裏做工作，不求大事化小，好歹也要保住趙理君的性命。老戴之所以要死保趙理君，一來是看在這位老部下十幾年來出生入死不容易；二來麽，是也為維護軍統的面子，真要是被人家逼著殺掉了自己身邊的高級幹部，怕是今後局裏五萬多弟兄就不好帶了。

雙方角力、各顯神通，各種狗血情節不斷上演，比梅蘭芳的戲還要精彩，據說官司一直打到了最高當局那裏。

在事情徹底明朗之前，趙誠這個證人自然沒法子甩手走人，一連幾天都有人上門詢問相關情況，搞得跟他是兇手似的。天可憐見，老趙是真沒興趣去摻和軍統和中統之間的爛事，如果不是擔心落個知情不報的罪名，他在都懶得來重慶給軍統方面送信。

可是，軍統也好、中統也罷，都認為趙誠必須選邊站隊，要想兩邊討好，那是連門都沒有。

調查開始以後，卡薩布蘭卡附近到處都是分屬個方勢力的眼線，一個個眼睛睜的溜圓，就等著趙誠能再爆出些大消息來。好家夥，去哪身後都是一大群人跟著，連出門吃個早點都能鬧出最高當局出行的架勢，把楊福臨羨慕的不行，用小丫頭的話說，連請保鏢的錢都省了。

左右得在重慶呆一陣子，趙誠索性給自己放了大假，每日吃飯、喝酒、會朋友，還很是參加了幾場舞會。當然，和他往來的都不是什麽小人物，再不濟也是軍長司令這一級別的。

正月二十五，填倉節。趙誠照例睡到了中午才起床。洗完臉刷完牙，一步三搖地上了範紹曾司令派來的滑桿。

去年五月，範司令先是率部用地雷炸死了日軍第15師團師團長酒井直次中將，幾天後又用大炮擊傷了日軍第40師團的少將旅團長河野。按理說打了這麽大的勝仗，即使不升官受賞，也得發點小財。可是他卻被最高當局調任為第十集團軍副總司令，叫上頭幹凈利落的拿掉了兵權。

當初範紹曾領著弟兄們出川抗*，兵是自己掏錢募的，槍是自己掏腰包買的，連部隊打仗時的上網撫恤都得自己想轍。好麽，隊伍剛剛有點起色，上頭調臉就過來摘桃子，連最起碼的吃相都不顧了。老範不願受那窩囊氣，辭掉官職就回了重慶。

趙誠和範紹增原先不過是泛泛之交，可這些年一起在川中抗旱救災，加上前兩年新24師還接濟過88軍不少軍火物資，所以兩邊的關系便逐漸熟稔了起來。

聽說趙誠受困重慶，老範早早的就派人下了帖子，兩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還組織過幾場堂會，川劇、京劇，請的都是名家紅角，讓趙誠大飽耳福。

請客吃飯這種事，有被請的，便有作陪的。趙誠家大業大，洋貨生意、藥品生意，甚至是外匯買賣，重慶城裏他認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不少人借著敬酒的機會靠過來遞話，話裏話外都是想和卡薩布蘭卡在進行合作，再不濟等有集資這種好事時莫忘了給大家夥分口湯喝。起先趙誠還沒當回事，直到後來，打招呼的人越來越多，級別也越來越高，這才讓他開始思考其中的原委。

不過做買賣這種事真是講求天分的，老趙也就是靠著先知先覺才能在生意場上占些便宜，論到具體操作，他的水平比媳婦們都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連著琢磨了幾天，硬是一點頭緒沒理出來，最後還是楊福臨點破了關節所在。大後方經濟生產已經陷入困境，除去關乎軍工生產的企業還能正常開工外，其他工廠的生意都是朝不保夕，所以有錢的、沒錢的都得想法子多掙幾個，否則遲早都是上街要飯的命。

孫瑩經常在外頭跑，傷兵、流民、貧苦百姓接觸的多，所以她的話更加透徹一些。大後方經濟具體糟糕到什麽樣，負責操持全家生計的女人們最有發言權。

老話說，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要受窮。現在的狀況是，再怎麽算計，工薪階層那點收入都養不活一家人。票子到手就毛，物價轉個身就能漲一截，於是乎能賣則賣、能當則當，一切都以能填飽肚子為先。只是靠著典當過日子的人家越來越多，贖當的人卻越來越少，搞的連當鋪這種被視為絕戶行當的生意都難以為繼了。除去糧食、食鹽之類的生活必需品，其他東西幾乎全部滯銷；工廠生產出來的產品銷路不暢，停工、裁員就成了常態；於是乎能上街買東西的人越來少，最後形成了惡性循環，大家都只能幹等著挨餓。

涉及到覆雜的民生問題，趙誠也沒什麽好法子，只想出些了縫縫補補的主意，比如讓孫瑩把賑濟災民的工作重新拾起來，再比如出資在川中興修水利工程、增加糧食產出。

看到趙誠有心做些事情，範司令倒是給支了個招，給那些小企業發放無息貸款，至少要讓涉及到民生供應的行當能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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