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的口味很不錯，孫明華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著勺，吃的非常歡實。

在384旅執行任務那會，腰包裏雖然有幾個錢，可是顧忌著會暴露身份，所以每天只能和當兵的一起吃大竈。好家夥，要麽是山芋棒子面粥粥，要麽是雜和面粥，連碗白米飯都不容易看到。後來在新四軍根據地養傷時也沒好到哪去，山裏就那麽個條件，兜裏有錢都買不著東西，勉強能填飽肚子罷了。最慘的莫過於從128師防區逃回重慶那一路上，甭說吃飯，就算是野菜團子和窩頭沒見過，要不是半道上逮到條野狗，怕是堂堂的國軍上尉就得餓死在路邊上。

這幾天吃喝唔得倒是不愁了，可是卻沒有了胡吃海喝的心思。好麽，不是擔心會被上頭槍斃，就是在發愁怎麽弄錢請客走門子，見天靠稀飯打發日子。他大爺的，連肚子裏的蛔蟲都餓瘦了。今晚有酒有菜，先混個胃飽肚圓再說，至於一會誰來買單，顧不上嘍！

趙誠的吃相倒是挺斯文。他從機場過來的路上就沒怎麽停過嘴，花生、瓜子、烤山芋，還有陜州出發時帶著的巧克力，算在一起比兩碗幹飯的量只多不少，所以這會每道菜都是夾兩筷子嘗嘗味道而已，只有特別對胃口的才會多吃幾口。

瞧著孫明華吃的太塊，趙誠趕緊給他添了些酒。就這位爺海吃猛塞的架勢，怕是不被撐死也得被噎死。

一杯酒一下肚，孫明華來了興致，起先還要趙誠勸了以後才喝，到後來杯子一空，自己主動就會給續上。兩人不住的推杯換盞，等楊福臨接著消息趕來時，孫明華說話時舌頭都打結了。

要說軍統培訓外勤人員時也有鍛煉酒量的科目，可今天趙誠要的是洋酒，和戴老板提供的白酒、黃酒根本不是一個路數，所以孫明華才醉的這麽快。這貨最近心裏一直憋的慌，半醉之下嘴上就沒了把門的，重慶官場流傳的小道消息、老百姓背地裏編排高官大佬們的各種笑話，甚至連軍統內部那點齷齪事，都成了他吐槽的對象。

不過即使是喝醉了酒，孫明華也沒敢忘掉軍統的紀律，不僅工作上的事情是只字未提，連趙誠權他離開軍統來卡薩布蘭卡幫忙的事，他都是直搖頭：“活的進來，死了才能出去，這是家規……”

見到人家態度堅決，趙誠便沒再多費口舌，大家不過是熟人而已，點到為止就行!

不過，對於韋孝儒被殺那事，孫明華倒是答應幫著遞話了。這貨手頭缺錢，聽說趙誠願意給二百美元的酬勞，便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其實當初聽說韋孝儒失蹤後，孫明華和軍統不少老人就猜到，這事十有八九是第一戰區少將編練專員、洛陽專區行政督察專員兼軍統華北戰地督導團團長趙理君的手筆。

趙理君長的貌不驚人，扔到人堆裏壓根就找出來，可是經歷卻相當紮眼。早年間他入過黃埔、投過共，“四一二政變”時入了戴笠的門下，後來在洪公祠訓練班學會一身的暗殺本事。這些年刺殺楊佛杏、刺殺史量才、刺殺唐紹儀等等轟動一時的大案，都是趙理君幹的。正因為如此，才得了個“追命太歲”的綽號，還與陳恭澍、沈醉、王天木並稱為軍統四大天王。

說實在的，趙理君確實夠的上這個名頭。轉任戰地督導團團長之前就他已經擔任了軍統局本部行動處行動科科長的職務，手下盡是軍統成名的殺手！風頭一時無兩。

整天幹著刀口舔血的活，趙理君膽子越來越大。特別抵達洛陽以後，仗著身後有戴老板撐腰，這貨領著手下胡作非為，被他們打死打傷的老百姓幾乎難以計數，連不少執行任務的中統特工人員都叫他們扔進了黃河。

前年底，華北戰地督導團公然用槍支彈藥與日偽勢力換大煙牟利，數量極大！

韋孝儒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主，壓根就不買軍統的面子，哪能容忍有人在自己轄區裏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一番偵查以後，立即安排部隊進行了抓捕。人贓並獲，幾個首惡份子當即被推到黃河灘上處以極刑，至於臟物，自然全部上交了國庫。

面子折了不說，還鬧的人財兩失，趙理君異常憤怒，知道是中統方面在報覆，沒少放話要收拾那些不開眼的人。只不過說歸說，誰也沒看見他做什麽小動作，久而久之，眾人也就沒把那些話當回事。直到有一天，洛陽方面傳回消息說韋孝儒一行人突然失蹤了，大家夥這才回想起趙理君那個“追命太歲”的綽號來。

孫明華是長城抗戰那年入的軍統，因為為人處世不怎麽靈光，所以苦活累活沒少幹，可職務卻一直上不去。今天之所以敢壯著膽子答應幫趙誠給上頭帶話，一來是沖著那二百美元的辛苦費，二來麽，也是想借此博一把，讓上頭的大佬們知道他孫明華也是有些能耐的。

趙誠懶得去猜孫明華那點小心思，對他而言，只要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甩出去就成。了了一樁心事，兩人又接著推杯換盞，一直鬧到快十點鐘才結束。

孫明華身上背著處分，每天晚上都得就回宿舍點卯。看到這家夥走路時晃悠悠的，趙誠特意著人給他叫了一頂滑桿。

楊福臨心細一些，不僅把滑桿的錢付了，還吩咐廚房打包了些鹵菜點心給孫明華帶著。就這位爺醉醺醺的模樣，要是空著手回去，指不定人家怎麽編排他呢！

送走客人，趙誠倒是沒直接回去睡覺，他得先醒醒酒才成，不然夜一準得吐跟噴泉一樣。楊福臨讓人在酒吧頂了班，亦步亦趨在後頭伺候著。

今年這個年，楊福臨過的是冷冷清清。她哥哥楊寶臨新提了少校，過年期間都在各個連隊跑。老虎也忙的厲害，從美國過來的新飛機到了印度，他得親自帶人盯著，防止空軍那幫不要臉的家夥從中截胡，連年夜飯都是在機場倉庫裏吃的。

兩個最親近的人都不在，楊福臨孤單的想哭，今天趙誠來了，小丫頭總算找著了些過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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