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勒足有一米九高，把他擡到床上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饒是外頭下著大雪，大家依舊出了一身的汗。

天冷，吃飽喝足正好睡覺。趙誠沒有在床上躺著，披上大衣奔了外頭的舊貨市場。

沒有吆喝、沒有強拉硬拽，連添加還價的聲音都很低，趙誠饒有興致的逛著。

不得不說，波蘭人的家底遠非國內那些難民所能相比。鐘表、打字機、燭臺、各種小擺設，放在以前價格都不會便宜。自行車、留聲機，還有各種質地不錯的衣物，有些一看就是主人的珍愛之物，現在為了換些口糧，不得不擺在外頭售賣。

兩塊幾乎全新的全鋼歐米茄手表只要一百馬克，官價折換成美元是四十美元。

趙誠不是老實孩子，按照德國人規定的匯率給錢那是傻缺。綠油油的美鈔一露面，就有人鬼鬼祟祟的靠上來要交換，四比一，這才是馬克真正的價值。

走走停停，一路下來收獲了不少東西。三十來塊幾乎全新的懷表和手表，十幾個戒指，再有就是幾副油畫，一副屬於楊.馬特義科，兩副是保羅?高更的作品。

戒指和手表容易看出好壞，可是對於油畫，趙誠真的不怎麽在行。好在價格不是很高，攏共只要四千波幣，換在戰前也就一臺好鋼琴的錢，趙誠沒有那麽多波幣，所以又搭上了一瓶磺胺和一瓶奎寧。

沿街乞討的人不少，天冷，吃不飽肚子就是死路一條，那些赤貧的人，註定有很多會成為這場戰爭的殉葬品。

這不是自己的地盤，幹什麽都得悠著點兒。只要亂起來，遠處的德國兵一準會把自己和這些乞丐一起幹掉。在集市出口處有倒騎驢（座位在前面的三輪車），雖然離著住處不遠，趙誠還雇了一輛，畢竟東西太多，就這麽晃回住處純粹是和自己過不去。

看著時間還早，東西放到住處，趙誠又折回了舊貨市場。剛才市場上有幾件質地不錯的大衣，也不知道是熊皮還是貂皮的，看起來就很暖和，價格也不貴，大約也就兩百馬克的樣子，弄一件讓齊勒寄給他老婆倒是挺合適。

“一百七十馬克，一百七十，雖然很新，可畢竟是穿過的……”正和貨主討價還價時，突然市場裏騷亂了起來。

一個孩子抱著個圓面包拼命地朝市場外面跑去，面包攤的老板剛追出去沒幾步遠，不知從哪裏又竄出一幫半大孩子，連搶帶拿，幾乎將攤位上的面包一掃而空。

好漂亮的一招調虎離山，趙誠看熱鬧的同時沒忘記捂緊自己的錢包。有一有二就有三，自己才是這市場裏最大的肥羊，中午喝完酒以後有點大意，所以掃貨時不小心露出了錢包裏大疊的現金，小商販也好，在市場裏混飯吃的閑散人員也好，不動心思是不可能的。

裝著看熱鬧，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身後，果不其然，兩個半大孩子在不遠處躍躍欲試。

“兩件我都要了，一口價，三百六十馬克。”趙誠讓貨主用紙袋子把衣服裝好，拿起東西就往住處走。老趙的運氣還算不錯，匆匆趕到的德國兵把那些壞小子全嚇跑了，不過，麻煩也隨之而來，那些在等生意的車夫也沒敢再露面。

雪挺深的，深一腳淺一腳走起來很難受，三百多米的路程硬是花去十多分鐘才走完。打開門，東西放回屋內，得趕緊脫下大衣回到門口把上雪抖勒幹凈，不然等雪一化，這大衣明天就沒法穿了。

“先生，是您要的侯伯王嗎？”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

趙誠擡頭一看，是個歲數不大的年輕人：“我要的是紅顏容。”

“侯伯王就是奧比昂，1938年的侯伯王可不常見。”對方答的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趙誠眼皮一跳，說道：“但1938年可不是什麽好年份。”

“那可是一對雙胞胎姐妹釀的酒，比其他年份有紀念意義。現在釀酒師已經去了東方，相信以後不會再有種酒了。”對方仍然在絮絮叨叨的推銷著。

“城裏肯定不止你一個人收藏著紅顏容。”趙誠有些不滿意對方的吹噓：“肯定會其他好年份的藏品。”

“是的，先生。華沙或許還有別人保存著一兩瓶，但是只有我的酒一直保存在酒窖裏。我有一個大酒窖，很棒的酒窖。”對方對酒的品質非常自信。

“那就這樣吧！”趙誠被打動了：“你的酒我全要了，要現金的話可以給美元，當然，也可以用市面上的緊俏貨。四點半，我要和總督府的德國朋友一起去購物，一會你可以和我弟弟交接物資。記住，小心一些，別把酒給撒了。”

雪下了一天一夜，這會已經逐漸減小，趙誠回屋把齊勒從床上叫了起來，晚飯還沒著落呢，得抓點緊，要不等菜店一關門，又得乒乒乓乓的砸門去。

豹子和老虎也被從床上拖了起來，年輕人們，老在床上貓著會變成豬。更何況這是異國他鄉，不起來看看風景，實在對不起機票錢。

德國桶車的質量很好，在雪地裏跑依舊很平穩。齊勒熟門熟路的把車停到菜店門口，新鮮的魚肉蛋菜稱都不稱就往車上搬，大約是覺著品種不夠多，連人老板準備自家吃的烤雞都沒放過。

今天的運氣委實不錯，齊勒在還商店旁的小巷子裏還逮著兩個正在進行黑市交易的小販。沒用恐嚇，對方就交出了六聽沙丁魚罐頭和一大盒巧克力。按照規定，這種人是要送進勞動營的，碰上心情不好的蓋世太保，當街槍斃也是常事。不過中尉大人不但沒有把人扔進警察局，還按規矩給足了錢。

趙誠很想嘲笑他一番，人家小販明明已經擺出慷慨就義的架勢，結果齊勒中尉卻露出了“雪橇三傻”的本性來，委實對不起他這身軍裝。

回到住處，對面小飯館的廚子已經在廚房裏等著了。老板是個明白人，自家的生意固然重要，可是保住一家人的性命更為要緊，畢竟指望德國人一直能有好脾氣是不現實的。

作者八扇門老王說：紅顏容，奧比昂莊園出產的葡萄酒，又稱為侯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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