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軍守著絳縣和聞喜，軍長範漢傑雖然先後率部與敵重創，因為接連丟失曲沃、侯馬、新絳和稷山等四座縣城，上峰只是給了他一個不疼不癢的處分。現在再回頭看一看，範軍長還算是有遠見的，要是再多四個縣，北岸的部隊會更不敷使用，想必連打一打都是奢望。

“不知範軍長有沒有什麽計劃，在座的都是袍澤弟兄，別藏著掖著。”第80軍孔令恂軍長看範軍長一直不說話，便開口問道。80軍是雜牌部隊眼裏的中央軍，中央軍眼裏的雜牌隊伍，這個時候也就他合適搭這個橋。

範漢傑搖搖頭：“高見真沒有，現在雖說是兩邊兵力差不多，可日軍的技術兵器是我們的幾十倍，這一仗必然是死傷慘重。就怕又像南京突圍那樣，喪師失地。這十幾萬大軍啊，有一多半都是血戰經年的老兵，真要折在這裏，南岸的得力部隊就剩下一個三十六集團軍，要是他們再不能河防，這中國就全完了。維今之季只有盡力死守，設法給日本人以重大殺傷，拖到他們精疲力竭、主動撤退。”

“後勤補給怎麽辦？傷員怎麽處理？日軍的重炮、飛機和坦克怎麽防禦？在平原地區和日軍決戰，這是叫花子和海龍王在比家當。”15軍軍長武庭麟的語氣有些不善。

抗戰前，現任第14集團軍司令劉茂恩還是第15軍的老軍長，因為長袖善舞，和各個方面的都相當關系不錯，加上掌控豫西、控制著進入大西北的通道，老蔣為了拉攏15軍陸陸續續的沒少撥裝備。其下轄的64師和65師都是甲種師，師屬炮兵營有12門75山炮，團有4門迫擊炮，捷克式裝備到了班。雖然比不過教導總隊這種精銳，可是比80軍要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除去編制表上的家夥式，憑借著歷年在豫陜兩省打家劫舍、搜刮地皮得來的大批財物，各級軍官都買了不少私貨，閻錫山為了拉攏劉茂恩一起反蔣，同樣送來大批槍炮彈藥。仗打了幾年，雖然損失慘重，可15軍依仗多年積攢下的家底，實力甚至不弱於中央軍嫡系部隊，尤其是炮兵這一塊，依舊有7門晉造山炮。

實力就是底氣，老武打家劫舍不含糊，打日本人更不含糊。混了幾十年刀客、鏜將，他對生死看的比範漢傑這種職業軍人還要淡，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讓手下的弟兄白白送死。拿人頭頂炮彈，這種賠本的買賣15軍可不願意奉陪。

“這一點我考慮過。”範漢傑的聲音裏依舊沒帶什麽情緒：“27軍有不少弟兄是打過南京保衛戰的，那一仗很慘！前期背水一戰，各部打的不算差，問題出在後期撤退的過程中，就一個字，亂！只有少部分部隊執行了衛戍司令部的撤退計劃，難民加敗軍足足十幾萬人都想從下關碼頭過江。誰都沒想到，因為聯絡出了問題，守城門的36師和守江北的第一軍都沒接到撤退令，大幾千弟兄沒死在戰場上，倒死在了自己人的槍口下。僥幸到兩邊的人卻發現渡船少的可憐，結果因為搶船又死了不少人。能弄到船的部隊不多，為保住部隊的種子，幾千名重傷員都被扔在江灘上，被丟掉的武器彈藥更是不計其數。今天大家都在一條船上，再存著什麽心思就是一起完蛋的局面，有什麽話我就先說了，諸位長官可別見怪。9軍、14軍、43軍和93軍的情況我不太熟悉，我就說說運城一線。目前，15軍、17軍和27軍頂在前頭，80軍和3軍守著大家的後路。一但打起來，務必要保證彈藥給養送的上來、傷員隨時撤得下去。風陵渡實在太遠，一但前線被突破，弟兄們的兩條腿肯定跑不過日本人車輪子，所以請唐軍長務必費心茅津渡的防禦，和各家及時保持聯絡，這是其一。二來麽，黃河上的渡船有限，光守著一個茅津渡，十幾萬人馬非亂成一鍋粥不可，上游的大禹渡、柳灣渡，下游的沙窩、槐扒、尖坪、南溝等渡口都要利用起來，每家一個，各自分兵進行把守，最重要的是現在就要開始收集渡船和船夫，光靠著羊皮筏子可不成。三是傷病員和隨軍家眷後撤的問題，我個人認為，越早越好，用不著等前線打起來再動作，最好明天就能開始，北岸只留下戰鬥部隊。第四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囤積糧食物資，去年運城造了災，老百姓的存糧有限，部隊只能從南岸運送補給，我們軍現在的存糧只夠兩天，得設法解決……”

範漢傑的聲音不大，可看的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未開戰、先把如何撤退的事情攤到桌面上來討論，這話要是傳出去，往輕了說是戰意萎靡，往重了說就是在散布謠言、動搖軍心。不管後果怎麽樣，也算是對大家掏了心窩子。

劉茂恩司令嘆了口氣：“西線還算好些，越往東邊越麻煩。老武的98軍在董封鎮，裴昌會軍長的第9軍部在濟源，趙（世鈴）軍長的第43軍部在垣曲。一字長蛇陣都算不上，日軍一但派重兵切斷橫（橫嶺關）垣（垣曲）大道，大家連相互呼應的機會都沒有。98軍可以往太行山方向轉進，第9軍和第43軍唯有從濟源、垣曲間的幾個渡口南下。但是再日軍糾纏之下，部隊能撤出去多少是個大問題。還是範軍長那句話，無論如何也要確保渡口的安全。”

“其實，就本戰而言，如果放棄董封，把98軍放到運城一線，不但能夠解決大軍孤懸在外的困局，戰區還能掌握一支充足的機動力量。這是一箭雙雕的事情，何總長怎麽就看不到？”武士敏軍長嘆了口氣。

“恐怕不是看不到，想必是不願意擔著丟城失地的名聲，下午開會時不是說了麽，寸土必爭。”武庭麟軍長一拍桌子：“我15軍的炮算是多的，可炮彈根本不夠使，就那幾發炮彈還是裝填的肥田粉（化肥），得想辦法讓戰區補充點炮彈。”

“我們17軍不也一樣麽，都是些老爺貨，天知道什麽時候會炸膛。”高桂滋軍長也是一肚子苦水。

“沒有反坦克武器、沒有糧食、沒有藥品和彈藥，什麽都沒有。諸位，明天早上先別急著回去，還是設法向何總長求個情，弄些補給才是真的。”不知道是誰冒了句話出來，在座的軍長司令一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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