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就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有外國佬點評的新聞就叫輿論，屬於大人物們的談資。美國一家慈善基金會出錢在湖南鼠疫災區附近幫著消滅蟲鼠蚊蠅，這事不僅為中國老百姓提供了打發時間的話題，更是為中日高層帶來無盡的遐想。

於璐是委托律師去註冊的那家慈善基金會，當時為了方便留的是自己瑞士護照上的名字，所以就算是有心人去調查都弄不清楚誰是真正的持有人。外界只知道一位好心的女慈善家通過這家基金會向孤兒院、醫院捐了大筆款子，還為貧民區提供食物，創辦免費的寄宿制學校，其他信息一概沒有。日本駐紐約總領事館試圖派人去摸底，結果被毫不猶豫的轟了出去，沒有任何慈善機構願意和一個喜歡殺人放火的國度打交道。

中外人士比較統一的看法是，這幫美國佬純粹是吃飽了撐的，這麽大一筆款子買成食物捐到災區多好，就國內這個狀況，餓死的人肯定比得鼠疫病死的多。至於日本人那邊，他們腦洞開的比較大，情報機構一致認為這是美國軍方在收集鼠疫菌種，在為可能發生的生化攻擊做準備。

無論別人怎麽想，趙誠都不在乎，沒人喜歡自己吃飯時圍著一堆綠頭蒼蠅，哪怕上廁所時也不行。全民衛生運動至少能保證大家看上的地方不會那麽惡心，至於對鼠疫的防治效果，盡人事聽天命吧。

到達益陽的第六天，長沙那頭終於傳來好消息，那頭的鼠疫總算得到了控制。趙誠給20軍小楊司令發電報，讓他趕緊派人來運裝備，至於老趙自己，已經帶著人去岳麓山清風峽拜佛去了。司令部那幫家夥粘上毛比猴子還精明，城內疫情剛起來的時候就統統撤到山裏，美名其曰防止日軍趁亂發動攻擊。山上有防空洞，不僅安全，氣溫也比城內涼快些，四周在布置上警戒，絕對是疫區的第一安全所在。

雖說疫情已經得到了控制，趙誠他們一路上根本不敢大意，除去上廁所，吃住都是在車上，連食物和飲水都是從益陽帶來的。一行人小心翼翼，卻也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越往岳麓山這邊戒備約森嚴，重重關卡檢查證件行李不說，上山之前車輛人員還要進行洗消殺菌。趙師座是高級軍官，在九戰區現在也算的上是一路諸侯，但也不能免去這個環節。盡管負責這項工作的只是個中尉，可老趙卻沒有絲毫的不服從，叫洗手就洗手、叫趟石灰水就趟石灰水，既然有規矩就得遵守，不然出來事誰都逃不掉，鼠疫可不會先看軍銜再傳染。

一番折騰後，檢查站的士兵特地拿來一條新毛巾給趙師座擦手，毛巾不僅用開水煮過，還在太陽底下曬了兩天。

是個有心人，老虎這小子這趟兼著趙誠的馬弁加衛士，看見老大一挑眉毛，知道對這幫值班的挺滿意。大家頭一回見，直接給錢有些變扭，這小子從車上拿出兩包老刀派悄悄遞了過去。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人家那麽講“禮”數，那個中尉兩包洋煙卷入袋，趕緊指揮人把趙誠他們的卡車停到了山下的小樹林裏。拉偽裝網、擦車、補水，別提有多勤快了。

不一會，山上打來電話，薛岳司令有請。司令部設在半山腰，爬上去至少得大半個鐘頭。趙誠趕緊踩滅香煙，帶頭往山上跑去，他們的東西忒多了些，山下的警衛部隊還特意派出人手幫著搬運。那啥，皇帝不差惡兵，一人一塊錢法幣，當兵的講究個實惠，這比虛頭八腦的口頭表揚強上幾十倍。

饒是趙誠年輕，爬到半山腰也累的一身大汗，山上的溫度並不比山下低多少，因為林子茂盛，反而覺得有些氣悶。一路上，司令部的警衛工作還算紮實，明暗碉堡、屯兵點、瞭望哨，還有幾挺帶高腳架的馬克沁充做防空火力。

老虎對這些布置卻不以為然，人家可是在上海見識過日本海軍重炮火力的。這種土木工事不僅面對203毫米的重炮毫無作用，連日本陸軍裝備的75、100、150口徑火炮都是個渣，或許能對付一下鬼子的步兵？

趙誠參軍比老虎晚，嚴格的來說，如果在挹江門那會就遇到這小子，老趙還得朝人家打立正。重炮不重炮的倒是其次，這裏防空火力實在太渣，開闊地只有七點九口徑高射機槍當主力，山頂了不得再架上幾門蘇羅通或者厄立孔小炮充門面，對付鬼子的沒有武裝的偵察機還行，遇上戰鬥機編隊都只能當縮頭烏龜。

山上的路很不好走，雖說經過工兵的改造，可是有些地方依舊有些濕滑。穿著軍裝罵街實在有失身份，趙誠只能在肚子裏把那個為司令部選址的人罵了一通。這裏是能夠俯瞰長沙城，這裏是易守難攻，這裏是空氣清新，可大家又不是屬猴子的，犯得著藏的這麽高嗎？

罵歸罵，山還得爬，不可能因為熱就找人擡自己上去。惹惱了薛老虎，被他一擼到底都有可能。

等襯衣開始往下滴水的時候，總算看見了司令部的大門，鐵絲網、戰壕、頂上加了偽裝的隱蔽部。一切有模有樣，司令部的大佬們並沒有在涼快的山洞裏貓著，那裏空氣不太好。自薛司令一下所有人都在林子裏搭的竹屋裏辦公，通風、涼快，萬一叫鬼子飛機給炸了，重新搭起來不過半天的功夫。

大約是接到了通知，薛司令已經在竹屋外候著了，讓一個戰區司令等自己一個小小的上校，這個實在有點說不過去。趙誠趕緊整理著裝，雖然汗流浹背，可是風紀扣還是扣的嚴嚴實實，然後一路小跑上前，立定，敬禮：“報告司令官，國民革命軍新編第24師師長趙誠前來報到，請指示！”

薛岳一楞，隨即向趙誠回了軍禮，然後才笑著說到：“趙師長不必拘束，屋裏悶的慌，咱們再林子裏邊走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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