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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大河向東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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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騎兵騎的都是蒙古馬,蒙古馬毛長皮厚,吃苦耐勞。然而體型比較小,平均肩高120-135厘米,體重最多也就是六百來斤。在這個沒有良好飼料的現在,能長到五百斤的就算是很大的蒙古馬了。

宋軍現在騎兵們使用的是阿拉伯馬。阿拉伯馬肩高144~152厘米,體重800到1000斤。因為數量的原因,宋軍騎兵們使用的都是混血阿拉伯馬。即便如此,這些戰馬身高也超過144高,在含蚯蚓蛋白質的飼料飼養下,馬匹重量達到800斤。

阿裏海牙元帥並不知道宋軍的育種體系,然而看到那些體型高大,結構勻稱優美的馬匹,就知道那是良駒。因為土坡棱線上的宋軍騎兵已經看到了蒙古騎兵正沖向山崗,騎兵手持紅綠兩色小旗開始揮舞。而騎兵胯下的戰馬竟然沒有絲毫受驚的跡象,也沒有迎著馬群而來的動作。一般的蒙古馬看到別的馬群接近,那可是要毫不遲疑迎上去的。

就在蒙古騎兵即將沖上土坡棱線之際,那些宋軍騎兵身後突然就出現了好些宋軍火槍兵。他們排成橫列,對著蒙古軍猛烈開火。蒙古軍針對宋軍的火繩槍有過專門的訓練,在幾十米的距離上,火繩槍在沒有長矛方陣的保護下很容易就被沖散。見到終於有機會實踐,蒙古騎兵們發出尖利的吼叫聲,驅動坐騎猛沖火槍陣。

宋軍的火槍發射速度遠超蒙古測量出來的火繩槍的速度,而且宋軍還在火槍前端插上刺刀,組成了拒馬隊列。奔跑中的蒙古馬看到那些尖利的槍陣,立刻就放慢速度。蒙古騎兵隨即遭到了宋軍火槍手們近距離的快速殺傷,最終不得不丟下兩百多具屍體後逃離戰場。

“大汗,之後我數次埋伏,宋軍總是能用新的火槍陣抵擋住騎兵沖擊。”阿裏海牙語氣沈痛的說道。

聽了阿裏海牙的介紹,忽必烈嘆道:“想來你還是不肯讓咱們的蒙古騎兵死那麽多人。”

被這麽講,阿裏海牙更是深深的低下頭。忽必烈上前拍了拍阿裏海牙的肩頭,“我絕不是在怪你,換成我處在你的位置,我也定然不想這麽做。用騎兵和火槍手一對一的換,誰都不會這麽做!”

“大汗……”得到了忽必烈的肯定,又想起這些天的損失,阿裏海牙悲從中來,只開了個頭,卻無法繼續說下去。

忽必烈大汗並沒有讓自己沈浸在恐慌中,他坐回到金帳中的椅子上說道:“阿裏海牙,你最近與宋軍交戰之後,覺得宋軍到底想做什麽?”

其實忽必烈大汗還是想問問阿裏海牙有關宋軍搶掠的問題。搶掠是個技術活。大量部隊得沿著大路行動,在某個節點沿著道路散到各個地方去。各方約定搶掠日子,不管搶到多少,都得按時歸來。而宋軍這次搶掠數個縣城州城的手段,讓忽必烈大汗懷疑宋軍裏面有蒙古奸之類的存在。

不過大汗忍住沒問這麽一個小問題。宋軍的裝備有如此巨大的變化,忽必烈就不再認為宋軍渡過黃河是一招臭棋。局面發生這麽大變化,忽必烈認為必須跟著局面做出調整。

想明白趙太尉真正想法不僅是忽必烈大汗,大宋楊太後也是如此。她以前當然聽說過‘陳橋兵變’,卻礙於身份而不能去深究。此次趙太尉突然就北上,趙太尉出發的第二天,楊太後找了直學士熊裳前來說書。在這位考察期的禮部尚書候補之一的講述下,楊太後終於知道了陳橋兵變時發生了什麽,更是深刻體會到政治鬥爭到底有多麽殘酷。

老趙家趁著柴家孤兒寡母,奪取了柴家江山。現在趙太尉的權勢比起當年的宋太祖趙匡胤大了許多,趙太尉對大宋的功績更勝太祖許多。最重要的是,趙嘉仁與現在的小皇帝都是太祖的子孫。

得知了歷史故事的楊太後急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她著急的詢問熊裳,現在的局面會不會變成最糟糕的情況。熊裳一時頗為惡意的想告訴楊太後,‘是不是最糟糕,那得看站在誰的立場上。如果是單純以大宋的立場來看,趙太尉當了皇帝遠不是最糟糕的情況。比趙太尉當皇帝更糟糕的就是楊太後執掌了大權……’

當然,熊裳並沒有說出這樣無意義的話。他心裏面對楊太後那麽強硬的要殺光被以‘宋奸’而帶到臨安的那些前官員的事情還是頗為記恨的。連抓人的趙太尉都沒有準備殺光,怎麽輪到楊太後耍這樣的威風?

然而想到這裏,熊裳靈機一動,忍不住說道:“太後。大宋乃是天子與士大夫共治,現在士大夫被削弱的未免太多。有些士大夫被定為宋奸,有些士大夫則是被定為不堅定份子。當時太尉這麽做的確有其願意,不過若是這些人能被太後赦免,想來他們知道太後的仁德之後也會知恩圖報吧。”

嘆道知恩圖報,楊太後立刻覺得自己有些豁然開朗的感覺。是的,如果楊太後給了別人只有她才能給的恩惠,想來別人就應該投桃報李才對。

之後的幾天裏面,熊裳就不再去見太後。根據他所知,楊太後開始頻繁的找尋各種非趙嘉仁勢力的進士官員,經過這番折騰,楊太後竟然下旨要赦免一部分‘不堅定份子’,允許他們有機會再次為官。

這個旨意登時就遭到了吏部尚書的堅定反對。吏部尚書在朝堂上公開表示,對這種亂命,他絕不會答應的。

熊裳沒想到楊太後在權力道路上的進化如此之快,心裏面也很是感嘆。權力體系看著很覆雜,其實也很簡單。首先就是要讓大家能有錢用,趙太尉的權力就是基於他牢牢掌握財權。其次就是保護權力的安全,趙太尉掌握著大宋數量最大,裝備最好,戰鬥力最強的軍團。

但是權力體系還有一個正統性。理論上正統性的繼承人就擁有人事權。現在大宋的人事權理論上歸楊太後所有,她可以安排她喜歡的人出任她想讓那人擔當的職務。然後就有非正統性的權力對這種獨裁權進行制衡。那些官員們可以拒絕執行楊太後的命令。

然而大宋的制度下權力分散,某個官員的抵抗可以短暫的阻止最高權力者的意圖,不過最高權力者與其他官員的利益交換,可以讓其他官員出手來搞掉那個阻止者,從而讓最高權力者與官員的短暫合作實現他們的目的。

就在大元皇帝蒙古大汗忽必烈詢問他的重臣阿裏海牙有關趙嘉仁作戰意圖的時候,在大宋朝廷上,楊太後也問道:“諸位卿家,趙太尉此次北上走的甚為匆忙,哀家還沒來得及問他此次北上要為何。卻不知道諸位卿家可否知道?”

這個問題在朝堂上引發了些許混亂。和楊太後要求赦免‘不堅定份子’不同,她的這個問題完全符合她的權限,而且不少人其實也對此很有懷疑。不反對趙太尉稱帝和公開支持趙太尉稱帝是兩碼事,不管是哪一邊的人其實都覺得摸不清趙太尉的想法。

此時有個聲音響起,“回稟太後,趙太尉出發前說過,他此次要與蒙古人以黃河為界再定議和條約。想來是要以戰促和。”

這話一出,不少大臣都想起此事。不少人都覺得有些訕訕的,趙太尉其實是明確講清楚他的意圖。然而這麽清楚的解釋卻沒人當真。

“這便是要偏安了麽?”楊太後問道。

熊裳心裏面那點對楊太後成長速度的欽佩頃刻就化為烏有,不說點蠢話就會死麽?熊裳很不敬的想。什麽叫偏安?若是趙太尉在廣州建立起新的小朝廷,那叫做偏安。現在趙太尉不僅把蒙古趕跑,還收覆了汴梁,這根本不能稱為偏安。

“啟稟太後,若是按趙太尉所講,這就是割地。”方才回答的那人應道。

熊裳當時也是回想趙嘉仁走之前說了什麽,並沒有註意是誰發話,此時再探頭看去,原來是禮部侍郎劉黻。這下熊裳就不奇怪了,劉黻一直對小皇帝很忠誠,說出這種話也不稀奇。

劉黻繼續說道:“太後,大宋現在擁有山東南部等地,若是以黃河為界,這些地盤可都要割給蒙古了。”

那你怎麽不說若是以黃河為界,大宋還拿回了汴梁等地?熊裳心裏面暗道。

“若是能以黃河為界,即便我們有了汴梁,大宋還是高宗開始的偏安態勢。”劉黻繼續做著解釋,還很巧妙的將趙嘉仁的功勞給抹掉。

禮部的都這樣麽?熊裳心裏面暗自警覺起來。忠於太後貌似不是壞事,但是若是以忠於太後為理由和趙太尉為敵,陳慶年可就是前車之鑒!這個劉黻還真的是為國不顧身啦。

就在熊裳心裏面擔心自己會被禮部的人連累之時,就聽楊太後開口了,“劉愛卿,太尉已經盡力。大宋失去北方河山百餘年,雖然也力圖恢覆,卻總是沒能如願。太尉若是能與蒙古和議,以黃河為界。好歹也是穩住局面。太尉如此辛苦,已然不易。”

到了此時,熊裳突然才明白朝堂上這出到底是什麽意思。原來楊太後是要用‘偏安’來替代‘光覆舊都’。若是整個大宋還是個偏安的姿態,那趙嘉仁的所作所為還只是個修補匠而已。一個修補匠並沒資格登上皇帝寶座。

妙啊!熊裳心裏面讚道。雖然這種小心思於事無補,但至少楊太後已經盡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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