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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有關戰爭的邏輯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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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準備戰爭。”趙嘉仁坐在甲板上的圓桌旁邊說出這句簡短話,接著喝了一口鮮榨果汁。果汁有點酸,他放下杯子,向裏面放了一小勺白砂糖,又補充說了一句,“會是長期戰爭。”

李鴻鈞、劉猛、司馬考等人圍坐在桌邊。大家並沒有因為趙嘉仁的話而有絲毫的不安,也沒有任何不解。大宋幾百年來始終處於戰爭狀態,從建國開始就有契丹這個對手,之後的敵人名單裏面增加了西夏、金國。現在契丹、西夏、金國都已經灰飛煙滅,然後大宋又面對蒙古這個更強大的敵人。

不談大宋,只談趙嘉仁創建的航海行會。從創建伊始就有蒲家為首的海盜集團,之後在海上仗劍經商,已經將能得罪的勢力給得罪了一遍。眾人覺得現在不是準備戰爭,也不是準備長期戰爭,而是早就處於戰爭狀態。

當然,大家並沒有去反對趙嘉仁的話。就算是反駁,也先聽完趙嘉仁要大家做什麽。

看著大夥的表情,趙嘉仁就明白這群沒見識的家夥還是不理解戰爭。以趙嘉仁的角度來看,戰爭不是那種小規模的沖突,不是意氣爆發之時的打鬥。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是一個非常理性的範疇。就如大家乘坐的這艘軍艦。

排水量460噸,三根高高的桅桿,位於船頭向前探出的船首斜杠,龍骨長度是船身寬度的3倍,水下部分是流線型,水面部分則是近乎帶弧度的長方形。為了降低重心,水面部分沒有任何突出的船樓,只有三層甲板。從船頭直通船尾的頂層甲板上放了桌椅,趙嘉仁他們就圍坐在桌邊喝著下午茶。

這艘船的建造是根據自然規律的總結,對制造與使用經驗的總結而最終定型的產品。這麽理性的產物也會在理性的戰略考量中被理性的使用。

又品嘗了一口鮮榨果汁,趙嘉仁覺得已經能夠適應其中的酸味,他繼續說道:“戰爭開始之後,要靠四十艘這種軍艦完全封鎖蒙古的海上通道,不允許他們有任何船只進入海洋作戰。”

“蒙古人怎麽都不可能殺進海洋吧?”李鴻鈞不解的問道。這話獲得了眾人的讚同,大家實在看不出蒙古人進海作戰的可能。

“為什麽蒙古人進不了海洋?”趙嘉仁反問。

對這麽一個問題,李鴻鈞毫不示弱的答道:“他們的船那麽少,怎麽能來和我們打?”

趙嘉仁繼續問:“他們的船少,和他們不能和我們來打有什麽邏輯關系麽?”

李鴻鈞被這個問題給逗樂了,“哈哈,校長,蒙古人和咱們打,他們船少,也打不過,難道來送死麽?”

趙嘉仁可沒笑,他面色沈靜的問道:“你這是蒙古人的想法,而不是我們的想法。”

“啊?”李鴻鈞楞了楞,然後不高興的說道:“這是人之常情,上了船就是把性命交給了茫茫大海,這時候還拿雞蛋碰石頭,會這麽幹才奇怪吧。”

趙嘉仁心裏面一陣失望,他的部下沒打過什麽敗仗,所以驕兵之氣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來了。以李鴻鈞這樣老資格表現出來的水平,趙嘉仁完全不敢把方面重任交給他。本來不想和李鴻鈞再多說,不過趙嘉仁心裏面忽然想再嘗試一次,他繼續說道:“來不來打,會不會死,那是蒙古人的決定。我們考慮戰爭不能這麽考慮。我們自己是根本,必須以我們自己擁有的實力為出發點去考慮,而不是把我們的想法去想象敵人會怎麽想。故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

最後一句是用了《孫子兵法》裏面的話,李鴻鈞沒聽懂。他面露疑惑,卻沒說什麽。倒是劉猛開口問道:“太尉,這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

聽劉猛問出這句話,李鴻鈞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趙嘉仁就解釋了一下,“打仗時候自己要盡量立於不敗之地,同時還要能抓到敵人會失敗的機會。”

劉猛想了想,忍不住問道:“那什麽叫做不敗之地呢?若是我們自己不能拼命,自己不能奮戰,什麽仗都會敗啊。”

“呵呵呵。”趙嘉仁幹笑了幾聲,沒有立刻回答。這反應不是因為劉猛說的有什麽問題,而是劉猛說的太對了,趙嘉仁此時不想立刻表示對劉猛的認同。因為在這十幾年中,他見識過太多嫉妒導致的沒必要的損失,甚至是悲劇。

人是很容易就嫉妒的,特別是在自己理解有限的領域中。孔子說‘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能說出這話,證明老頭子是個知道該怎麽去學習的人。

見賢思齊,是人之常情。然而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而絕大多數人其實不會承認,自己就是個白脖,連熱鬧都不會看。可這些人的悲劇就在於,身為白脖的普通人會‘謙虛的認為是外行’。這就完蛋了。

‘知道份子’與‘知識份子’間的巨大差別就在於此。

見賢思齊,接下來就是求而不得,再接下來就是生出負面情緒,負面情緒觸發人類‘消滅否定自己正確’的本能反應,最後就變成了悲劇收場。

趙嘉仁有過很豐富的經驗,如果此時他讚同了劉猛,李鴻鈞就會認為趙嘉仁在否定李鴻鈞,實際上趙嘉仁自己並不想去否定任何人。對李鴻鈞來講,在他成為知識份子之前,他很容易就會‘愛屋及烏,恨主及仆’。這不是李鴻鈞的錯,因為人類的思維模式就是類比法。

譬如李鴻鈞遇到一件令他無比痛恨的事情,此事中有三個存在。無論再次見到這三個存在中的哪一個,他的思維都會因為類比而引發痛苦。想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知道人類思維的模式,必須是個唯物主義者,也就是說知道自己的情緒都是基於肉體的反應,知道自己其實很容易屈從於肉體,而肉體的反應又讓人們認為這是‘本就應該’的反應。

趙嘉仁作為一名心理醫生,他必須知道這些最基本的內容。其實即便是在美國,因為不講唯物主義辯證法,其實心理醫生自己也未必真的相信這個。

在李鴻鈞等人擁有這種基本素質之前,他們作為知道份子,就會認為自己是‘外行’。而基於這種認知下的李鴻鈞,學的太多,對他反倒有害。

於是趙嘉仁就根本不理睬劉猛無比正確的看法,他給了劉猛一個意義不明的‘呵呵呵呵’,然後對著李鴻鈞繼續說道:“任何現狀都是力量對比和力量投入的結果。所以我要求大家自己看問題的角度得上進。如果我們沒有在海上有這麽強大的力量,並且擁有使用這種力量的能力,蒙古人就是可以在海上派兵。鴻鈞,我問你個問題,如果我們不事先做好準備,如果我們不持續投入,我們能夠在海上維持壓制蒙古人的力量麽?”

知道份子也有很多好處,當討論的內容在他們知道的領域之內,他們也是能夠出現正常的反應。李鴻鈞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這時候他終於明白趙嘉仁的意思。

趙嘉仁看其他的人也差不多這樣的反應,他就盡力把討論內容向著知識份子的辯證法去引。“這種事情就在於前因後果的邏輯,無關我們個人的想法,蒙古的海船出來之後只要被我們的船看到,我們的船就要消滅蒙古船。蒙古人是不是害怕,和他們出海就會被殲滅不是一回事。害怕出海的蒙古人有可能是因為見到出海的蒙古人從來沒回來過。可我們要對付的不是害怕出海的人,而是是那些事實上出海的人。我們的目的是戰爭發生後,海上不允許有蒙古人的船。那麽因果關系與邏輯關系之間就不能錯位。”

把這個理論講了點,趙嘉仁就讓人拿來紙筆,和大家開始在紙上畫邏輯關系式。

分辨因果邏輯和其他技能一樣,靠的是訓練。這麽一次訓練之後,戰爭中與海上封鎖有關的各方面因素被分辨出來許多。而趙嘉仁也得以繼續他的基本理念。

首先,要建造60艘軍船。其次,讓這些軍船在不同的海域巡邏,見到蒙古船就擊沈。

基本邏輯清晰之後,就是具體操作。如果不打旗號的話,大家覺得很難分辨誰是蒙古船,誰是大宋的船。

到了這個階段,趙嘉仁就覺得討論起來輕松許多。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這等事情要從簡單到覆雜。首先是在南海,凡是沒有在我們航海行會註冊的船只,一律俘獲。不肯投降的,統統擊沈。判斷手段就是他們的船上有沒有我們印刷的符號,有沒有我們培訓出來的旗語手。這個體系也要不斷的向北拓展。等到我們航海行會的影響力到了我大宋靠北的地區,就能更輕松的分辨出誰是我們大宋的船隊。當然,到了更北的地區,凡是船只造型並非我們航海行會的,一律擊沈或者俘獲。”

這法子簡單粗暴,不過與會的一眾人等聽了之後發現這算是最具備可操作性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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