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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4 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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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愈演愈烈,聖巴利安軍隊似乎意識到了克德蘭弓弩手部隊的厲害,很快便改變了戰略。

他們兩翼持盾的軍團劍士聚攏到了最前方,組成了盾墻,而方陣步兵則緊隨其後,插空排列,將長槍從兩盾的縫隙中伸出。

其餘的輕裝步兵則推動著高大的攻城塔,借助其掩護前進——遠遠看去,這就像是中世紀的“坦克”,刀槍不入,無懈可擊。

“這下該怎麽辦,我們打不穿他們!小李長官!”

基德此時又開始緊張了起來,他的幾枝箭不是射中了盾牌就是被攻城塔擋住了,命中敵人要害的箭寥寥無幾。

“該死,叫李昂納多長官……”李昂納多面對這樣的陣勢,一時間也是一籌莫展。

由於敵軍已經逼近,城墻上的射手難以支援,擔心誤傷自己人,全部只能幹看著,沒能幫上一點忙。

聖巴利安軍隊已經逼到了尖樁面前,他們紛紛解散方陣,先是讓擲矛手一輪投擲,然後讓軍團劍士直接跨過尖樁殺了進去。

基德看到了狗熊率領的巨木營軍士從兩翼趕來阻擊敵人的推進,他們高舉明晃晃的長柄尖刀,兩軍就這樣混雜在了一起。

“這樣下去不行…真是的,有趣起來了呢。”李昂納多仍強作鎮定,“現在我得讓機簧弩兵團跟騎兵團乘著這白刃戰的機會從戰場中脫離,借助夜色繞到敵後襲擊。”

李昂納多將騎兵的戰旗綁在了長槍上,並下令將機簧弩兵團的最高指揮權交給基德。

他叮囑基德:“現在,你就是機簧弩的掌旗官,無論發生什麽,除非戰死,否則都不能讓戰旗丟失。因為看到戰旗,四散的狙擊手們都會紛紛想辦法向掌旗官靠攏,明白了麽?”

基德點了點頭,頓時有了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他發誓道:“為了克德蘭,定當不辱使命!”

“很好,那麽你往左,我往右,在敵後匯合。”說罷,李昂納多便一踢馬腹,馳騁而去。

騎兵們看到戰旗飄揚,紛紛跟著出列,一長串人馬過去了,基德卻沒看到騎兵刀的身影,想必是在哪裏殺上了癮,一時脫不了身吧。

“基德兄弟,你居然成掌旗官了,我靠,好羨慕,哪天我也要當來玩玩。”眾多機簧弩手中傳來了鍋蓋頭熟悉的聲音,“不過,在我當上掌旗官之前,我還是好好聽你的命令吧,我不是不守規矩的人。”

“就你還守規矩呢……天天都逃避訓練偷懶的。”基德挖苦似地說道。

鍋蓋頭聽了很不服氣,賭咒發誓:“我這次說不逃就不逃,我還要好好保護你,新人掌旗官!如果逃了,我就是王八蛋,怎樣?”

“我拭目以待。”

基德舉著這面旗幟,也不知心裏是怎樣一種感覺,是一份榮耀,還是一份重任,或者兩者兼之?

戰旗徐徐飄揚,越來越多的機簧弩手聚攏到了他的身後。

“是時候了,一定要完成使命,克德蘭人生死無懼!”

基德右手拔出了戰劍,左手高舉戰旗,坐在獵馬背上,就像是某位將軍或指揮官,凝視著遠方的大地。

他經過血流成河的戰場,看到眼前種種的一切: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有的人滿臉鮮血,在草地上掙紮著爬行;有的人失去了胳膊或大腿,苦苦呻吟,念叨著親人或愛人的名字……

無論是克德蘭人,還是聖巴利安人,其實都是受害者,沒有任何一方會喜歡戰爭,士兵們只是被迫服從或反抗,才卷入了紛爭,成為了戰爭的組成部分。

陰霾如幽靈般蔓延,煙塵在黑暗中升騰而起。

——那一瞬間,在刀槍劍戟之中,在活人死屍之中,基德仿佛看到了一個紅色的影子,游走於兩軍之間。

再一眨眼之時,那個身影已然消失不見,稍縱即逝。

“是…幻覺嗎?”基德怔了一下。

“餵,基德,小心!小心啊!”鍋蓋頭在後面忽然大喊。

僅僅是幾秒鐘的走神,基德擡頭看到了天空中,不知從哪裏墜落了一塊巨石,基德匆忙將馬頭朝旁邊一調轉,巨石筆直擊中了前方不遠處的大地。

向上翻起的泥土與塵埃形成了強烈的如同輻射的沖擊波,這一下使得馬兒受到了驚嚇,完全失去了控制!

“餵,基德!”鍋蓋頭大叫著,飛起的碎屑四散著砸到了他的盔甲上,“可惡,這家夥一個人會有危險的!”

他擦了擦臉上的塵土,遂朝著基德的方向跑去。

#

馬兒嘶鳴了一聲,如箭一般狂奔起來,任基德如何猛拽韁繩也不起作用。

“糟糕,我怎麽這麽倒黴,已經離隊伍越來越遠了!”基德在心裏幾乎把所有能想到的臟話都罵了個遍。

更麻煩的是,就在他眼前不遠處的地方,又出現了許多名聖巴利安人,而且,他們還是…身穿燙金盔甲的,聖巴利安最精銳的兵團——聖堂衛隊!

他們手持尖銳的戰戟,身後暗紫色的鬥篷在狂風中飛揚,森然恐怖的氣勢足以壓倒一百個基德。

“這可怎麽辦,可惡……”基德看到敵人都已經以“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態勢看著他。

戰旗太顯眼了,不丟掉的話,會吸引越來越多的敵人,到最後只有死路一條,到底要不要放棄?

或許,放棄,還有一線生機。

“基,基德,別怕!”鍋蓋頭居然一路死命追了上來,“我說過會掩護你的。幸好,我入伍前是國家級的長跑冠軍。”

他丟掉了笨重的機簧弩、箭袋、肩甲、臂鎧,只是希望盡可能地追上基德,他只留下了一把短劍當做武器。

在聖堂衛隊鍘刀似的戰戟面前,小小的短劍就像指甲刀一樣無用。

基德的馬終於停了下來,可是兩人都已經陷入了敵陣。放眼望去,周遭都是一片暗紫色的身影,除了他們兩人,沒有任何一個克德蘭人。

鍋蓋頭舉起短劍走向前,說道:“你快去跟隊伍匯合吧,這裏有我擋著,我去引開那些聖堂衛隊。”

“不行啊,那你怎麽辦!”基德大喊道。

“你是掌旗官,你不能倒下,我說過要保護你的,不然就是王八蛋。”

鍋蓋頭到這關頭還在傻笑,他甩掉了頭發上的塵土,“放心,我會脫身的,到時候我們打贏了,你可別忘了請兄弟我喝酒……”

“可是……”基德還在猶豫。

鍋蓋頭忍不住大嚷:“去啊!你是在小看我嗎?我說沒事就一定沒事,那些聖堂衛隊根本跑不過我!”

“那,好吧。你一定要快點回來。”基德終於調轉了馬頭,揮鞭而去,心中不斷為鍋蓋頭祈禱。

敵人越來越近,鍋蓋頭確定基德走遠後,淒然笑了笑。

他的小腿血肉模糊,早就被之前的碎石擊中受傷了,能跑到這裏,本就是用盡了全力,現在哪可能還有一丁點力氣跑路。

之前的話,都是謊言,除了,那個堅定的誓言。

七年前,聖巴利安人發動了第一次侵略戰爭,殘酷的戰爭讓生靈塗炭,血流漂杵,鍋蓋頭無法忘記那場戰火。

七年前,在一棵紅楓下,他邂逅了一位鄰家少女一般美麗的貴族小姐,那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孩。

他們曾經答應過要一起面對一切,女孩的溫柔也確實讓鍋蓋頭忘記了往昔邋遢的酒館生活,他還記得她為他做飯時汗如雨下的樣子;他還記得自己講笑話時,女孩露出的燦爛笑容;他還記得彼此間第一次相遇,在那棵十字路口的巨大楓樹下,女孩與紅葉一同起舞,她美得就像天邊的朝霞,自己只是發楞地看著,在他眼裏,那是一個天使,她是木風城唯一美麗的女孩。

那些往昔的畫面如絢麗的畫卷一般徐徐展開……

他是第一次那麽喜歡一個人,可是那場戰爭把一切都改變了,自己的懦弱讓他拋棄了自己的未婚妻。

女孩說過,無論他是怎樣一個人啊,他都是她心目中那個沒心肝的蠢鍋蓋,就算做了再多對不起她的荒唐事,都可以被原諒,這就是愛情。

可是鍋蓋頭卻一直不能原諒自己,都是他的軟弱,他無法原諒自己拋棄女孩一個人逃走,那一年為了贖罪,他毅然決然加入了克德蘭軍隊,從此又變成了一個玩世不恭的人。

男孩子傷心的時候總是喜歡表現得像個沒心沒肺的瘋子,那其實是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脆弱。

如果再來一次,自己還會逃嗎?

可惜,沒有再來的機會了吧。

所以,後悔永遠只能是後悔,一旦決定了就沒有回頭路,今天的決定也是如此。

“我說過,我鍋蓋頭絕對不會逃了。基德,你欠我一瓶酒啊…永別了,我的好夥伴們,這輩子認識你們,值了。請你們別為我傷心,我只是娶媳婦去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敵人的中間,舉起了手中的短劍,傻傻笑道,“來吧,聖巴利安人,我們決一死戰!”

木風城裏,那棵十字路口的巨大紅楓樹轟然倒下了,古老的軀幹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見證著一個時代的逝去。

“今年的最後一片楓葉,也雕謝了。”

一頂染血的鍋盔落到了地上,不經意的,被人遺忘。

#

基德騎馬穿越於戰陣之間,路上不時有個別阻攔的敵軍。

他們不像聖堂衛隊那般厲害,都只是雜魚,他們無一例外的,都被基德一劍刺死,直到一名擲矛手的出現,他的神色卻突然改變了。

那名擲矛手的腰間有一把基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武器——那是一把淌著鮮血的銘文戰刀。

“為什麽,為什麽那把刀會在敵人手裏!”基德的腦海裏頓時一片空白,胸口隱隱作痛,“為什麽……”

霎時間,一桿投矛飛了過來,筆直的插入了獵馬的脖子。

馬匹立即向前跪倒,哀鳴一聲,將基德從馬背上用力甩了下來。機簧弩兵團的戰旗因此而飛出了好幾米遠。

“為什麽,騎兵刀……”基德掙紮著爬了起來,感覺全身都像快散架了一般。

他全身都已沾滿了泥土,長劍也丟失了,他只好取下背後的戰弓,朝著迎面而來的擲矛手,來開弓弦。

但怎麽說都已經來不及射箭了,擲矛手拔出了那把戰刀,朝著他猛地砍了過來。

“你不配使用那把刀,混蛋。”基德冷冷地說道,咬牙切齒,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強烈的憎恨過,“我要把所有聖巴利安人,一個不剩的,全部殺的一幹二凈。”

說時遲,那時快,也許是基德強烈的憎恨情緒在驅使,或是由於某種尚未開發的潛能在作用,他竟猶如狡兔般躲閃了敵人這一致命的一擊。

“我不會再害怕了,我不會再有任何退縮的想法,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為我犧牲了……”他的聲音幾乎是在哽咽。

基德迎著敵人的面孔,順勢將長弓一轉,忽地套住了敵人的脖子,靴子一滑,揚起塵土,他飛快繞至敵人的身後,弓弦往下一勒。

“告訴我,你的刀,是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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