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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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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祈寧是半夜睜開眼睛的,這一天睡地太多,所以雖然感覺還很疲憊,但是實在是睡不著了。

她依舊沒有完全止血,持續失血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會讓人微微發冷,會讓人沮喪失望,會讓人覺得很想哭。

身邊熟睡的人很陌生,感覺不是天天同床共枕的室友李文蔚,吳祈寧想了想,明白了那是千裏迢迢回來的穆駿,嘆一口氣,此番鳩占鵲巢,不知道可憐的文蔚姑娘去了哪裏?那個認床的女孩兒現在是不是在罵街?

久躺腰酸,吳祈寧想坐起來換個姿勢,略微動一動,穆駿立刻睡像不穩地向她這邊側了一下頭。

吳祈寧想起來,這人也是千裏迢迢,飛機火車地沖回來,擔驚受怕,生氣著急。恐怕現在也是心力交瘁。於是她不再動彈,安安靜靜地躺平了,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雨還沒有停,天還沒有亮。

空氣濕漉漉地有點兒返潮,她的房間被穆駿做了幾年的佛堂,每到返潮的天氣,吳祈寧總覺得自己能隱約聞到檀香的味道氤氳不散。

她慢慢地呼吸著,定定地看著天花板的方向,好像思慮萬千,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就這麽死不瞑目地睜著眼,看了好一會兒,濃黑的上方好像漸漸地出現了一個輪廓,眨眨眼,好像是一個女孩兒的輪廓。

看著看著,吳祈寧笑了,她記得她。

她看了她的照片好多年,她那麽好看,永遠綺年玉貌,永遠冰清玉潔,菩薩什麽樣兒她什麽樣兒,沒有人說她不好。

吳祈寧對她曾經是那樣酸澀妒恨,那樣咬牙切齒……

今天,吳祈寧看著她,心中坦然。時移世易,她不覺得自己贏了她,差遠了。

今天看到盛顏,想來是她病體支離,元氣虛弱的緣故。也沒有關系啊,吳祈寧平靜地想:就算你現在帶我走,我覺得也沒什麽關系……

我弄砸了太多的事情,都不知道明天怎麽面對大家……

不過盛顏的鬼魂顯然並不關心吳祈寧的事業峰谷,運氣高低。她眼睛裏好像只有穆駿,她慢慢地停到了他身邊,無比愛憐地看著穆駿的睡臉,好一會兒,她把頭枕到了穆駿的胸膛上,閉上眼睛,很愜意,很知足的樣子。

良久,流出了淚。

吳祈寧忽然有幾分好笑地學著盛顏的樣子,把頭枕到了穆駿的胸膛上,也閉上了眼睛。

那感覺挺好的。

穆駿的胸膛飽滿而溫暖,他的心跳穩定又有力。這種溫暖和有節奏的躍動,讓她恍惚又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裏,回到了出生以前,就好像枕著他,她就永遠都不會死。

一切都剛剛開始,什麽都還來得及。

毫無預兆地,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了下來,吳祈寧狠狠地用手捂住了嘴巴阻止自己哭出聲來。

她想她明白盛顏的意思了:你在他身邊,怎麽會舍得死呢?

穆駿從沈睡中迷茫醒來,反手握住了吳祈寧的肩,含糊地問:“怎麽了……寧寧……你要什麽……”

吳祈寧張開了眼:“沒……沒什麽……”

黑暗中,她好像看到了美麗的盛顏一閃即墨。臨去,她給了她一個帶著笑意的眼神:保重自己,別讓他難過啊。

吳祈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啊,不可輕易言死,穆駿會難過。

他是一個實心眼兒的男人。

他會難過到死的,到時候,又哪裏會再有一個吳祈寧知冷知熱地烙餅給他吃?

吳祈寧把頭枕在了穆駿的肩膀上,喃喃地說:“沒有什麽,真的沒有什麽……你睡吧……我好喜歡你……我要好好的……”

穆駿笑了:“我也喜歡你……咱們都要好好的……”

吳祈寧慎而重之地點了點頭:“我們都會好好的……”

天亮之後,吳祈寧起床張羅了一頓早點。鍋裏蒸著烏骨雞,養生壺裏文火燉著益母草。

看著白色的蒸汽慢慢地升起,吳祈寧吹了個口哨兒,覺得自己都跟著暖和了起來。

吳祈寧深信,只要她把一切煩心事兒甩得遠遠的,她就一定能活到八十歲。

聳聳肩膀,連盛顏都希望她活到八十歲。

彼時,她家裏客廳裏兇案現場一樣橫躺豎臥,倒著好多人。

李文蔚委委屈屈地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盛欣不知道為啥也不在臥室裏,抱著抱枕縮在沙發裏睡的正香。

小丫鬟丹朱幹脆睡在了沙發下頭的地板上。

客廳的桌子上,亂七八糟扔著一堆文件、賬目、筆記本和計算器。

吳祈寧確信自己是目睹了大型加班現場的遺跡,剛挖出來的龐貝城一樣,看著就那麽嚇人。

略微掃了一眼,觸目驚心,都是大紅色的字體。

她決定把眼睛閉上,裝沒看見。眼不見啊心不煩。

紅糖紅棗饅頭可以出鍋的時候,劉熙揉著眼睛從臥室裏走出來,臉色蒼白,眼袋浮腫,看來是有熬夜。

吳祈寧好脾氣地給她一杯姜母茶:“梳洗一下兒可以吃早點了。”

劉熙擦了把臉:“怎麽辦啊?你還真吃得下去!稅務局就要來封賬了,咱們要是都給了他們,什麽都……”

吳祈寧一擡手:“我辭職了。你別跟我說。”

迷迷糊糊剛睜開眼的盛欣幾乎是蹦過來的:“你胡說什麽啊?你怎麽辭職呢?什麽日子了!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屋裏就比較熱鬧了。

李文蔚揉著肩膀頭兒醒了過來,嘆了口氣:“好啊,那你不幹了,我也不幹了。這些日子著實熬人。我看咱們都歇了也好。我家還有點兒積蓄,不行小寧你搬到我那兒,你吃我些日子也行。”

丹朱瞪著眼睛:“這哪行……”

劉熙抓了把頭發:“別鬧了,小寧。你一天沒上班,我焦頭爛額的,你不玩兒了我怎麽支持得住?”

吳祈寧看了看天:“那就不支持了……”

劉熙拽住吳祈寧的胳膊:“你怎麽了?你不能這樣!”

不提防身後一個穩穩當當地聲音想起來:“她當然能這樣了。”

大家回頭,樓梯上站著一個清清爽爽、衣著整齊的穆駿:“小寧她附件炎,貧血,血色素低得不像話,前天才在大街上流血不止昏過去,你們都忘了。她是個病人,你們就別逼她了好不好?”

吳祈寧就坡下驢地點點頭:“我是個病人。”

劉熙幾乎氣急敗壞地對著穆駿吼:“不逼她?逼你啊?”

穆駿點點頭:“嗯,可以,朝我來吧。”

劉熙氣得一抹臉,嘟囔了一句:“你也有那本事啊。”

穆駿一臉尷尬。

李文蔚“哦也”一聲:“師哥好帥。”

穆駿笑一笑:“就是嘛,對我有點兒信心。”

李文蔚朝著穆駿笑得熱情洋溢:“不過我看你夠嗆。”

穆駿揉了揉後脖子。

盛欣垮著肩膀,冷笑一聲,幹脆話都不說了,一把推開穆駿,徑自去梳頭洗臉。

吳祈寧眨眨眼,心說:果然工作讓人清醒,閱歷專破想瞎心。

盛欣姑娘的皇後夢終於滅了。畢竟甄嬛是編的,隆裕是真的。

崇禎皇後上吊也沒幾百年是吧?

吳祈寧聳了聳肩膀,很好脾氣地說:“吃早飯吧,大家。”

喝著面湯吃著花卷,劉熙別有用心地跟盛欣聊公事:賬上還有多少錢?李文蔚,咱還有多久能交貨?稅務局來了怎麽辦?因為就給工人發基本工資,所以已經有人歇假在家聽說要找新工作了,人心惶惶啊……

這絕對都不是增進食欲的話題,吳祈寧默默地吃飯,一言不發。

無奈充耳所聞,皆是大廈將傾,國將不國的壞消息。

如果這不是穆駿家的買賣,這段兒日子真有一種莎士比亞大悲劇的無力與蒼涼: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擔裝,四大皆空相……

穆駿的臉色很難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越過了他,看著吳祈寧。

吳祈寧抿了抿嘴角,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珠簾後面的聖母皇太後,外敵入侵,內患不靖,前有權臣擁兵,內無充盈國庫依仗。對面跪著惶惶不可終日的群臣,而皇帝,他顯然是手足無措的。

想想慈禧垂簾的那年也不過二十七歲吧,嗯,也怪不容易的。

她放下筷子,說:“我從今天起不會去上班了。你們不用跟我說了,我真的也解決不了。”看一眼穆駿,她溫柔地報備行程:“一會兒,我去中醫醫院看個婦科。想吃什麽?我回來路上買。”

穆駿勉強地笑一笑,拍一拍她的手:“隨便。你做的我都愛吃。”

李文蔚俏皮地吹了一個口哨兒。

盛欣翻個白眼。

吳祈寧有點兒臉紅,她想:畢竟我想活到八十歲啊……

有人在敲門。

劉熙嘟囔著:“這麽早,誰啊?”

李文蔚說:“是不是民警柱子哥啊?我說了向人家當面道謝的。”

盛川很乖巧地站起來去開門,穆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吳祈寧背對著大門,絲毫沒有好奇心。

然後,她聽見了盛欣一聲驚呼:“哥!你怎麽……回來了……”

盛川開心地喊出來:“爸爸!”

吳祈寧點點頭: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我就知道……

劉熙“嘩啦”一聲推桌子站起來,厲聲說:“盛川。上學去。”

盛川“啊”了一聲,十足狐疑:“可是……爸爸……”

救火大隊長李文蔚笑得假模三道地把孩子領了過來:“盛川乖,我們先去上學啊。回來再和爸爸玩兒啊……”

和吳祈寧擦肩而過的時候,李文蔚嘟囔:“跟你們在一起,我覺得自己是個特別有用的人,活得真有意義。”

吳祈寧禮貌地跟她寒暄客氣著:“誰說不是呢。”

果然是盛年。

盛年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大門口,秀麗的面龐憔悴又疲憊。

穆駿起身迎上去,好像他能接過他哥哥滿身的塵埃風霜。

吳祈寧垂下頭,默默地嘆一口氣。

盛年的眼睛則第一時間落在了劉熙的身上。

劉熙一個人冷冷地站在客廳裏,眼眶紅紅,咬著嘴唇,胸口起伏不定。

她偏過頭,不看盛年。

盛欣手足無措地看著吳祈寧。

作為非戰鬥人員,吳祈寧想一想,還是帶著丹朱去了廚房,好心眼地把菜刀都收了起來。

氣氛凝重,山雨欲來。

李文蔚識相地咳嗽了一聲,語調盡可能輕松活潑:“那什麽……要不然咱們上學、上班兒去吧?”

盛欣從善如流:“對對對,單位還有好多事兒呢。”

雖然不明就裏,丹朱本能地知道情形不善:“那什麽,我今天有老師給補習……”

幾個人你牽牽我,我拽拽你,互相推搡著,小碎步往外挪。

剛剛宣布不上班兒了的,吳祈寧避無可避,她只好溫柔端莊地站在那裏,禮貌地保持著微笑,心裏盤算著:鬧到什麽程度才能報警?

盛年幾步走到了劉熙的面前,擡起手想要撫摸她一下兒,劉熙憤怒地擡頭瞪著他,眼睛裏烈焰蒸騰!

盛年楞了一下兒,終於還是縮回手:“小熙……我……其實……我很想你……”期期艾艾的聲音,犯錯孩子似的恐懼希冀。

劉熙扭頭就走,口風帶刀:“走!上班兒去!都發什麽楞啊?看什麽看?你們也有本事指著跟人睡覺做成買賣是嗎?”她猛地推開了盛年:“躲開我!沒羞沒臊的!”

李文蔚捂住了盛川的耳朵。

盛欣嚇得一激靈。

吳祈寧撓了撓鼻子。

穆駿左顧右盼,企圖裝沒聽見。

盛年毫無防備,加上旅途奔波,往後踉蹌了兩步,眼圈兒都紅了:“小熙!我……”

劉熙渾身帶風地拽著兒子扭頭就走,一眾女子很有眼色地魚貫相隨,迅速退場。

大門“咣”地一聲摔上了,很快,外面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音。

屋裏只剩下吳祈寧、穆駿和盛年。

盛年一個趔趄,跌坐在沙發上,兩只手捂住了臉,身子都在微微地發抖。

良久,一言不發。

吳祈寧想了想,遞了一杯咖啡過來給他,很真心地說:“盛總,喝口水。”

盛年吸了吸鼻子,喘了一口大氣,擡起了雙丹鳳眼斜睨著吳祈寧,毫不掩飾地遷怒:“聽說你撂挑子了?啊!沖著誰啊?誠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吳祈寧把杯子收回來,很坦然地自己喝了一大口,尋思:我就知道你得沖我來!

穆駿側過身,擋在吳祈寧面前:“她病了,哥,你別這麽對她。”

吳祈寧站在穆駿身後朝盛年禮貌地微笑,好像一只應聲蟲:“我病了。你不能這麽對我。”

盛年冷哼一聲,聲音裏血氣滿滿:“我看你好精神啊。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你什麽意思?我不就是跟稅務局吹了個風嗎?我什麽真憑實據都沒掏出來啊。你風吹就倒嗎?嚇唬穆駿對不對?”頓了頓,他自己擦了把臉:“也是你自己笨,用什麽UPS給我發什麽狗屁倒竈的陳年舊案,直接EMAIL的話……我……我也不會出手……”

吳祈寧點點頭,她相信。

互相掌握毀滅性武器,上回出這事兒是古巴導彈危機。這回她去的無疑是赫魯曉夫的角兒。

不過盛年的表現無疑不如肯尼迪總統,肯尼迪好歹沒兜出來赫魯曉夫的桃色花邊兒,也算仗義。

她冷笑一聲:“所以你跟董事長胡說八道什麽我跟韓毅的事兒。”

盛年怒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是也說我跟寶娜娜!”

吳祈寧急了:“我沒有!劉熙姐都要掐我脖子了我也沒說過!不信你問她!”

盛年目眥欲裂,跌坐在沙發裏,眼淚都掉出來:“可是小熙以前不是這樣兒的!她……她不是這樣的……”

穆駿咳嗽了一聲,撓了撓鼻子:“講真,哥,我以為你不喜歡嫂子……”

盛年頹唐地點了點頭,慘然一笑:“嗯……我不喜歡她,我……我愛她啊……”

吳祈寧和穆駿面面相覷:這可比不喜歡嚴重了。

一縷朝陽射入客廳,斑駁地打在盛年的身上,好像話劇舞臺裏,他是無可置疑的男主角。

認識盛年這麽多年了,吳祈寧不可否認,這家夥的眉眼端麗動人,眼光到處,直指人心。

縱然今天潦倒塗地,也讓人看著心生不忍。

至此,吳祈寧堅定地認為:顏值在線,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公正。

吳祈寧玩兒著手機想:劉熙對著如此大好郎君能甩門而去,估計也是恨透了丫挺的……

事實證明,抒情這個事兒,一開頭兒,就攔不住了。

盛年居然也不能免俗。

那天上午,吳祈寧和穆駿肩並肩地坐在盛年對面兒,耐心地聽著他絮絮叨叨……

那是一個美少年和傻姑娘的故事:一個咬了咬牙賣身投靠拿了救命的項目,一個以為王子大人看中了灰姑娘高興地不敢睜開眼看他。

婚後的生活很平淡也挺溫馨。盛年剛剛開始自己的事業挑戰,風口浪尖,一險接著一險,倒是也沒什麽多餘的心思想別的。

劉熙溫存體貼,倒好像他的大姐姐。

很快就有了兒子,之後,盛年有時候錯覺,劉熙是自己過世了的媽……對自己百依百順,無微不至,無條件地愛著自己。

盛年畢竟從小漂亮到大,喜歡他的女孩子也是車拉鬥量,捫心自問,好像劉熙這樣對他無微不至的,也是絕無僅有。

漸漸的,他就習慣了……

習慣了溫柔的妻子,習慣了可愛的兒子,習慣了永遠安定穩重的大後方。

有劉熙在,盛年就永遠不會慌。

水滴千年,頑石也穿。

所以當劉熙甩他一個嘴巴子的時候,盛年真是覺得心口都炸裂開了。

他才知道:自己不能沒有劉熙。

真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劉熙已經成了他的命!

吳祈寧倒抽了一口涼氣,回頭看穆駿:盛總還真是……玩脫了……

穆駿很茫然地聽了小半天,說:“那你倒是告訴她啊……”

盛年用看傻逼的眼神兒看著穆駿。

吳祈寧心說:何不食肉糜……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幸災樂禍的,但是她發現:自己沒有。而且並不遺憾……

看看手機幾乎沒電了,吳祈寧結束了這段兒偷偷摸摸地錄音,存了檔,她毫不猶豫地把這段兒音頻發了出去。

收件人有劉熙也有寶姐。

她覺得自己對得起閨蜜,兩個都是。

這等兒女私情,吳祈寧以前是不幹己事不開口的,她今天想開了,覺得朋友麽……怎麽也得擔著點兒幹系……

哪怕將來兩頭兒都恨她。

她也對得住良心了。

擤了半天鼻涕的盛年終於慢慢從極端的情緒裏緩了過來。吳祈寧好心地端過來一些吃的,盛年好歹二三地墊了墊肚子。穆駿有眼力見兒地倒了一杯熱茶過來,盛年抿了兩口,終於靈魂歸位了。

他們倆對視了一眼,無聲地和解了。

其實這倆人昨天電話裏大聲小聲,為了吳祈寧,已經吵了個不亦樂乎,存了互相宰了對方的心思,磨牙一宿。

可是人怕見面兒,今天兩個人實打實地面對面了,這麽多年兄弟的情分,倏地,又冒出來一丈三尺多高。

何況人家吳祈寧並沒有追究的意思。

那就這麽算了吧……

畢竟她不是武媚娘。

他也不是長孫無忌……

別說我們是文明古國歷史悠久,人家美帝不過二百年資歷也活得有滋有味。看得太多了,人就容易腦補太多,給自己加戲。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那天,三位靈周科技的總經理面面相覷地互相打量,實打實地坐困愁城。

同著明人不說暗話。對著盛年,吳祈寧不願意再提那些我不幹了之類的矯情說辭。

生有地死有處。

縱然不幹了,也要交代清楚。

萬一人家能另請高明呢?

不用各類報表筆記,吳祈寧也能說出來靈州濱海公司的各項數據來:現金、銀行存款、庫存、原料,未來產品的交期,應收賬款……以及各種預交稅金和罰沒支出……

更別提還有那些虎視眈眈這塊兒地皮的魑魅魍魎……

一項一項地報出來,字字都是紮心口。

盛年和穆駿的臉色白了又白。

吳祈寧抱著膝蓋坐在盛年對面兒,一臉豁出去了,她微微搖晃著身子:“我還真是沒臉見你,盛總,濱海公司現在山窮水盡,資金鏈算是已經斷了。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頓一頓,她咬著嘴唇說:“我昨天真想就死在外面完了……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跟你們兩個交代……”

盛年嘆了口氣:“你死了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還得出錢發送你……”

穆駿不悅地皺了眉頭,吳祈寧苦笑出來:“盛總說的也是啊。”

盛年把手裏的筆一扔,以手蓋臉,倒在了沙發上:“其實我們越南公司也是山窮水盡了。你劫走了韓毅的貨款。我下個星期工資都發不出來了。”嘆一口氣:“你們倆都是見識過越南罷工的人。知道他們工會有多厲害,可不像咱們大陸工人這麽老實。如果我們錢跟不上,打砸搶燒,也不是沒有可能。到了那一步兒,可就全完了……”

還是秋天,並不算冷。

可是屋裏三個人都覺得冰寒蝕骨,無處躲藏。

一時都是默默無語,只覺得天塌地陷,就在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馬蹄,你最近為什麽這麽勤勞?

因為我的一個姐們兒說,人家正經的寫手一天都是一萬個字。

我木凳褲帶地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像我這種不正經的寫爪兒,也不好太過偷懶啊。

畢竟人生苦短,腦洞還多。

唯獨自己的愛好不可辜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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