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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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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吳祈寧大幹快上,吃地是溝滿槽平。信息量實在是太大,她586的CPU徹底宕機了。

佛說:萬般留不住,只有業隨身。

道說:玄而又玄眾妙之門。

吳祈寧說:我選先吃頓好的。

大道至簡,唯吃不破。

她這邊兒不說話了,寶姐反而加意的兜搭她,說的都是拜年的話兒,加量加料地笑臉迎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寶姑娘翻手拍出來一個方方正正的絲絨盒子,說是孝順阿姨的。吳祈寧打開看了看,光燦燦晃瞎了人眼睛的全套意大利金首飾,無疑是胡志明市第一區的那個荷蘭店的手筆。

吳祈寧掂了掂,分量壓手,十足真金,幾萬塊錢是跑不掉的。

吳祈寧擡頭看看寶姐,寶姐用一種百拿不厭,百問不煩地眼光和煦地看著她,滿滿當當地都是在野黨上臺之前封官許願,拉攏人心的套路。

她拍著她的手,眼窩子裏都汪著蜜:“咱姐兒倆共過患難,將來還有什麽不好說?你對得起我,我一定對得起你。”

吳祈寧含著一嘴巴子鮑魚粥,覺得腮幫子一陣一陣地發麻。

問世上,哪有白吃的龍蝦?

艱難地咽下這一口,吳祈寧決定防守反擊,她慢慢悠悠地擦了擦嘴:“這個對得起怎麽個講法?”

寶姐笑一笑,握住了吳祈寧的手:“盛年以後都不會為難你那種對得起。”

吳祈寧想一想,反手握住了寶姐的腕子:“或者,我們一起設計個沒有盛年參與的局面?你我不是更踏實?”

這個建設性的想法,讓寶姐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腮幫子上。

吳祈寧打賭,寶姐不是不動心!

如果能當女王,誰還稀罕當妃子啊。

她打賭,就這一句話,能讓寶姐咬著被角兒琢磨到天亮。有野心的女人麽,就是容易撩。

酒足飯飽,吳祈寧晃晃悠悠往家裏走。

夏日天長,在離家不遠處下了出租車,吳祈寧慢慢地溜達著走。她打著飽嗝,拎著小包,懷裏揣著那一盒子燙人的金首飾,腦子裏鮑魚粥一樣翻騰著。

寶姐想用她。

杜月笙他老人家說過,被人利用說明你還有用。

她吳祈寧當然有用。今時今日,她的用處可大了去了。這個想法讓吳祈寧有種領了保底工資的感覺,微風拂面,酒意上湧,她甚至有了點兒小得意。

少年掌權於職場,她是個人物了。

可是真的要說就站哪邊兒的問題,吳祈寧十分十分的茫然。寶姐身上有巨大的變數,劉熙好像軟泥扶不上墻頭兒。在那一瞬間,她對盛年升起了一股同情之理解:最難消受美人恩。得罪了誰,都讓人心裏頭老大不落忍。何況這裏頭還有巨大的利益在。

窮究此理,讓這兩個女人心如亂麻,盛年的本錢在色,她的優勢在權。

說起來,好像還是她吳祈寧的手腕子更硬一些。想起來剛上班那年感覺活閻羅一樣的盛年,如今落到讓她操持離婚的狼狽。果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古人所言,誠不欺我。

吳祈寧不禁仰天長嘯:媽的,什麽世道。

走到家門口,吳祈寧停頓了一會兒。知道劉熙在裏面忐忑不安地等著她,她反而更加懶得進去。慢慢地坐在院子裏的小長凳子上,正值盛夏,院子裏草木扶疏,看著也是綠油油的一片,可是完全沒了昔日的章法,雜草橫生,越阡度陌。連好說話的月季花,也開得蕭疏零散,那是沒人搭理的緣故。

幾只散養的貓咪,怯怯地蹲在遠處看著她,一臉的進退不得。

吳祈寧自己也不記得上次餵它們是什麽時候了。

回頭想一想,這麽多年以來,她們家的事兒居然好多是穆駿幹的。

穆駿修柵欄。

穆駿刷窗戶。

穆駿鋤雜草。

穆駿餵貓……

如今長工穆駿遠走東洋,這讓她母女經營了十幾年的院子,竟然眼瞅著就亂了章法。

是什麽時候,穆駿這麽深入地切合入了她的生活呢?時間久遠,她好像都不記得了。

回頭遠遠瞥見盛境冰淇淋店的霓虹光影,想來是夏天生意好,童培培還沒打烊。雙手托腮,吳祈寧安靜地坐在門口,自顧自地發著呆。她懶得進門,不想和劉熙交代,寧願忍受蚊蟲叮咬,也抗拒去盛境喝一杯散心的念頭。

吳祈寧懶洋洋地坐在那裏,她覺得好累,累到就想這麽坐著,最好坐到天荒地老,洪水臨世,一個巨浪劈將下來,她淹死之前看身邊兒漂著一個千年的王八,口吐人言,說她吃了三斤龍蝦,活該如此,這才是因果報應,輪回不爽……

就這麽迷迷瞪瞪地坐著,坐著,忽然眼前一道手直刺而來,一個男人高聲斷喝:“你誰啊?怎麽在人家門口坐著?”

吳祈寧以手遮面,定定神,才看出來來人正是民警柱子哥。

他身邊領著一個剛會走的小孩兒,牙牙學語地叫:“爸爸爸爸……”

嗯,柱子哥都當爹了。

看清楚了是吳祈寧,柱子哥明顯放松不少:“怪嚇人的,怎麽坐這兒。哎,小寧,你還不回家?你倒是好心眼兒,大夏天坐這兒,蚊子就算過節了……”

吳祈寧笑一笑:“柱子哥,大晚上你幹嘛去?”

柱子哥好脾氣地笑著:“接孩子他媽下班。哎,小寧,天晚了,你早點兒進屋吧。”

吳祈寧笑一笑,拍拍裙子,往家走。

目送著柱子哥哼著小曲兒拉著兒子繼續遛彎,好居家,好幸福的樣子。

吳祈寧恍惚記得,仿佛那年,人家也對她略微有點兒意思……她不禁胡思亂想,要是當初嫁了柱子哥,現在當個白領,可能也就這麽不走心思的混一輩子了吧……

大門嘩啦一聲打開了,李文蔚從屋裏蹦出來:“吳祈寧!你怎麽才回來啊?”

吳祈寧長長地吸一口氣,她自己也知道,發昏當不了死。該交代的還是要交代的。

劉熙毫無懸念地坐在她們家沙發上抹眼淚兒,摟著盛川,一臉的孤兒寡母。而且這孤兒寡母看著不像順治進關,倒像是隆裕卸任。吳祈寧覺得讓人奪了大好江山,劉熙都未必有那賀後罵殿的兩下子給兒子爭出個一字並肩王來。

看了一晚上意氣風發的寶姐,吳祈寧也是覺得弱勢群體是不帶勁,挺拖累人。不過侵吞人家離婚費用這事兒,她也的確是做不出來,吳祈寧慢慢地把寶姐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轉達給了劉熙。察言觀色地看著劉熙的反應。

劉熙只是說,她考慮考慮。

吳祈寧處心積慮地問:“這事兒你和盛年說好了嗎?這裏沒有盛總的意思也是不像話啊。”

劉熙的回答充滿了挫敗感:“我聯系不上他。我好些日子聯系不上他了。”

吳祈寧點了點頭,心說:我們盛總為了躲債也是蠻拼的。

劉熙才明白過來似地,擡起婆娑淚眼看著吳祈寧:“盛年在老撾是有正經事兒的。小寧,你得相信他。”

吳祈寧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劉熙臉上三分掛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那穆駿不是也沒消息麽?”

吳祈寧一口氣噎住,想一想,居然也無言反駁。

無言反駁她也就不說話了,吳祈寧隨和地接過來在桌子上骨碌來骨碌去的大柚子,順手地抄起來水果刀。

手起刀落,湯水四濺。

吳祈寧喃喃自語:“跑!我讓你跑!”

盛川小手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經意扭開了收音機,裏面傳來郭德綱老師清脆的背景音:“她的刀是冷的,她的劍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

聽到這兒,別說劉熙,就連李文蔚都打了個寒顫。

應景兒一樣,郭德綱老師在收音機裏都哭了:“這孫子凍上了……”

李文蔚有點兒磕巴地說:“要不然,小寧你先洗澡去吧……”

吳祈寧點了點頭,在兩位室友的目送下,大義凜然地走了。

草草沖個澡,吳祈寧讓李文蔚拽著跟她盤腿兒對坐在床上。相視一眼,很有點兒老電影兒《垂簾聽政》裏東宮西宮的派頭兒,除了這背心兒褲衩兒的不太提氣,看李文蔚那東太後的氣勢倒是逼格兒滿滿。

吳祈寧嘆口氣,沒用李文蔚嚴刑拷打,就把兜兒裏的金首飾掏出來了:“你看,寶姐送我的禮。”

李文蔚簡直是痛心疾首:“我真是看錯了你了吳祈寧!幾千塊錢的首飾就把你打動了!”

吳祈寧實事求是地說:“上萬了,你掂掂這分量。”

李文蔚怒道:“金價跌了。”

吳祈寧一臉誠懇:“還有手工錢在裏頭。”

李文蔚急了:“那也沒多少錢啊!”

吳祈寧一臉無辜:“那依著您多少錢才能把我打動呢?”

李文蔚說:“你看人家貪官家都一屋子一屋子的錢。算了!你也值不了那麽多錢,不過就幾件兒金首飾啊,吳祈寧,真跌份,你眼皮子就這麽淺……”

吳祈寧揉揉胃口:“人家還請了我一份兒鮑魚粥……”

李文蔚就徹底翻白眼了。

吳祈寧慢慢悠悠地坐在炕頭兒上搖著手裏的扇子:“文蔚,同是一件事兒,這兩頭兒對我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你看寶姐這上馬金,下馬銀的架勢。你再瞅瞅劉熙姐姐,一家子搬到我這兒,吃我喝我,她交過電錢麽?合著盛年離婚娶新,這贍養的義務就交給我了?”

李文蔚眨巴眨巴眼:“你這話酸得好像微博上那些容不得人占點兒便宜的小丫頭兒,劉熙姐姐跟盛川能吃多少喝多少?這世上的道理,難道就比不上她那幾根金鏈子值錢?別說婚姻是契約咱們幫劉熙姐姐這是幫理,就是買煎餅還有個先來後到。她寶姐截胡怎麽說都不對。你這樣見錢眼開可不合適吧?”

吳祈寧涼涼地說:“合適不合適,我管得了嗎?那邊兒在野黨許給我金山銀山,這邊兒執政黨可是我出錢供奉著呢。劉熙姐姐占著正房大太太的道理和我有什麽相幹啊?她又不是我娶的。她埋怨也只好去埋怨盛年狠心或者當年自己眼瞎。”

李文蔚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吳祈寧,哎,你吃頓飯就立場全變了?你什麽三觀啊?這麽說你調轉槍口幫了寶姐了?你什麽人啊?完了完了,在我心裏你算是人設崩塌了。”

吳祈寧搖搖頭:“我也不是幫她,我畢竟認識寶姐那麽久了,人家也對我不錯,又許給我將來怎麽幫忙。劉熙姐姐呢,嗨,就會摟著兒子哭。不過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我也不好意思坑她啊。你要非說我能幫誰,也是擡舉我,這些事兒怎麽說也是盛年惹出來的。所以看著她們倆,我心裏也是一陣一陣地犯迷糊。你說我向著誰?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想一想,吳祈寧嘆了口氣:“我也是瞎操心,今天我還能立起來個兒,我幫這個,幫那個,等到我有事兒,誰肯幫著我可就不一定了……要這麽想,我還不如貪圖了眼前這一首飾匣子金子呢……”

李文蔚閉著眼睛想了半天,最後嘆口氣:“我還是站劉熙姐姐這一邊兒。碰上渣男就夠倒黴了。咱們當閨蜜的可不能再反水。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事兒一扯上將來,就不好琢磨了。”她伸個懶腰,有點兒沒心沒肺:“得虧我沒有將來,要不然跟你們摻和著,也真是費腦子。”

吳祈寧認真地研究著李文蔚:“你這毛病怎麽傳染來著?能過給我嗎?”說著就朝李文蔚撲了過去。

李文蔚一聲驚呼,往後就倒,兩手平伸:“不行!醜拒!”

一番打鬧之後,李文蔚雙手墊在頭後面,長長地嘆了口氣:“回頭啊,真得勸勸我師哥,千萬別鬧婚外情,太亂……哎,小寧,你怎麽例假還沒完啊……這都多少天了……”

吳祈寧心煩意亂,莫名眼前出現了盛欣的臉。她陡然一陣心忙,也懶得跟李文蔚啰嗦,決定關燈睡覺。

李文蔚敲著床墊子嚷嚷:“想撲倒就撲倒,撲倒了你又扭頭睡覺,你拿我當什麽啊?哎,我說你還想不想得艾滋病了。”

吳祈寧扔她一枕頭:“我改主意了還不行嗎?通房大丫頭。”

李文蔚氣得磨了一宿的牙。

次日,清晨,有人敲門。

大丫頭李文蔚打著哈切揉著眼把門打開了,嘴裏嘟嘟囔囔:“誰啊誰啊?這一大清早的。”

晨光熹微,清風陣陣。

李文蔚就看見門口站著一個灰頭土臉,風塵仆仆的盛欣。

李文蔚楞了:“這不是盛欣嗎?哎,你怎麽自己回來了?我師哥呢?”

她這麽一問,她眼圈兒就紅了。

劉熙打著哈切也出來了:“誰啊?文蔚?又是白少爺……哎……小欣?穆駿呢?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

看見了堂嫂,盛欣可看見親人了,摟著劉熙哇一聲就哭出來了。

劉熙一下子就傻眼了,回頭看著李文蔚。

李文蔚楞足十五秒,“嗷”一嗓子蹦了起來,扭頭就往樓上跑:“小寧!可了不得了!出事兒了!”

三分鐘後,吳祈寧坐在桌子這邊兒臉色煞白地瞪著對面兒哭得一行鼻涕兩把熱淚的盛欣。

盛欣哭到一口氣哽住:“穆……穆駿哥……他……他……他……”

李文蔚嘴唇直哆嗦:“不,不,不是吧,他還能死我前面?”她一邊兒說一邊兒給吳祈寧扇扇子:“小寧你可別著急啊,這年頭三條腿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爺們兒有的是……那麽個病秧子,跟了他不早晚是守寡……他死了咱還不要了呢……”

劉熙把自己的熱豆漿端到盛欣嘴邊兒,一邊兒吹一邊兒勸:“喝一口,喝一口壓壓驚。你這孩子別哭啊,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怎麽了?什麽時候的事兒?你跟盛年說了沒有啊?”

吳祈寧看著哭得跟兔子似的盛欣,就覺得心跳如擂鼓,腦門子嗡嗡直響,嗓子眼兒都是血腥氣兒的。

她咬著嘴唇兒,一字一頓:“別催她,讓她慢慢說。”

盛欣喝了兩口豆漿,終於把這口氣兒倒過來,那麽漂亮的姑娘,哭得一塌糊塗,這會兒嘴咧得跟瓢似的:“穆駿哥上瑞典了……他不讓我跟著……他……他……他……他讓我走……”

聞聽此言,李文蔚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兒,半天沒喘出氣兒來,她不由分說把盛欣的豆漿搶了下來。

劉熙給盛欣順氣的手也停住了,楞了楞,直接拍了她後背一巴掌。

吳祈寧的臉都綠了,她猛然站起身來,指著盛欣直點頭:“我那三米長的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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