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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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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管事打住,一臉欲言又止。

聶紫綸從來不管後宅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管事比誰都清楚,可這一回,被攆出王府三年的王妃,是他親自領回府的,管事自當曉得意義不同,一有風吹草動,不敢輕妄小觀。

“何禎上曉月居向韋寶珠討人,然後呢?她們打起來了?”聶紫綸放下私印,負手而立,垂眸端詳起那幅山水墨畫。

“何姨夫人把曉月居裏砸了一地,還命人杖罰茉香,王妃即刻找來其他管事,讓人把何姨夫人架走。”

聞言,聶紫綸一頓,總算把心思收回來,尋思片刻又問:“韋寶珠被何禎這麽一鬧,可有什麽舉動?”

“王妃遣人將曉月居拾掇幹凈,讓茉香沏了壺大紅袍,就在庭院裏看書喝茶。”

聶紫綸略略瞇眼,嘴角上揚。“看書?喝茶?”

盡管他並未在田莊生活過,可他清楚,待在田莊的日子,絕無可能舒坦到哪兒,而韋寶珠素來就不是坐得住的大家閨秀,她幾時養成了這麽沈定的脾氣?

這個蠢女子莫不是受人指點,想玩什麽把戲?

“既然她們沒打起來,你來找本王做什麽?”聶紫綸好笑地問著管事。

“王爺,何姨夫人把小的找去,讓小的非把茉香給討回蕙心閣,否則絕不罷休,可那到底是王妃,小的怎敢犯上,跟王妃討人……”

說穿了,管事礙於此次韋寶珠回府,是主子親自領回來的這事,而不敢妄下定奪。

倘若是從前,王爺對王妃不聞不問,甚至不讓她主持王府中饋的情勢,管事自然是直接領人上曉月居,強行帶走茉香。

“你這是讓本王去幫你討丫鬟?”聶紫綸冷嗤。

“小的不敢!”管事屈膝跪下。

“好了,起來吧。”聶紫綸伸手,修長的指尖輕撫過案上那幅畫,最終停在女子身影上。

他頓住,似想起什麽,眸光微微閃爍,嘴角幾不可察的笑了笑。

隨後,他將畫卷起,以紅繩圈系,收入一旁的青花瓷器裏。

“把胡錦找來。”聶紫綸揚眸道。

“錦兒見過王妃。”

看著不經通報,便領著女眷進門的貌美女子,坐在臨窗榻上讀書的白初虹,先是細細端詳過女子面目,隨後在心底一笑。

這麽快就沈不住氣了?她暗暗忖道。

“有事嗎?”白初虹放下手中的書卷,淡淡一笑。

胡錦見著那抹笑,心下發怔。這是怎麽了?韋寶珠見到她,竟然毫無反應?

“王妃回府多日,錦兒卻遲遲未來向王妃請安,錦兒自知有愧……”

“既然有愧,那又為什麽要來?”白初虹微笑打斷她。

胡錦表情明顯一噎。

“聽聞,我離府不久,你便讓王爺收為偏房,王爺還讓你主持後宅,看來你頗得王爺歡心。”白初虹不慍不火地說道。

胡錦面上不動,心下卻暗自發驚。眼前的人……真是昔日她伺候過的韋寶珠?

只見眼前榻上坐姿端正的女人,綰著墮馬髻,簪以瑪瑙珠花,一身藏藍色繡白鳶花的交領襦裙,輥邊是淡淡月牙白,素雅幹凈。

昔日略顯豐腴的身形瘦了一大圈,神情有些憔悴,但人看上去卻更有精神,雙眸熠熠如星,眉宇之間,端著一抹沈婉。

這……這怎可能是出自太傅府,自幼受盡嬌寵,魯莽蠢笨的那個韋寶珠?

胡錦硬是楞了忒久,好一會兒才回神。

“錦兒對不住王妃,還請王妃責罰。”胡錦上前一跪。

白初虹垂眼望著她,收起了笑。“倘若你真的覺得對不住,又怎會做下這樣的事?”

一席話冷靜卻又咄咄逼人……胡錦簡直不敢置信,她不僅沒有大吵大鬧,朝自己摔花瓷,反而這麽沈得住氣的質問。

“你不是來請安,而是來探我為什麽回府。”白初虹語調平緩,並不挑釁。

“錦兒不敢。”胡錦的頭低下去。

“你連主子的榻都敢爬上去,還能有什麽不敢?”白初虹輕笑。

胡錦前傾的後背僵住,眼一擡,瞧見白初虹那雙冰冷紮人的目光,以及周身散發出的氣勢,心頭莫名一顫。

倘若韋寶珠撒潑大鬧,那也就罷了,正好坐實了她是個蕩婦潑婦之名,偏偏她這般冷靜自持,反倒令人深感不安。

“起來說話吧,我離開府裏這麽久,當初又走得不光彩,整座王府沒有人把我當回事,你是主持中饋的夫人,怎麽說都不該讓你來跪我。”

胡錦起了身,瞥及她冷淡卻自有威嚴的面容,心下不禁一凜。

那汾景田莊不是個窮鄉僻野嗎?不是只有幾個粗仆伺候她嗎?聽說那兒的生活清苦,吃穿用度全是簡樸至極,韋寶珠去那兒住了三年,怎麽說都不該成了眼前這德性。

“王妃這些年受苦了。”胡錦本有滿腹對策,如今對上這個陌生的昔日主子,竟只能澀然吐語。

“是啊,我受苦的這些年,你卻在王府享福,果真應了那句老話,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白初虹說起話來,淡然含笑,話中明明帶刺帶諷,聽來卻是極其自然。

胡錦心中警戒更深,不知如何拿捏言語分寸,就怕韋寶珠這番平靜,是另有盤算。

“我知道,那日何姨夫人上我這兒要人,我沒給,還惹哭了她,她準是去向王爺告狀了,王爺不管後宅事,便要你出面周旋。”

胡錦瞪大了眼,手心悄悄滲出了汗。

白初虹接著道:“我也知道,王爺肯定是讓你來壓我,就怕我會把後宅搞得烏煙瘴氣。”

“王妃,您誤會王爺了……”

“既然你說我誤會,那何不把王爺找來問個明白?”白初虹就等著她這句話。胡錦楞住。

白初虹不給她開口的餘地,兀自說道:“你若還真敬我是王妃,那便去把王爺找來,就說我有事求見。”

“可是……”胡錦面有難色。“王爺忙於公務,怕是抽不開身。”

“抽不開身?那好,我去見他。”

話罷,白初虹站起身,擡手撫平裙上的摺痕,儀態嫻雅地走出了書房,留下僵著身發楞的胡錦。

一瞧見前方不遠的正院,茉香都快急哭了,連忙小碎步往前一擋。

“王妃,茉香求您了!您就讓茉香回去蕙心閣吧,茉香不打緊的,王妃莫要為了茉香,去跟王爺吵架,茉香不值得王妃這樣。”

白初虹笑了笑。“你以為我是要去找王爺吵架?”

茉香紅著眼眶,猛吸鼻頭。“難道不是嗎?”

從前王妃只要受了委屈,特別是受了其他姨娘的氣,氣無處可發,便去找王爺討公道。

但王爺是什麽性子?他哪管得了後宅之間的爭鬥,壓根兒聽不入耳,不願搭理王妃,王妃認為是王爺不肯幫她,不願站在她這邊,於是撒嬌不成,反變成了撒潑。

其實,王妃就是孩子心性,喜歡人家哄,需要身旁的人多讓著她一點,這樣的性子在太傅府,自是不要緊?,畢竟她是嫡女,上有太傅親爹捧在手掌心,下有幾個嫡兄捧著,自然養就了她要什麽便手到擒來的嬌貴。

王爺可不一樣,他那樣的人,怎容得下女子在他面前撒潑,即便是王妃,他也不容。

於是,王妃進了浚王府之後,沒有一日不爭不吵不鬧,每每王妃想博得王爺歡心,到後來總會適得其反,招致王爺的反感,吃力不討好,倒教王爺起了收偏房的心思。

後宅的女人一多,口舌紛爭自然也多,王妃性子躁進,沈不住氣,自小被慣壞了,哪裏曉得女人的心眼多,自是鬥不過那些庶女出身的妾室。

仿佛是應和著太傅府的興衰,隨著韋太傅在朝中四面楚歌,被皇帝爺架空了政權,王妃在府中的地位亦是日漸衰微。

旁人都看出來了,原來王爺娶王妃,不過是政局考量,想拉攏權傾一時的韋太傅,待到太傅私下結黨營私,觸犯了皇帝爺的大忌,因而被拔官,王妃的娘家垮了臺,王爺亦不再予以重視。

盡管如此,王妃仍然不肯清醒。

直到後來,王妃遭人設局,與從前跟隨太傅的幕僚王瑀發生了醜事,並遭王爺與其他姨夫人當場撞見,她永遠忘不了王妃當時震驚,又受盡屈辱卻無處訴說的表情……王妃這麽愛王爺,怎可能再與他人有染,肯定是有人故意想陷害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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