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魔？

沒人給魔下過準確的定義，不過對魔的描述都差不多。

魔是無序的，前一刻在做這件事，下一刻可能會去做另外一件事。

魔沒有自我意識，這東西會分裂，這些分裂出來的個體有時候會互相配合，有時候會各幹各的，有時候甚至會互相吞噬，這也是無序性的一種證明。

魔完全憑本能活著，它們沒有智力，經常做一些傻事，卻又會按照本能，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有時候這種選擇還顯得非常高明。

而在江寧看來，魔其實是一種波，一種精神波，其他類似的東西，比如魂、鬼、元神其實也一樣，都是精神波，只是形式不同。

魔這種波相當特別，強大而又凝練，比魂和鬼凝練多了，所以魔不怕陽光，難以徹底消滅，能夠與之相比的只有元神。

這種波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無序性，所以一旦入魔，就會喪失理智。

但是並非沒有辦法破解。

修煉魔功的人，最終的目標是以身化魔，這是從佛門“即身成佛”中演化而來。

這種魔就不可能完全無序了，要不然連自我都不存在，還有什麽意義？那還不如直接自殺呢！

化魔的方法有無數種，大部分也要一步一個腳印修煉下來。

不過魔門的特征就是捷徑多，魔門中人喜歡走捷徑，也摸索出來一大堆捷徑。

在《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回經》之中，就有這麽一條捷徑，一條被視為禁忌的捷徑。那就是“以身飼魔，人魔合一，人再非人，魔亦非魔”。

這招的成功幾率很低很低，基本上是十死無生。

江寧本來不想這樣玩的。

哪怕他一直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哪怕他已經有了一些成果，哪怕他認為自己或許、可能、大概能夠成功，他也不打算這麽玩。

但是此刻他沒辦法了。

在他面前之後兩個選擇和三種結果。

要麽神魂被滅，身體變成一具空殼，要麽神魂被魔嬰吞噬，身體變成一具空殼，要麽神魂和魔嬰融合，雖然不知道會有什麽後遺癥，至少他還能活蹦亂跳一段日子。

江寧一向是得過且過的那種人，同時他信奉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

只要有可能，他就不想死。

“寶寶聽話，聽話有糖吃。”江寧一邊嘀咕著，一邊任由其中一個魔嬰撞入他的懷裏。

下一瞬間，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變得迷糊起來，好像喝了一公升五十六度的白酒，又像腦袋上被人狠狠砸了一下。

好在他早有準備，十幾顆魔種在他的手上瞬間爆開。

這基本上是他所有的存貨。

這些魔種裏面有正常的，也有那類特殊的品種。

他從來沒有對自己用過這招，正常的都沒用過，天知道自己感應自己，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古怪感覺？

自窺狂？自戀癥？自我反省？

不過此刻他也沒心思去考慮這些了。

剎那間，無盡的欲望從他的心底湧了出來，讓他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不是興奮地顫抖，也不是恐懼地顫抖，而是真正的顫抖，他的身體在無規則地抖動著，就像水裏的倒影突然被砸了一石頭，。

突然，他的身體爆開了，然後一下子又收攏回來，緊接著再一次爆開，馬上又瞬間收攏。

所有這一切都顯得那樣古怪，那樣無序，有時候他收攏起來會變成兩個，甚至變成三四個，不過馬上又會爆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寧終於停止了這種狀態，重新恢覆了人的形狀，不過看上去有些呆楞楞的。

那個女人靜靜地站著，她沒有趁機進攻。

她想知道結果。

這個禁忌之術實在太有名了，不過最多的還是赫赫兇名，以至於很久沒人敢這麽玩了……至少她沒見過。

她也沒聽說過有成功的先例，至少師門的典籍裏面肯定沒有。

同樣她也沒辦法確認江寧修煉的就是《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回經》。

這招也不是她的門派獨有的，只要是正統魔門，都會有這幾種傳承。

之所以說幾種，是因為這類禁忌之術還有幾個，都是赫赫有名的東西，比如化血遁法，又比如天魔解體。

“哇——感覺不錯。”原本呆楞楞站著的江寧突然喊了一嗓子。

那個女人瞳孔猛地一縮，下一瞬間她的身體就憑空消失了。

她逃了。

沒辦法不逃。

有得必有是，有失必有得，這是最基本的規律。

既然這種禁忌之術危險到極點，成功的可能幾乎為零，那麽一旦成功，威力肯定也會很恐怖。

不過她還是慢了一步，一只手突然間出現在她的面前，朝著她抓了一把。

這一把正抓在她身體四周籠罩的金色光霧上。

那個女的臉色大變。

她清楚地感覺到，那片金色光霧瞬間失去了控制，緊接著反朝著她罩了過來。

她連忙斬出一劍，把籠罩四周的金色光霧強行撕開。緊接著又是一劍，把那只手瞬間斬斷。

這把劍專門用來斬殺神魂，一般的魔頭挨上一劍，絕對元氣大傷，瞬間飛逃。

那只手沒逃，眨眼間變成了魔嬰的樣子，不過它的體積小了很多，只有拳頭那麽大。

這就是魔。

能夠化身億萬，可以分合由心，更有甚者，別人一動念，心中有魔名，它立刻會有所感應，瞬息即至。

到了那個地步，魔和神已經沒什麽兩樣了。

那個女人手中的長劍再一次揮舞而出。

剎那間四周全都是劍光，這些劍光縱橫交錯，每一根就細如發絲，密密麻麻交織成了一張羅網。

這招化劍為絲，結絲成網的手法毫無疑問是漢劍的路子。漢劍輕靈，所以才會有這種連綿不絕，密不透風的打法。

那個女人手裏的長劍是雙手大劍的樣式，原本不可能施展出這樣的劍招，這也就是在精神世界裏面，沒有肉身的限制，才能做得到。

魔嬰的動作雖快，卻躲不開那天羅地網般的劍光，瞬間被切成了無數碎片。

能夠斬殺神魂的法器可不是這麽好挨的，那無數碎片中的大部分被強行驅散，只有一小部分勉強凝聚成形，重新化為嬰兒模樣，不過這個嬰兒又小了很多，只有拇指那麽大。

知道厲害，嬰兒不再硬拼，它隨手一劃，底下頓時多了一個圓圈。

那個女人不知道這是什麽？

她沒見過。

雖然她懷疑江寧修煉的也是《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回經》，不過懷疑畢竟是懷疑，她也發現江寧施展的法術和《他化自在虛實生滅輪回經》上的法術並不完全一樣。

不過她可以猜到那是什麽？

那個圓圈十有八九是某種精神印記。

她不敢再停留，她擔心融合魔嬰之後的江寧會追過來。

下一瞬間，她再一次消失。

在現實世界裏面，在一座富麗堂皇的神廟之中，一個女人猛然蘇醒。

這個女人和精神世界裏面的那個妖艷女人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氣質卻完全不同，現實世界之中的她不但沒有絲毫妖艷的感覺，反而高貴、典雅，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位女王。

就在這女人的面前，有兩個人頭對著頭躺在那裏。

他們躺在地板上，地板上就鋪著一張織錦的毯子，四周放著一圈蠟燭，每一根蠟燭上都用金漆寫滿了梵文。

那個女人猶豫了一下，突然神情變得兇戾起來，只見她右手食指輕輕彈了兩下。

地上躺著的那兩個人額頭上頓時多了兩個窟窿。

那兩個印尼人死了。

那個精神世界就存在於他們倆的意識之中，現在人一死，精神世界自然崩塌，連同剛才打下的精神印記也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殺人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大殿的角落裏面多了一個和尚，東南亞的那種和尚，身上穿著明黃色的僧衣。

“我也不想的，但是不殺了他們倆，那個人就會順著精神印記找過來，我們就有麻煩了。”那個女人輕嘆一聲。

和尚不再說什麽了，他拿起供桌上的一個鈴鐺，輕輕搖了搖。

一群人立刻跑了進來。

這些人大部分都在四五十歲之間，穿著寺僧的衣服，但是沒剃頭，或者是簡單地剪短了一些，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虔誠。

這些人看到地上的死人，居然一點都不感覺奇怪，立刻跑上前來，將屍體搬了下去。

那個和尚對其中一個人嘰裏咕嚕說了一串話。

他說的是泰國話，意思是制造一起事故什麽的，把這件事掩蓋下去。

底下的一個人也嘰裏咕嚕說了幾句，這個人從外表看，明顯是一個印尼人，身份似乎不簡單，說的話意思是要不要他幫印尼那邊打個招呼，省得有人追查此事。

和尚點了點頭，既然這些信徒自己願意幫忙，他也沒必要客氣。

“那個人的事確認了嗎？”等到信徒們擡著兩具屍體下去，和尚低聲問道。

“反倒更糊塗了。”女人煩惱地撓著頭：“那個家夥很古怪，完全就是一個新手，只會一些很簡單的攻擊技巧，本來我打算逼他動真格的，沒想到他真的動了，而且一動就是最離譜的那種。”

“什麽意思？”和尚沒聽明白。

“如果有人拿著槍頂住你的腦袋，你會怎麽做？”那個女人問道：“那把槍是道具槍，但是你事先並不知道。”

“我要麽奪槍，要麽投降。”和尚回答得很簡單。

“那家夥直接掏出了一顆原子彈，然後砸了下去。”女人聳了聳肩膀，她感覺自己見鬼了。

難道是她的演技太好，把對方逼得徹底絕望了？

“他動用了哪招？天魔解體？”和尚連忙問。

“以身飼魔。”那個女人有氣無力地說道。

和尚涵養不錯，既沒有張大嘴巴，也沒有說臟話，只是楞楞地站在那裏。

“不過感覺挺奇怪的，他好像有不小的把握。”那個女人的直覺很敏銳。

“這不可能。”和尚終於無法淡定了，一個人被逼到絕境，以身飼魔，這可以理解。以身飼魔之後居然沒死，那叫運氣。但是有把握成功……他理解不能。

“我騙你幹什麽？反正我可以肯定，當時他並沒絕望，更沒拼死一搏什麽的想法，反倒像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他好像早就打算這麽幹，但是一直沒把握，我無意間推了他一把。”那個女人壓了壓太陽穴。

“這可麻煩了。”和尚長嘆一聲：“你有沒有確定他修煉的是什麽？”

“怎麽確定？他用的不是基礎技能，就是大招。”那個女人很是煩惱，不過她思索了片刻，又說道：“我覺得他更像是和我們同出一脈。”

“有這個可能。”和尚點頭，任何一種修煉體系分出一堆分支，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很多教派甚至是教主一個體系，底下的弟子每人一個分支。

“這件事肯定要告訴其他人。”和尚異常嚴肅地說道。

“我當然清楚。”那個女人越發頭痛起來，她不知道應該怎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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