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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四宿往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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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清寒進入房間,將簡小樓放置在窗邊的藤椅上。

簡小樓跟了進去,珊瑚肉身被他禁錮住,二葫仍在儲物戒內,必須得跟著。

隔了好一會兒,第五清寒才重新鎖上門禁。眉眼稍弛,原本臉上尚存的銳利氣勢逐漸柔和下來:“葫蘆姑娘,你應該進來了吧?”

葫蘆姑娘?

簡小樓不禁擰起眉,對於這位十方界神壇上的劍修,她知之甚少。

“不如回到肉身裏來,我希望可以開誠布公的與你談一談。”第五清寒走去案前坐下,身姿端正,看向藤椅上的“屍體”,一副準備進入僵持性談判的架勢。

他的“問情劍”在一側的矮幾上扔著,出竅半寸,可窺見些許劍光。

她心中疑惑甚深,劍修一貫劍不離手,方才第五清寒下樓時兩手空空不說,寶劍在屋裏也是被糟蹋了的模樣,無論她怎麽看,他都不像一位愛劍惜劍之人。

“那日擅闖我居室的神秘魂體,正是葫蘆姑娘你吧?”

闖他居室?何時闖他居室了?

她自進了迎仙居,一直……

腦海裏“嗡”的一聲,怪不得諸多不合常理之處,眼前的第五清寒搞不好是個假貨。

“第五清寒”也不再故弄玄虛,拱手自報家門:“在下黎昀,並非風雲的雲,而是日勻的昀,取日光之意。西宿煙波海域之主黎軻膝下第七子。”

果真又是他。

變著殼子玩的真溜。

不過也未免有些不可思議,第五清寒何等人物,居然悄無聲息就被黎昀奪了舍?

簡小樓飛回到肉身裏去,肩頭頓覺一陣撕扯似的疼痛。

她深深吸了口氣,從藤椅上緩緩坐起來,望向黎昀:“黎前輩,上次我隨朋友前往煙波海赴宴,在偏殿待的百無聊賴,恰好瞧見你的侍女鬼鬼祟祟,擔心她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企圖,才一路尾隨入了你的居室……”

“我沒有在意。”

“那你……”

“我只想迫你離魂,瞧瞧你的神魂體是否真的難以窺見。”指尖輕輕點在案臺上,黎昀意態悠閑地道,“聚靈樹、荒羽神木藤、二葫……金羽前輩以自身真氣孕育出的寶物果然神妙。四宿七聖,我黎昀只佩服海牙子大人與他老人家……”

一上來就擺出一副運籌帷幄的姿態,自以為摸清了她所有底牌?

可惜,饒是這尾六爪金龍再怎樣腹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她是一個“未來人”。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雙腿在鋪著靈狐皮毛毯子的藤椅上一盤,她顯得意興闌珊:“前輩說要與我談一談,不知想談什麽?”

黎昀彎著唇角:“我想借你肉身一用。”

準備換第三個殼子了?

“不對。”他更正,“是與你交換肉身。”

“交換……肉身?”

簡小樓鬧不懂了,黎昀看出她仙珊瑚肉身的妙處,欲要奪走占為己有她可以理解,可交換肉身是個什麽意思?“前輩奪舍第五清寒,也是想進去火球吧,以前輩的身份和修為,拿到一個入內名額很難麽?”

黎昀不慍不火地道:“葫蘆姑娘可還記得我居室內那顆……”

“龍蛋?”

“那不是龍蛋,那是海心。”

黎昀解釋,“海心,顧名思義就是一片海洋的心臟,提供給我們海族賴以生存的資源。當然,不是每片海洋都有海心,通常情況下,靈氣足以孕育出龍族的海域才擁有一顆屬於自己的海心,因此,這顆海心又被我們稱之為龍泉……”

“這和前輩奪舍有什麽關系?”

準備說書麽,從龍族發家史講起?

簡小樓想要個痛快,不願意浪費時間。

他置若罔聞:“山有枯時,水有竭日,世間一切都逃不開生死,海洋也是一樣。海洋擁有壽命,一旦壽數沒了,海心能量消耗殆盡,海洋將會開始漸漸枯竭。”

她隨口道:“莫非,你們煙波海的海心快要死了?”

黎昀微微垂下頭,算是默認了:“海洋的壽命極長,我們煙波海其實還很年輕,海心之所以提前衰弱,是源於四千年前、一場猝不及防的大災變。”

“大災變?”簡小樓眨眨眼,開始在記憶中搜尋,“我金羽爹爹常說這數千年來,四宿總體趨於太平盛世,他都快閑出毛病來了,哪裏來的大災變?”

“於旁人無礙,那只是我們部分海族的劫難。”

黎昀平靜道,“當年,西宿二十九處擁有海心的海域,有十六處在同一日一起出現異常。最初,只是一些未開靈智的生物大量死亡,擱淺、絕食、自相殘殺,腐臭的屍體在海面上覆蓋了厚厚一層,清掃不及。後來,一些擁有智慧的海妖也開始發狂……

“各海域龍王通過氣兒後終於意識到,竟是海心出了問題。”

“每個海域海心的損傷程度各有不同,拿我們煙波海來說,應是比較嚴重的了。海心表面出現一道道花斑裂紋,不但停止釋放靈氣,還開始反吸收海洋內所有生命體的生命力。短短十年,煙波海浩渺如繁星的生命體減少接近一成。以此類推,不超過百餘年,我們煙波海將不覆存在。”

聽上去,像是因為磁場改變,造成海心損傷。

不過玄妙的星域世界存不存在磁場這一概念,她就不清楚了。

“葫蘆姑娘在想什麽?”

“啊?沒什麽,前輩請繼續說。”簡小樓搖搖頭,“的確是場劫難,不過如今看來,你們是安穩度過了。”

“一個海洋匹配一顆海心,無法更換。當年海王閉關未出,各海域領主求請海牙子大人……大人經過研究,給出一個晦澀難懂的結論,他說紛亂的星域世界之所以有生命體形成,是因為存在諸多相對穩固的‘秩序’,而我們四宿周圍的星力因故出現一些波動,某種‘秩序’被改變了,恰好波及到海洋世界……”

海博士不愧為海博士,“不知他給出了什麽解決良策?”

黎昀一直輕點在桌面上的指尖稍稍一頓,覆又緩緩道:“‘秩序’已經改變,是不可逆的。老海心無法適應新的秩序,必須淘汰,以新海心補上。”

簡小樓一楞:“不是說無法更換麽?”

“是無法更換,卻可以覆制。”

“如何覆制?”

“取一縷海心精髓,註入沒有孵化的龍蛋內,擱置在海心周圍。海心感受到氣息,會如老蚌吐出物質,將龍蛋包裹住進行孵化。孵化過程中,稚龍充當養分被吸收掉,最終成為你所看到的那顆‘龍蛋’——海心覆制品。”

“真不是我小覷你們龍族,單靠一條沒破殼的小龍仔,可以覆制一顆海心?”

“豈有那麽簡單。最初用來覆制海心的龍蛋,都是從龍子潭取來的,龍子潭內有大量被遺棄的龍蛋,不會有誰追究。然而,九成九以上的龍蛋一經註入海心精髓,承受不住直接碎裂了。勉強剩下的幾個,再被海心孵化的過程中也相繼碎裂,前期幾乎都是失敗的。”

“那……”

“總結失敗的經驗,無非是幼龍真氣不夠強。因此那數十年,可忙壞了一些高階龍族。”

無論神色亦或語氣都是淡淡的,從黎昀身上窺探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包括我在內,我們那一批稚龍,都是為了應對大災變而出生的。歷經一次次失敗,除了幾個等不及已經消亡的海域,諸海先後成功,完成新舊交替,這一場災難算是平安度過了。”

肩頭疼的厲害,簡小樓靠在藤椅背上。

他講了一大堆,終於要切入主題了。

“那些被覆制成海心的龍蛋,內裏的稚龍都被抽幹了,西宿諸海內,目前明確知道存活下來的,只有我一個。”

黎昀的指尖,又開始輕輕點在桌面上,“海牙子大人認為我的存活是個奇跡,但我的存在不能透露出去。”

“為何?”

黎昀指向自己的心臟:“海心,我心,我與煙波靈海共用同一顆心。我擁有整座海洋的生命力,能夠釋放出怎樣的力量,葫蘆姑娘不妨大膽估揣一下。”

與海同心……

簡小樓駭然,黎昀如今的狀態,等同於一海神靈啊!

而且還是能在西宿排進前三的靈海!

難怪一聲不響奪了第五清寒的舍。

“你也不必驚訝,我的力量無法隨意使用,新的海心還處在稚嫩期,若是超出負荷,會反噬我自身……”

“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說出去?”

她心頭滲出些涼意,一個人將秘密一股腦全都告訴一個陌生人,是做好必殺的準備了吧?

黎昀安撫道:“不必緊張,聊天之前我說過要與你開誠布公,畢竟兩人合作,還是需要一些信任作為基礎的。而且除了我的事情之外,關於那場大災變,夜游手中那套《小星域全書》裏是有記載的,日後你若有興趣,可以拿來詳細看看。”

“那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麽?”

“我的魂體需要肉身,選了第五清寒。然而我使用他的肉身多有不便,他是劍修,我不懂劍,因為常年禁足,連最基本的鬥法能力都沒有。擔憂穿幫露陷,入火球無法與人同行,一路上,想殺他揚名的修士不少,不知會耗損我多少魂力。”

黎昀起身走到案臺前,垂目看向她,“天賜良機,你出現了。將你的身體借我一用,我給你這具肉身暫居。”

開什麽玩笑呢,以她的修為,她能操控第五清寒?

簡小樓冷呵呵一笑:“前輩想奪我的舍就奪,何必說的這麽虛偽,不過我得提醒你,我可進不去火球,不然也不會待在三元星島上發愁了。”

黎昀道:“你想進去幫助你的情郎,我也想進去幫助我姐姐,你我均為靈體,又有相同目的,我才邀你合作。你原本跟著夜游,肯定是有辦法進去的。如今我可以先帶你入火球,然後我們交換肉身,你來操控第五清寒,我在你左右從旁協助……”

“莫說我沒那個本事奪舍,即使奪舍成功,他這一身修為也廢了。”

“我並沒有奪舍,只是迫使他進入了意識夢境中。如今他正大夢三生,對外界毫無感知,但修為還在。我會教授你一套法訣,他將會憑借你的操控、以及他的本能做出反應,葫蘆姑娘的鬥法能力我已經見識過了,過關。”

簡小樓低頭沈吟,自己不顧安危執意要入火球是想幫忙,危急時刻起到一些作用。

並不是進去給夜游添麻煩的。

黎昀的提議不錯,聽上去可以達到雙贏。

他的態度也極為誠懇,看不出一絲虛偽。但簡小樓早已不是當年初出茅廬的小修士了,讓她信任一尾心機深重的腹黑龍,她辦不到。

局勢難以預測,潛在風險過大,簡小樓決定放棄前往火球:“前輩怕是誤會了,我沒有進去的辦法,來三元星島是為了等待夜游出來。”

黎昀猜到她會這麽說,一言不發,渡步到藤椅前面,緩慢彎下腰。

他將雙手撐在藤椅扶手上,背後的小辮子一縷縷滑至胸前,漆黑的眼睛直視她的雙眼。

像是有條毒蛇要從他眸子裏鉆出來,簡小樓心頭顫栗,後背被冷汗浸的有些黏黏膩膩,拳頭緊攥,不自覺的向後緊靠。

她退一寸,他逼近兩寸,高挺的鼻尖快要碰到她的臉。

狹窄的空間內,被逼迫的有些惱羞成怒,簡小樓擡手準備給他一巴掌,卻被他扼住手腕,武力的絕對壓制,毫無反抗能力。

黎昀黑沈沈的眼底透著冰冷:“很顯然,我的誠意沒有起到絲毫作用。你以為你不說我就奈何不得你了麽,我可以讀取你的意識,你信不信?”

讀取意識?

從未聽過什麽讀取意識。

然而黎昀言罷,瞳孔一圈圈放大,眼白逐漸消失。

吃了安眠藥一樣,簡小樓困的眼皮兒直打架。

感覺不妙,她強撐著準備抽魂離體,卻駭然驚覺周身被一層無形的壓力所籠罩,將她牢牢鎖在珊瑚肉身內。

腦袋越來越沈,沒有勇氣賭他是否真能讀取意識,恐懼之下,簡小樓咬牙道:“我答應你的提議。”

“想清楚了?”

貼的太近,說話時,哈氣薄霧似的拂在她臉上。

她肌肉緊繃,皮膚遍布栗粒:“是的。”

眼球慢慢恢覆正常,黎昀身體卻沒有移動,仍與她保持著極為暧昧的姿勢:“葫蘆姑娘,預祝你我合作愉快。”

火球。

沒有江海,只有分散在各處的小型湖泊,多得是原始叢林、雪域高原、戈壁荒漠。

夜游和素和被傳送的位置,正在一片茫茫雪山內。

火球被封閉了太久,內裏星力不足,神識可以窺探的距離是有限制的。釋放的靈氣越強,被旁人鎖定的可能性越大,所以兩人一直在徒步行走,窺探檢視周圍的地勢,是否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火球之爭,榮耀歸屬,那是被賦予重任的天驕們的事情。

還有一些想要借此戰揚名、從此躋身天驕圈子的修士,也必須全力以赴。

但對於這兩個法力低微、閱歷尚淺的大醬油來說,先落地找個好地方躲起來,才是火球的正確打開方式。

可因為火球內基本是原生態的,雪山低矮平緩,沒有溶洞和地穴,避無可避。雪霧彌漫中,夜游挑挑揀揀,最後擇了一處狹窄的山縫底下,在左側山壁以龍爪純手工挖了一個洞。

似乎對這個洞不滿意,他又在對面挖了一個新洞。

“咱們真要躲在這下面?”

盡管素和隨著他跳下去了,心裏卻憋屈的撓墻,因這洞實在太小,兩個原本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只能並排蹲著,像極了兩只小老鼠。

下盤蹲的很穩,雙手不停挑選石頭圍堵洞口,夜游不說話。

眼看他將洞口越堵越小,小洞內光線越來越暗,素和有種被活埋下葬的窒息感:“那你堵洞口,我把洞內再挖的開闊一些,畢竟三百天呢,咱們得住的舒服。”

說著手掌已經化為鳳爪。

“不可以。”夜游忙不疊在他爪子上一拍,“洞穴太過開闊,山石的靈氣便弱了,我們修為不如他們,容易被路過的修士窺探氣息。”

“渣龍,你一貫膽大包天,這不像你啊!”素和忍不住道,“莫說外面來了五人小隊,即使來個十人小隊咱倆還能對付不了?”

“為何要浪費氣力?持久戰,最後拼的是消耗。”

夜游攔住他之後,繼續堆砌洞口,小洞太過狹窄,他活動時手肘一直撞到素和,素和往邊挪挪,又往邊挪挪,“小樓此時應該已經抵達三元星島,她進不來,估計會一直等著。我不想出去時又落得一身傷痛,惹她難過不說,還得沈眠休養,我們的時間原本就不多,浪費這三百日我已是很不舒服了。”

這解釋令素和無言以對,“啪啪”拍著他的肩膀大聲嘆氣。

“我今日才知,何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啊!”

……

幾日後,看到先行下去的修士引魂燈還亮著,下方估計沒有什麽危險,要求進入火球的兩界精英逐漸多了起來。

雪山裏走過去好幾個五人小隊,穿的都是四宿黑衣。

再過十幾日,又途徑幾隊十方藍衣。

兩人透過夜游特意留下來的縫隙,盯著這些修士路過、搜尋、離開。兩人遮掩了氣息,又有漫天雪霧遮蔽,山石靈氣保護,始終沒有一人發現他們。

素和提著的心總算定了。

夜游傳音:“這些十方界修士你可認識?”

“誰會認識,我連傲視、第五清寒那幾個鼎鼎大名的人物都沒見過。”素和擺擺手,“十方四宿稱霸這一方星域幾百萬年了,單是南宿轄下都有二十幾個比赤霄還大的小修真界。講真的,四宿三千眾我至多能認出五十個,其中一大半還是之前在煙波海龍宮認識的。”

“那就好。”

“好什麽好?”

素和正不解其意,夜游倏地從儲物戒內摸出一只小穿山甲。

個頭非常小,只有他手掌那麽長,應還處於幼年期。

兩只圓溜溜的小眼睛有些木訥的看著兩人。

素和納悶:“你餓了?”

夜游伸出手:“給我幾枚星晶,要七棱高品質的。”

“做什麽?”素和口中問著,不耽誤摸出星晶給他。

接過手中之後,顯露龍爪將星晶捏成齏粉,撒在小穿山甲背甲上。

夜游微微笑著摸摸它的腦袋:“去吧。”

小穿山甲從縫隙中爬了出去,別看腿短,速度可不慢,追著一個方向爬啊爬。

已經遠離他們洞穴幾百丈的一行十方小隊,其中有一中年修士嗅到一縷靈氣的味道,他狐疑的追尋過去,看到一只小穿山甲後,眼睛頓時比星晶還要閃亮。

瞧那一身的高級星晶粉末,雪山裏搞不好有星晶礦脈。

肯定有,早聽說火球遍地星晶,要不然兩界當年豈會因這巴掌大的地方大動幹戈。

中年修士眼珠子一轉,陡然大喝一聲:“誰在暗中窺探我們?!”

其餘四人嚇了一跳,紛紛防護罩加身,背靠背圍成一個圈,祭出法器:“誰?自己人還是四宿人?”

“我感知咱們經過的後方有一道窺探而來的神識,不知是敵是友,你們原地待著,我先行過去探探。”

“行!”難得他自告奮勇,四人當然沒意見。

中年修士疾奔而去,兩袖帶風。

沒辦法,必須將動靜弄的大一些,才能遮掩住那只小穿山甲身上透出來的靈氣。

小穿山甲拔腿回奔,奔向夜游兩人的藏身之地。

那中年修士追入峽谷,立刻將峽谷口以靈氣罩封住,生怕他的隊友窺探到他的行蹤,才放心大膽繼續追。心道這小家夥果然是吃星晶長大的,實在能跑。

小穿山甲尾巴一甩,鉆進夜游他們對面那個洞。

中年修士心道有門,急匆匆跑去洞口外,還沒來得急向洞內看一眼,多年養成的警覺性終於活了過來,提醒他……

背後有人?!

中年修士無暇顧及是敵是友,瞬間氣場全開,手中長刀顯露,赫然轉身,一刀迎頭斬下!

素和雙手化爪,高舉過頭頂,硬是接住了他的刀鋒!

“哈哈,不怎麽樣嘛!”素和被震得險些吐血,強咽下去,臉上掛滿了嘲諷笑意。

“小小一只十二階鳳凰,也敢來……”

背後又是一涼!

兩面洞裏都有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條繩狀物自背後洞中飛出,緊緊勒住他的脖子,自然是夜游的伏龍鎖。

靈氣瞬間洩盡,他失去了反抗能力。

夜游從洞裏走出來,並沒有勒死他的意思,從瓷瓶內取出一些百日醉給他喝了,看著他昏昏欲睡之後,收了伏龍鎖將他扔進洞裏去。

素和取走了他的儲物戒,興沖沖地道:“渣龍你太賤了!我當你為何尋這麽個兩面窄谷藏身,還挖個洞在咱們對面,原來一早想好了坑人!”

夜游斜了他一眼:“你休要忙著說話,去將他衣服脫了。”

素和又一楞:“脫他衣服做什麽?”

“留著用啊。”

夜游將他的穿山甲抱了回來,餵了兩枚靈果,嘖嘖嘴,“來,小豆豆吃果子了。”

素和有些懵:“有什麽用?”

“稍後再弄幾套來,總之有用。”

“這個十方修士怎麽辦?我將他吞了吧!”

“他沒有對我不利,我沒有殺他的心思。”

“他若是先看到我們兩個,必定殺之,你這是婦人之仁!”

“你不要總想著殺人,多動動腦子,人死多了對我們沒好處。你相信我,留著他比殺了他有用,人越多、越混亂我們才更安全。”

夜游餵完小穿山甲,將它重新收回儲物戒中。

這只小獸和百日醉,都是送簡小樓前往秋水宮時問晴寧要來的。

歸根究底還是他們太弱小了,才會這麽如履薄冰。

素和不明白他想幹什麽,但從這件事看出來,他並不是打算躲在這裏三百天的。

夜游在人情世故方面蠢的要命,遠不及他,可是在坑蒙拐騙、隨意丟鍋這方面絕對信手拈來——他從前就是個活生生的背鍋俠。

單是想想都很帶感,於是素和熄滅的鬥志刷刷又燃了起來:“行,你怎麽說咱們就怎麽幹!”

火球上行。

距離火球正式開啟之日還有不過三日,十方界的陣營中仍有一部分修士在猶豫觀望。

因為傲視、落拓和尚和第五清寒還沒到。

他們三人不到,十方界似乎比四宿界差了一大截。

苦惱中,人群有一人驚喜喊道:“第五清寒來了!”

四宿法舟上,負責十方修士的幾位大能也望了過去,連他們也有些好奇兩界小輩中的第一劍修是個什麽模樣。

來的人自然是黎昀。

一襲簡單合體的十方藍衣,一大捆小辮子箍在腦後。

他直接飛落在引魂燈前,以靈氣點燃燈芯,寫上名字。

並沒有向傳送陣走去,而是飛上法舟,拱手垂眸:“幾位前輩,弟子可否在要求多一套法衣?”

四宿聖水宮三宮主殷紅情稍楞:“你要兩套法衣做什麽?”

黎昀不疾不徐地道:“我的法衣……有些臟了。”

殷紅情嘴角一抽,卻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妥,第五清寒一貫頗多怪癖,至少她從未聽說哪個男人洗澡能洗十天的。

皮都泡皺了好嘛?

反正只是一套法衣而已,殷紅情甚至都不與人商議,大方的從儲物戒中取出給他:“拿去吧。”

黎昀道過謝,獨自飛向傳送陣。

“一個人去了?”

“連他的師弟師妹都不帶?”

被比成渣的一眾十方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走向引魂燈架前。

……

黎昀被傳送陣扔在一處溪谷林地之中。

窺視方圓沒有任何活物氣息,他從儲物戒內取出二葫和幾根珊瑚枝:“葫蘆姑娘,你可以出來了。”

簡小樓從二葫口裏跳出來:“前輩可以不要叫我葫蘆姑娘了麽?”

黎昀笑道:“那我叫你什麽,你本名二葫,我叫你二姑娘?”

你才二姑娘,你全家都二!

“算了,前輩愛叫什麽叫什麽吧。”簡小樓心念一動,仙珊瑚枝重新變成她的肉身,“進去吧。”

“你先回去肉身。”

“為何非要多此一舉?”

簡小樓蹙了蹙眉,鉆回肉身裏,才剛從地上爬起來,黎昀忽然張開雙臂一把將她抱住。

她瞳孔一縮,正想反手一掌劈過去,聽見他解釋:“我在施展換魂術。”

話音一落,兩股吸力由各自身體內發出。簡小樓只覺腦海一陣渾噩,再睜開眼睛時,她正抱著她自己……

黎昀從她懷裏擡頭,眨了眨水汪汪的杏子眼眸:“還不松手?”

“我……”

簡小樓趕緊松手向後一退,自己占自己便宜,這感覺真是沒誰了……

黎昀舒了舒長袖,對於新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適感:“你習慣一下吧。”

“除卻男人的身體用起來有些奇怪之外,我覺著還好,沒有太強烈的排斥感。”簡小樓做了一套操,從微微有些僵硬到活動自如,只用了不到一刻鐘。

“拔劍試試。”

“拔劍?”

簡小樓楞了一下,從腰間取下那柄“問情”,“前輩,劍是有靈性的,主人的意識被壓迫,它會不會……”

黎昀搖了搖頭:“無妨,我已經強行壓了一道意識進去,它分辨不出。”

簡小樓“哦”了一聲,一寸寸將“問情”從白玉劍鞘中抽出。

她能感覺這具身體內的血液一點點燃燒了起來,在血管內滾滾沸騰。

頃刻間地動山搖,江海倒灌,周遭像是換了一番天地。

她騎著巨獸身披鎧甲沖進修羅戰場,目光冷傲,睥睨眾生!手中握著的也不再是一柄三尺青鋒,而是一柄擎天巨劍!只要劍在手,踏南天,碎淩霄,天地莫敢不從!

黎昀踮起腳尖,一掌拍在她靈臺上:“醒醒!”

“轟……”

場景一瞬破碎,簡小樓心神俱顫,驚恐的將“問情”扔飛出去!

這、這就是天人大境界劍修的力量?!

“前輩,我不行!”

心緒激蕩著久久難以平覆,簡小樓的精神也有些恍恍惚惚,“他的力量實在太強了,我根本駕馭不住!”

黎昀走上前將“問情”從地上撿起來,轉身遞過去:“多試試就可以了,這對你日後進階而言,也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簡小樓冷汗淋漓,不願承認自己是被震懾的破了膽。

可也不敢接。

黎昀不催她,只舉著劍穩穩站著。

簡小樓牙關緊咬,再一次取過手中。

仿佛一柄粗重的攻城錘重重在心臟上猛烈一撞!

她又扔,他又撿,她再扔,他再撿,如此訓練個幾十次,最後簡小樓對於心靈暴擊都已經麻木了,終於適應了這柄“問情”劍。

之後隨著“本能”施展了劍法,一遍遍練習。

經過七天七夜的時間,與這具肉身已經溝通無障礙。

第八日,黎昀提議:“咱們可以出發了。”

簡小樓正蹲在溪邊洗臉,無論她再怎樣適應這具肉身的力量,可從水中看到一張男人的臉,盡管帥的慘絕人寰,對她而言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尤其這一頭極腰長的小辮子,綴的她脖子疼。

“等等,我先將這頭辮子解了。”

“千萬不要。”黎昀趕緊制止,“這頭辮子是第五清寒的標志,幾乎到了辮子在人在的境界,你想他醒來之後揮刀自盡不成?”

簡小樓納悶:“他為何對小辮子愛的深沈?”

“你不知道?”

“不知道。”

“第五清寒以問情為劍道,問世間情為何物,因此有許多愛人,每個令他有所思的女人,他都會留下她一縷長發,與自己結發……還時常念叨什麽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什、什麽?

簡小樓起初是震驚,再來毛骨悚然。

這滿頭辮子得有六十多條吧?!

六十多個女人的頭發?!

“黎前輩,你要麽殺了我,要麽將我的肉身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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