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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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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氏兄妹一路而去, 後頭追殺不斷, 每一次轉換路線皆萬分兇險, 差之一刻便會斷送性命, 幾日顛簸避禍, 一行人精疲力盡才到了旬家附近。

揚州幾日落雪,薄雪積於屋檐之上極為好看, 水榭樓閣皆被一層薄雪罩著, 整個蘇府白茫茫一片。

胭脂在花園子裏漫無目的走著, 幾個丫鬟跟在後頭都快抖成個篩子, 那眼神都快將眼前這她紮穿了去,這大雪天的日子不在屋裏好好待著,非要每日出來走一走, 這可不就是平白給她們找罪受嗎?

也不知這下九流的戲子怎麽就得了公子的眼,整日裏溫聲細語當個寶貝似的寵著哄著, 還讓這戲子越發恃寵而驕,更將自己當回兒事起來。

若說是個好的, 她們也不至於這般不服,可偏偏是個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這性子也不是個好的, 又極會演戲,在公子面前裝得乖巧懂事、溫柔小意 ,可背地裏又不是這個樣兒。

昨日裏,夫人讓她去前頭請安, 那個態度實在乖張得很,根本不作理會,只顧埋頭睡覺。

後頭夫人叫了嬤嬤來教訓,竟然連房門都不開,一句應付的話都不耐煩說,實在一點規矩都沒有,可就是這樣了,公子回來了竟也沒怪罪。

說到底還是同人不同命,這戲子的面皮出身也沒比她們好到那兒去,可偏偏就是有這個得寵的命。

胭脂看了眼天邊,按照這一路而去耗費的時間,顧氏兄妹大抵今日就能到了旬家,前提是不出任何意外。

但她又實在擔心,連日來,蘇幕越發陰晴不定,卻又在她面前表現地滴水不漏,若不是胭脂太過了解他的性子,還真看不出來他情緒上的細微變化。

他這些日子根本不可能有旁的煩心事,唯一一個可能,便是追殺顧雲裏卻每每無法得逞,讓他越漸不耐煩。

胭脂再怎麽不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她從來不曾指望他能改變己心,也就是這樣的毫無指望才讓她越發不能忍受在他身邊的日子。

每日都要忍受羞愧失望的折磨,她喜歡的人是這樣的一個人,又叫她如何不覺難堪?

一日比一日忐忑不安,她根本沒有把握那樣的路線,能否幫顧氏兄妹擺脫蘇幕派去的那些人。

若是不能……

若是顧氏兄妹真的死在蘇幕手上……

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對待蘇幕,若要她清理門戶,親自動手殺了他,卻又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說她能不能殺得了他,便是可以,她也做不到……

即便知道他不是好人,她也下不了手,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就無法接受。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終日無所事事,每日皆想著,夜裏自然睡不安穩,時被噩夢驚醒,夢見他殺了顧雲裏,夢見自己殺了他……

這終日折磨叫她脾氣越發不好,性子也越發暴躁,看著蘇幕只覺氣苦,恨他這般為人。

便是蘇幕每每抱著她輕聲哄著,他待她越好,便讓她越覺折磨,不堪忍受。

胭脂看著園子裏枯樹,只覺自己就像這光禿禿的枝椏落滿了積雪,只差一點就要折斷。

忽聞遠處半空中“嗖”地一聲,緊接著“砰”地一聲巨響,微染黛色的天邊陸陸續續綻放開了絢爛奪目的煙花,如在半空中撒了一把星星,耀眼過後又慢慢墜落下來,一場煙花過後又接著一場,接連放了三場。

後頭丫鬟極為興奮,輕聲交頭接耳起來,這都還沒過年便放起了漫天煙花,襯得這大雪天越發喜慶熱鬧,根本意識不到寒冷。

胭脂懸著的心也如同煙花一般慢慢落下來,這是她和蔣錫斐一早說好的,若是將人安全送到了旬家,便以煙花為信號,接連放三場便為成功。

她靜靜站著看完了漫天綻放的耀眼煙花,眼眶卻慢慢濕潤起來,她和蘇幕便如同這場煙花,再是熱鬧也終究歸於灰滅……

空中又悠悠飄下白雪,剛頭的煙火氣息一下被覆蓋在薄雪之下。

一墻之隔的外頭站著一個灰色衣袍的人,面朝墻而立,像是能透過厚墻看到裏頭的胭脂。

他靜站了許久,嘴角微微上揚,又慢慢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手,在空氣中輕輕一劃,一團灰黑煙霧打著旋兒輕輕落在地上,幻化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幼犬兒。

胭脂正準備轉身回屋,耳畔卻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小犬兒嗚咽。

她腳步一頓,又往那聲音的方向而去,出了拱門行了幾步,便瞧見一只小犬兒可憐巴巴地窩在落滿白雪的草地上,黑色的毛上沾染了清雪,濕漉漉黑漆漆的眼兒瞧著她,又輕輕嗚咽了一聲,聲音微不可見,像是凍壞了。

胭脂的眼兒一下亮起來,小長毛玩意兒~

她忙上前幾步,蹲下身伸手將小犬兒從頭摸到尾,這小犬兒乖得不像話,見胭脂來摸,還擡起圓乎乎的小腦袋蹭了蹭她。

胭脂忙摸了摸它的頭略做安撫,才輕輕將它抱起。

那小犬兒極為溫順可愛,窩在胭脂懷裏微微動彈,擡頭瞧了瞧她,似是極為不安。

胭脂輕撫了許久,小犬兒才微微瞇上眼睛,像是極為舒服。

胭脂看著這長毛小玩意兒,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

後頭的丫鬟皆露出一副驚恐的面容,府中怎麽會有狼狗仔出現?

若說自家公子最厭惡的是什麽,那第一個便是狗了,尤其是狼狗,見一次惱一次,便是只聽見狗叫聲也受不了。

蘇府上下是絕對不讓出現這玩意兒的,若叫公子瞧見,必是一頓重罰。

現下瞧這戲子還要將這狼狗仔抱回去,她們面上自然皆露驚慌。

其中一個丫鬟上前一步,看著胭脂手中的狼狗仔,開口慌道:“姑娘,奴婢多言一句,這狗可不能抱回去,咱們公子可不喜養這玩意兒。”

胭脂聞言神色平靜,這長毛玩意兒這般可憐,抱來養了也好過大冬天活活凍死得強,反正她也要走了,蘇幕再不喜也看不見,便道:“我自己來養便是。”

丫鬟聞言只覺這戲子太不識趣,她現下還靠著公子養呢,這狗她來養不就等於公子來養,怎麽可能不讓公子看見?

她們好心告訴她公子不喜,她卻還這般,真以為自己得了寵,便讓公子連喜好都偏了?

實在太是不知所謂,就合該叫她吃些苦頭。

丫鬟想著便默默退了回去,與其他幾個相視一眼,皆不再開口說話。

胭脂見雪越發大了,懷裏的犬兒被凍得瑟瑟發抖,她連忙將它緊緊抱在懷裏,快步往回走。

剛踏進院裏,便見孫婆子從屋裏出來,見到胭脂回來忙道:“姑娘回來的正好,公子爺剛從外頭回來,正要找您呢。”

胭脂聞言本還柔和的臉色一下子有些凝重起來,腳步也慢了下來。

她本以為他和往常一樣晚間才會回來,卻沒想到今日回來的這般早,一時只覺沒準備好。

孫婆子一見胭脂懷裏抱著的狼狗仔,可是嚇得不輕。

自家公子最討厭的便是狼狗,最見不得的也是狗,雖然從未被狗咬過傷過,可也不知怎麽回事,每回兒一看到便是大發雷霆。

孫婆子忙上前幾步,壓低聲音急聲道:“姑娘,這狗可不能往這院裏抱,趕緊給我……”說著便伸手往胭脂懷裏搶那狼狗仔兒,準備抱出去扔了。

卻不防懷裏的犬兒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小聲嗚咽著往胭脂懷裏鉆,微微發顫,淚眼汪汪的瞧著極為可憐。

胭脂於心不忍,正要開口說話,卻見蘇幕從屋裏頭出來,換了一身家常便服,湛藍色衣袍鑲繡雅致松柏花紋白絲滾邊,烏發用白玉簪一絲不茍地束起,襯得唇紅齒白,幹凈儒雅,眉眼染笑看著她溫聲道:“來瞧瞧我給你買的……”話還未說完,便一眼瞧見她懷裏抱著的狼狗仔。

眼神一暗,眉眼的笑意一下消得幹幹凈凈,臉色陰沈,極為嚴肅道:“誰讓你把這種東西抱進來的?”那狼狗仔聽見動靜,擡起頭沖他撕牙咧嘴,一副兇樣,他眉頭一皺,隱顯怒氣,直厲聲喝道:“馬上扔了!”

胭脂給他驀然一喝嚇了一跳,院裏奴仆皆被嚇到,心裏皆有些埋怨胭脂,好好的非要抱著這狼狗仔進來。

孫婆子剛要上前抱乖巧趴在胭脂懷裏的狼狗仔,卻見自家公子親自過來,便也不敢動了。

蘇幕看著胭脂抱著這般危險的東西如何還站得住腳,他從少時有意識以來便覺得狗最是不祥可怕,胭脂這麽軟嫩嫩的,萬一給咬著可不就疼壞了?!

他越想越怕,忙往前幾步欲親自拿了那狼狗仔扔出去,卻不想那狼狗一改剛溫順模樣,張開大口露出極為尖利的獠牙,一下咬上胭脂的胳膊。

蘇幕神色一變,忙上前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胭脂懷裏的狼狗仔,狠狠往地上一擲,那狼狗嗚咽一聲,當場就被摔死了。

胭脂根本來不及反應,待她反應過來懷裏的軟綿綿的幼犬兒已經被他一下砸了在地上,她看著地上的犬兒久久回不過神來。

青石板上鋪著薄雪,隱約有幾小塊半幹不幹的青石板未被薄雪掩起,剛頭還窩在她懷裏嗚咽的犬兒,現下已然悄無聲息地躺在那裏,鮮紅的血液慢慢從毛茸茸的小腦袋裏流出來,染上了地上的白雪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院裏靜悄悄一片,孫婆子和奴仆們皆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下意識放緩。

胭脂難受得說不出話,慢慢擡眼看向蘇幕,見他一臉淡漠冷血的模樣,只覺自己從未真真正正認識過這個人。

蘇幕面無表情看了眼地上的狼狗仔,冷冷吩咐道:“收拾幹凈,各去領二十板子,往後再讓我看見府裏有這種東西出現,定不輕饒。”

院中眾人聞言忙苦著臉應了聲,一旁站著的丫鬟忙上前收拾。

蘇幕拉過胭脂的手,撩開袖子一看,白白凈凈的手臂上一點受傷的痕跡也沒有,可剛頭明明就看著那狼狗咬上去的,且那牙還極為尖利可怖,可這麽小的犬兒哪有這般利牙。

蘇幕微微斂眉看了眼那狼狗仔,胭脂已然無法忍受一下甩開了他的手,忍無可忍道:“不要碰我!”

蘇幕聞言一怔,慢慢擡眼看向她,眼裏神情莫測。

院子裏的氣氛一下古怪起來,院中奴仆皆避得遠遠的,生怕又被波及到一二,孫婆子一臉擔憂看著二人,她就知道又要有一場鬧騰。

蘇幕靜看了半響,見她一副淚眼婆娑的模樣,終是溫聲哄道:“你想要養什麽我都讓你養,只這些玩意兒不行,太危險……”

他話還未說完,胭脂便尖利刺道:“有你危險?”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謝謝小精靈們賣腎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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