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了這一切的周昊成只覺得謝純瘋了。

他忙追了出去，在樓梯間內堵到了人：“餵，你跑什麽？不知道外面有記者？”

“嗝……嗝……”陳思按著自己的胸口。

“快回去，聽見了嗎？”如果對面站的是個男人，他早就想發怒了。

“可以……嗝……但是，你能不能……嗝……別看著我……”陳思說。她也覺得很奇怪，往常她社交恐懼的毛病只有在密閉空間裏的陌生人多於五個的情況下才會發作，可今天只來了周昊成一個就這樣了。或許是他的氣場太咄咄逼人了吧。

“好，我不看你了，但是你快回去。”他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把頭稍稍偏了過去。陳思跟在他身後，一步步走進了病房。

奇怪的是，他一不看著她，她果真就不太打嗝了。真不知道陳思這體質是和周昊成犯沖還是怎樣。

剛一進去，陳思就把門鎖上了。周昊成剛要轉身問“你到底打算怎麽辦”，就被陳思強行扭了過去。

“你就這樣！對，背對著我……嗝……”她雙手捏在周昊成的兩只胳膊上。

周昊成的臉憋成了醬紅色，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謝，謝純姐……”莫妮卡扶了扶鼻梁上那誇張的黑框眼鏡。

陳思無暇管別的，只想先把自己的打嗝止住然後開始正常交流：“好了就這樣子聊吧……”

周昊成的表情雖然依舊和吃了屎一樣，但他本著尊重女士的心態，紋絲不動，沒有轉過身來。

“楊帆說他一定要換掉你，你打算怎麽回應？”他問。

陳思說：“公司讓我怎麽回應我就怎麽回應。”

她是真情實感地這麽想來著——畢竟自己技術崗位出身，自認笨嘴拙舌，倒不如遵循公司的教誨。可這話傳到周昊成耳朵裏，就變成了一種“挑釁”。

“呦，不愧是攀上了影帝的高枝兒，都不把MZ放在眼裏了嗎？”周昊成翻了個白眼，諷刺道。

“沒有，我這不是正在和你溝通嗎？”陳思覺得被懟這一下簡直莫名其妙。

“OK，既然你有溝通的態度那我們就來聊聊。公司這次從狗仔手裏把你和李時元同車的照片公關下來花了多少錢，你知道嗎？”他頓了頓，說：“整整一百六十萬。”

一百六十萬……這一張照片，頂她做IT時兩年的年薪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會了。”聽到了一百六十萬這個數字，雖然不是自己做的，但陳思還是垂下了頭去。

“你終於會道歉了嗎？辛虧這回只是同車，不然想要把消息壓下去又是天價了。”周昊成的語氣平淡到了極點，“謝純，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什麽？”

“這次究竟是李時元先來找的你，還是你先去找的他？”他的口吻不容置疑。面對這樣氣場強大的質問，就算是真正的謝純在場，或許也不會有膽量撒謊。

“其實……”

其實她什麽都不知道啊！陳思想。

沈默了三秒之後，周昊成轉過來，看著她：“我知道了，明天你在所有社交媒體上發道歉公告吧，具體內容我助理今晚會發給你。劇組那邊我會跟楊帆說，讓他想換人就換吧。”

在這個瞬間，陳思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種不可名狀的失望。

莫妮卡的下巴已經快掉在地上了，她的臉色越發慘白起來——捅婁子不要緊，可如果一個藝人令周少這麽失望，以後得到的資源會肉眼可見的每況愈下。到時候她們倆該怎麽辦？

“我……”陳思下意識想解釋什麽，卻發現自己沒立場也沒理由去解釋，只好閉上了嘴巴。

謝純啊，我這可算是給你背了一個大鍋了——她在心中默嘆。

“行了，這兒也不是個久留之地，外面那些娛記每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挖個坑就能把你這種傻藝人給埋了。所以你還是早回去為好，免得到時候應對不當給MZ惹上麻煩。”周昊成說，“這樣吧，莫妮卡，你換身衣服把人引開，我送她走。”

莫妮卡的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她無比慶幸周昊成打破了沈默，把他們三人從剛才的尷尬中解救出來。

一會兒的功夫，陳思便完成了全副武裝——她穿上了一身並不合體的男士運動裝，把頭發紮成一個馬尾團在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裏，再戴上醫院的口罩，活脫脫一副周昊成的低調男助理形象。莫妮卡則穿上了謝純的衣服，墨鏡口罩同樣一應俱全。

“OK，我們走吧。”周昊成說。

在幾名MZ公司的保安和助理的護送下，Monica假扮的“謝純”上了一輛保姆車。這輛車一開走，引開了絕大部分人。而陳思就跟在周昊成的身後上了他的車。

車開出去好遠，陳思向後方看了看，終於沒人再追著他們了。

“好點了嗎？”從前面遞過來一小瓶蘇打水。

“嗯？”

“我是問你，不打嗝了吧？”

經他一提醒陳思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停止了打嗝，於是連忙接過周昊成遞來的水，說：“謝謝你，我沒事兒了。”

“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周昊成搖晃著腦袋悠悠說。

“對不起……這次我會好好道歉的。”陳思當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說到做到就好。”他說。

坐在車子後排的陳思打開了手機，翻看著謝純的相冊。她發現謝純的相冊裏有很多李時元的照片——有一些是官方出的硬照，也有很多自己平常拿手機拍的。

這家夥……可真他娘的帥啊！一般人身邊有個李時元，還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但陳思轉念一想，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所以對剛才自己心中冒出來的小念頭感到羞愧，一生氣刪光了所有李時元的照片。

“還真是陰魂不散吶……”周昊成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

“怎麽了？”

“又有人跟上來了，甩都甩不掉。靠！”他十分惱火，“你坐穩了。”

話音剛落地，周昊成的車子就加起了速，慣性使然，讓陳思的臉差點磕在前面的座椅上。陳思朝窗外一看，才發現另一輛緊隨他們身後的黑車。

可無奈的是，直到周昊成把車開到自家附近都沒能甩掉這些雙面膠。原本打算把謝純送回家的他現在也沒法這麽做了，只能改變路線，和她一起先回自己家。畢竟狗仔不會對男經紀人和男助理在一起做了什麽感興趣的，他們等不到蛛絲馬跡不耐煩了自然會走。

“餵，看來我們要打持久戰了。你等下跟著我上去，把他們都耗走了再出來。明白？”

陳思點了點頭。不過實際上，她心裏早就打起了鼓——要去周昊成他們家待一段時間？蜜汁……尷尬……如果可以的話，她一秒都不想。

周昊成在車庫裏停好車，走到自家門口，按開了密碼鎖便進去了。

陳思進周昊成家門的時候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她覺得這裏的風格就和剛才的醫院病房別無二致——慘白的墻壁，一絲不茍、亮到反光的木地板，整整齊齊的陳設……這家夥有潔癖不成？

“進來啊，站那裏幹什麽？”他著急地說著，順帶一把關上了陳思身後的門。

“嗝……嗝……”她又打起了嗝，只好很尷尬地看了周昊成一眼。

周昊成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雙手叉腰道：“你這什麽毛病啊？能治嗎？是只對我嗎，還是對別人也一樣？我看你在你助理身邊也沒事兒啊。”

陳思趁他不註意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才發現周昊成是這麽啰嗦的人，活像個看不慣自家女兒所以嘮嘮叨叨的中年婦女。

“你的活動範圍呢，就是客廳，餐廳，洗手間，明白？”他的語氣有些傲慢。

“好……”不然還能去哪兒？臥室？

“二樓是堅決不可以上去的，明白？”

“好……”

陳思只好乖乖地在沙發的一角坐了下來。準確地說，她連坐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屁股底下的沙發多壓出來一道褶子之後被周昊成一通狂噴。

周昊成走到窗前，瞇起眼睛俯視了一番樓下不遠處的綠化區，滿臉鄙視地扯上了兩層窗簾。

陳思咽了口唾沫。她覺得自己此刻似乎應該說點什麽，可又不知道該怎麽措辭：“耐心等等吧，他們忍耐不了多長時間的……”

周昊成白了她一眼，輕蔑的“呵”了一聲，好像是在反問“要不是你我至於受這種罪嗎”。

“我要去煮咖啡了，你要來一杯嗎？”他輕飄飄地從她面前晃過去，又輕飄飄地來了這麽一句。

陳思：“要……吧。”

“好。”周昊成的聲音遠遠從烹飪區處傳來，“雖然我平常喜歡安靜，但今天看你太無聊了，所以允許你看看電視。”

“那我…謝謝您嘞。”

陳思打開電視，上面正在播出一個談話節目，坐在被采訪席的人眉眼之間和周昊成頗為相似，只是五官和輪廓都更柔和點。似乎也不像周昊成這麽張揚高調，相比之下，他的氣質要溫潤很多。

“那麽作為MZ公司的CEO，周允成先生，您對公司接下來在海外的發展有什麽期待呢？”漂亮的女主持問道。

周允成一笑，說：“在未來的三年內，MZ公司依舊會承擔起應有的社會責任，註重對優秀中華文化的輸出。我們計劃在2018年出口電視劇15部，網劇7部，銷往韓國、日本、越南等九個國家。同時也將建立起國際藝人經紀部，逐步開發全球海選。請大家對我們MZ保持信心和期待。”

這口才，這氣場，真棒啊——陳思在心中感慨。作為一個技術宅加社交恐懼癥患者，她曾因為不善表達和那個陌生人一多就打嗝的毛病失去了很多晉升的機會。如果她也能有周允成這樣的口才就好了。

“又對著我哥犯什麽花癡呢？”周昊成瞥了屏幕一眼，把剛制作好的一杯熱咖啡放在了陳思面前的茶幾上。

“周總真是一表人才啊！”她好不容易抓住個機會，於是狗腿了兩句。

周昊成沒怎麽理會，只是一手拿著咖啡杯細品，另一手拿起了桌上的遙控器，調著臺。突然，他停在了娛樂新聞那裏。

電視裏，導演楊帆對著各大媒體的記者義憤填膺地說：“不管是多紅的明星，只要違反了敬業的規則，這個行業就不應該對她繼續容忍！”

刷地一下，陳思的臉就紅透了。現在她就是謝純本純，所以以上所有的話實際上都是在形容她…

周昊成倒是默不作聲，喝著自己的咖啡。他好像並不介意楊帆用自己的方式替他教育自家藝人。

楊帆的片段切過去之後，下一條：

“著名演員李時元昨日出席韓國首爾的…”

“啊！好燙…”陳思看到了這條關於李時元的新聞播報，一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滾燙的咖啡順著她的大腿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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