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已經在徐徐前進中了，馬兒邁著步子，車輪滾動著，各自一步一步，不緊不慢。方向卻依舊沒有個定數，只是往前。

幸好爭執過後的兩隊人馬並沒有同時前進。幸好現在只是往前走，還沒有到真正分道揚鑣的時候。幸好，一切剛剛開始，還沒到一個特殊的臨界點。

但是，在這一刻。

馬車中相對而坐的兩個人，有些沈默。

有一種專屬的默契是屬於他們兩人的。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自然是沈默占了上風，自然是空氣在表現寂靜，自然是在馬車的一顛一顛之中內心要多平靜就有多平靜。

也許各自都知道，一旦開口，結局不可控，直到有了結果方休。

誰更急切一些，可以說便是那個禍首。打破，僵持，打破，偽裝，打破，莫須有的夢。

魚玄機想了想，做了這個打破的人。她表示，自己還是想要回到天璃國。她有她的原因，自然是懸在她頭頂的第一件大事，報仇。報仇是永遠的動力，是一切的開始，是生命的意義所在。關於阮南歌，魚玄機絕對不會放過她。

還有什麽能比報仇更重要嗎？她在心裏默默問自己。沒有。

內心是這樣想要十分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的。可是，突然，不知怎麽的，腦海裏會突然冒出一個淺淺淡淡的影子，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雙有力的手，一抹黑色。魚玄機搖了搖頭，想要甩開這種思緒。難以控制的東西，向來，她是不願意去碰的。經歷過太多，自己仿佛再也沒有了那種悠然地去享受娛樂的心情。

因為受過傷，因為經歷過滄桑。

因為，無論如何，自己不會改變報仇的心意，為之仿徨。假若再牽扯到其他的什麽東西，事情會變得更覆雜？若牽扯太廣，若不得善終，到時候只會更加心緒不寧，忍受折磨。那麽，這一條覆仇之路，想必會更加艱難。

也許，這輩子，她再也當不了一個單純的人了吧，總要在做事情之前想想自己值不值得，應不應該，要考慮的更覆雜的東西太多。

但是，她魚玄機，向來是一個自強獨立的人，這樣最好，不是嗎。

“你會答應我的，對吧！洛陽。”魚玄機整理好內心，開始直視洛陽。

對面的洛陽，眼睛微微垂著，落下了一片陰影。零落的暗影，表明他自己已經沈浸在了某些思緒之中，許是有些不太美好，他微微皺起了眉。

少頃，洛陽擡起頭，對魚玄機說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回去。”

“天璃國，還有什麽值得你留戀的？為什麽要堅持回去？”洛陽再次問道。

魚玄機沒有直接回答洛陽的這個問題，只是說道：“對不起，我不需要你的同意。況且，我想問你，那我去鳳臨國有意義嗎？”

魚玄機攤開雙手，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動作。“沒有，對吧。我不願意去鳳臨國，你懂嗎？你不懂我，當然不會明白我的想法。也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呢，別跟我說太多，沒用。”

一陣苦笑後，魚玄機頓了頓，再次說道：

“這一路上，說真的，很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之間要有些什麽，或者說發生些什麽。或者說，就讓發生的一切都過去吧，我不會在意些什麽，希望你也不要在意才是。”

魚玄機這樣一說，洛陽的眼神頓時有些轉淡，失去光彩，轉瞬之間，又有一些黑色的東西慢慢加深，瞳孔變得如墨一般，變得有些深邃。

魚玄機說了這麽多，這樣無形之間就拉開彼此之間距離的話，讓洛陽內心很是有些不高興，但在這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什麽，關於不悅的情緒等等。洛陽也沒有開口去打斷魚玄機。

“天地之大，哪裏也不是我的容身之處。總歸，我還是要一個人去闖一闖的。我有我應該做完的事情，我不會讓自己留下遺憾。”魚玄機還是自顧自地說道。

她不願去多想關於洛陽是否會生氣之類的事情，只想將這一切不應該有的東西，包括兩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都斬斷，才好，真的。

“可是，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短時間內也不會好。”直到魚玄機說完，洛陽才揉了揉眉心，說道：“你這樣就亂走的話，會很危險的。”

“而且，我是覺得，離蘇既然將你托付給我，那麽我就會好好照顧你。你也應該意識到這一點，必須得好好配合我，聽我的話才是。”

洛陽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一看魚玄機的表情，確實如此，意識到這時提起離蘇不太妙。因為，離蘇，現在的他，即使已經不在了，卻還是很容易就能牽動魚玄機的心神。洛陽不禁在想，離蘇是不是在他做那件事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一切，會讓魚玄機一輩子都記著他，忘不了他。這算是他的小算盤嗎，洛陽自愧不如。

魚玄機在那一瞬間確實感受到了一種失落，一種空虛的無助之感。

離蘇，魚玄機一想到離蘇，心中立刻感到有些心酸，畢竟，這個人是為了救自己而死。雖然一開始，她確實是因為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而挺恨離蘇的，但最終，到了這種時候，她卻恨不起來。誰能去恨一個對自己有恩的男人，魚玄機自己是做不到。過去是過去，而那一刻，他救了自己，這卻是事實。在事實面前，爭辯什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而魚玄機也不是那樣的人。

再怎麽說，離蘇最後是為了救他們而死的。即使發生了那麽多事，傷過心，染過傷，但他最後還是救了自己。就這麽簡單。所以，離蘇成功地在自己心裏刻下了一個印記，但那當然不是屬於愛情。

對於離蘇來說，興許和玄清長老一起被埋沒在這荒澤皇陵中，就是他最後的歸路吧。這樣，他們會一起，在地下躺著，看著這片大陸的浮浮沈沈，興衰與過往，未來與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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