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崔斯特搖頭：“凡人是不可能反抗諸神的，神明的偉力，再多的凡人聯合起來也無法阻擋。”

他認真地說：“塔羅斯掀起颶風之時，凡人就算身處最堅固的大船裏，也只能抱住桅桿瑟瑟發抖，祈禱風暴之主的怒火能盡快平息。”

黑暗精靈游俠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畏懼，這是他很少顯露出的一種情緒：“費倫大陸擁有信徒的人類神明就有五六十位，算上異族神明，足有上百位神靈，幾乎每一位神明都擁有塔洛斯般的天地偉力，如果世界是由這些神明共同管轄，那即便是個巨大的牢籠，身處牢籠中的我們也只能徒勞地嘆息，這便是我們的命運……”

“的確，神明向來是看起來都是空前強大。”

羅鋒再次翻開那本紅皮書，翻到了某一頁，上面寫著：“帝國主義是紙老虎……”

“但實際上呢？神明也許不朽，但神明卻也有巨大的弱點，戳破這一弱點，再強大的神明也只是紙老虎。”

崔斯特瞪大了紫色的眼眸，等待著布雷德羅的解釋。

“證據就在阿斯卡特拉城裏，沿著神殿區的下水道朝盲眼教派的營地走，有一條秘密通道可以進入一座未知神明的神國。”

羅鋒一字一句地說道：“之所以說那是位未知神明，是因為他已經被世人遺忘，就連他的祈並者也忘記了他的真名。雖已被遺忘但他仍是不朽的，凡人無法傷害的聖者。只是這位聖者現在唯一的訴求就是想找一位冒險者結束他的永生，這種永生已成為了一種詛咒，永無休止的痛苦詛咒。”

崔斯特不可思議地聽著這段秘辛，他才知道，原來神明竟能淪落到這種地步，永生和不朽成為一種痛苦的詛咒。

他也沒想到神明竟距離人如此之近，就在阿斯卡特拉城的下水道裏，也藏著神明的神國。

既然布雷德羅所說的證據就在城裏，崔斯特決定一定要去探查一番，他也暫時相信了布雷德羅的話，如此容易揭穿的謊言，撒起來也沒有意義。

“神明最畏懼什麽？”

羅鋒反問道，沒等崔斯特回答，他先說出了答案：“被遺忘！被遺忘的神明會失去一切偉力，經歷一番時光沖刷之後，最終的結局就如下水道中的那位聖者，不朽和永生反而成了無盡痛苦的源泉！”

“您說的是一位遠古之神，而現今掌控費倫信徒無數的神明並不會被遺忘！”

崔斯特抓住了布雷德羅言語中的漏洞反駁道：“只要正義尚存，人們就會記得提爾，只要有愛與美善，人們就會記得淑妮，只要有法師在施法，蜜絲拉就永存於心……”

羅鋒笑了，搖頭道：“提爾能代表正義？淑妮就是美善？蜜絲拉也不過是個剛剛上位的魔法女神，她前任密斯特拉骨頭渣子還沒爛光呢，不早就被人遺忘了？”

“崔斯特，你陷入了一個誤區，並不是有提爾才有正義、有淑妮才有美善、有洛山達才有晨曦。”

布雷德羅尖銳地說：“神明們只是依靠牧師和選民的宣傳，讓信眾將他們與這些哲學概念掛鉤，相信正義是提爾所賜，美善是淑妮賦予，魔法來源於蜜絲拉。”

“殺戮之神巴爾死了，殺戮就不存在了嗎？”

他反問崔斯特：“謊言王子希瑞克誕生之前，世上就沒有謊言嗎？魔法女神都換了三任，哪位魔法女神算得上真正的魔法代言人？‘魔法’這個概念本身又是哪位魔法女神創造的？”

“神明掌控了神職，成為了那些概念的代言人，讓凡人相信那些概念都歸功於神賜，這才是費倫大陸最大的謊言。假如斬斷他們與這些概念的聯系，凡人們都不相信提爾代表正義，那提爾還會如現在一樣光輝燦爛、偉力恢弘嗎？”

崔斯特垂下了頭，他思考著，辨析著布雷德羅的話。

這道理也許邏輯說得通，但又如何實現？怎麽可能讓人們不相信提爾代表正義，淑妮代表美善，洛山達代表晨曦？

像盲目之眼教會的牧師一樣跑去神殿區大喊大叫大肆宣揚？那只會成為諸神公敵，以瀆神之罪受到所有神明信徒的討伐，覆滅只在旦夕之間。

“布雷德羅，你所說的也許有幾分道理，但根本沒法實現，這只是空談。”

羅鋒翻開那本紅皮書，翻到了某一頁，上面寫道：“農村包圍城市……”

“我早就說了，希望就在這套書中，裏面詳細地寫明了該如何推翻三座大山，每一個步驟都非常詳實，具有指導意義。”

他指著那行字說：“沒錯，在費倫大陸地表，想要建立起一個能推翻諸神的勢力，是決不可能的。因為地表上的帝國主義太過強大，幾乎深入到費倫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選民們、神譴使者們、豎琴手同盟的密探們遍地都是，虎視眈眈，就等著這樣的勢力冒頭再予以毀滅，成就一段冒險史詩，並借此塑造一個如你一般的英雄人物。”

羅鋒一指崔斯特，大聲說：“然而別忘了，地表之下，還有諸神觸手沒有觸及到的廣闊天地！那便是你的家鄉，幽暗地域！如果把費倫地表比作‘城市’，幽暗地域便是‘農村’，在幽暗地域，階級矛盾更加尖銳，但帝國主義勢力統治力量卻相對薄弱，正該在那裏發動被剝削者，組建人民軍隊，建立根據地，最終形成對地表呈包圍之勢的戰略態勢！”

崔斯特一楞，他細細一想，地表之上想要反抗諸神，要面對一百多位神明，而幽暗地域之中，卻只需要面對蛛後羅斯！

何況，蛛後羅斯本身是一位邪惡至極的神明，就算舉起大旗造羅斯的反，也不會引起地表諸神的警覺，反而很可能得到支持！

看到布雷德羅一邊翻著那本紅皮書一邊侃侃而談，崔斯特覺得自己對那套書的理解還差的太遠，並沒有讀懂其中的微言大義，他之前卻是沒有從中讀出布雷德羅所說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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