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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六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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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位峰主心照不宣,氣勢已然落於下風,這個時候,尹朝華的師父,朝華峰現任峰主,被掌教譽為二十年前最強的男人尹秋水開口了:“孩子啊,你可知道千年之前,無涯道祖在玄青殿上傳授給門人的,是現在被列為禁忌的逆轉乾坤之道術啊。”他此話說得似有意若無意,聽在鐘離睿和掌教的耳中卻那般生澀、難咽,恰如晴天霹靂。

尹秋水是尹朝華的親叔叔,尹朝華是尹秋水的親生妹妹與山上名門之後生下的兒子,因為尹秋水終身未娶,沒有子嗣,所以決定隨尹姓,以延續尹氏一門的香火,彌補尹秋水無後之痛。

關於尹秋水為何無後,山上一直有一個傳說,據說他水年輕時候,曾與蜀山之虎雲烈為同一名女子動情,兩人公平競爭,女子最終選擇了雲烈。尹秋水用情至深,並未因此放棄,選擇終生不娶,以一生的時間,等待女子的回心轉意。所以,尹秋水直到現在也沒有娶妻,沒有娶妻自然無後,尹朝華過繼到他門下,就是養子,才特別被看重的。

尹秋水年輕時代曾以一把玄鐵劍挑戰諸峰,未嘗一敗,風華絕代,氣勢無雙,雖為情所困逐漸消沈,但氣魄和實力保留了下來,更何況修的是朝華峰君子氣,可觀氣運。

所以當他有意無意地說出“逆轉乾坤之道術”這七個字的時候,鐘離睿和掌教心裏都“咯噔”一下,暗想:難道睿兒身上的秘密真的被發現了?

鐘離睿站在陰影處,仔細打量這名儒生裝扮的男人,多少年過去了,尹秋水雖然也隨時間逐漸變老,但比起整日浸在酒壇裏的雲師叔和以覆興蜀山為己任的掌教,看上去要年輕得多了。

一身儒生的裝扮,手持畫著山水的折扇,灑脫中含著優雅,有詩聖、詩仙的風範。

他註意到尹秋水深不見底的眼睛,瞳孔之中不似師尊那般含著鋒利,卻讓你沈浸進去,看不到出路。

沈吟片刻,鐘離睿朗聲回應:“天地為業,萬法歸宗,巍峨蜀山屹立千載,唯一不變的,是師道傳承,是禮義之孝。無涯道祖對蜀山有開山立派之功,難道師叔想否認不成?”他的話語中帶上了語氣,表現出自己對於尹秋水此番言論的不讚同。

後者如沐春風,笑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蜀山有你這樣的後人真是難能可貴。但,師侄你有一點忘記說了,蜀山不止註重師道傳承,禮義之孝,更有著“順天而為,替天行道”的八字祖訓。祖宗在上,據我所知,流傳到現在,保我蜀山平安千年的八字祖訓應該是青山道祖留下來的。”

“師叔的意思是……”

“昔日六峰峰主登山拜訪,青山道祖必會親自相迎。”他此話說得不假,當年六峰峰主都是青山道祖的師哥師姐,輩分比他大了一旬,年紀又長,出於尊敬,青山道祖自然是要出門相迎的。

鐘離睿以祖宗之事比喻今朝,尹秋水以此效仿,並前言點名,蜀山的祖訓和家法都是青山道祖奠定的,點名了兩位道祖之間重要程度的區別,進而說明了援引他們作為例子,誰更具有說服力。

姜還是老的辣!

尹秋水一出手,就不同凡響,三言兩語扳回局勢,比之魯莽沖動,靠著一股子猛勁橫沖直撞的方翠崖真是強太多了。

鐘離睿被說得捉襟見肘,眼看就要敗下陣來,倒是伶牙俐齒的葉飛走了出來:“師兄啊,上山之後,我隨白羽在司禮監進修,遍覽禮法名著,記得其中有這樣一小段話,好像是青山祖師寫的,我給你念一念“蜀中千山,以禮治之,凡上山求見者,需行三叩九拜之禮,以示其誠”

這段話出自《禮著》第 七章第三十三小節,所指的對象其實是那些登山求見,請求仙人幫助的凡人。被葉飛舍去了前情後續節選出來,著實將了對方一軍。需知,早在幾百年前司禮監就名存實亡,諸峰都以修習仙法為先,禮度之事曉之一二即可,有幾人通篇背誦。葉飛若不是剛入山的時候,在小屋裏面困了兩個月,也不會記得的。現在說的理直氣壯,像模像樣,立時讓在場在場之人措手不及。”

方翠崖魯莽的個性不改,見說不過,就幹脆用輩分壓對方,蠻橫無理地道:“這小子是誰,憑什麽平起平坐地和我等說話,這般目無尊長,必須要嚴加懲戒才是。”

鐘離睿感謝地望了葉飛一眼,嘴角噙笑:“師叔哦,這位是我的師弟,是幾個月前走出通天路的兩名少年之一,和我平起平坐的說話,有什麽不可以的嗎?”

“你!”方翠崖怒目而視。

鐘離睿含笑應對,毫不在乎。

尹秋水用扇子擋住沖動的翠崖,目光一轉,射向葉飛:“少年呦,我六峰峰主是登山拜訪,有要事相商,可不是登山求見呢。”他一眼掃過,伴隨著劍刃般鋒利的氣息,葉飛像被捅了一劍,肚子鉆心地疼痛,不得不蹲下身子,才能有所緩解。

在他身後的掌教看出了異狀,感慨其不記往日仇怨,仗義出手,同樣是目波流轉,一柄無形氣劍斫出,截斷了尹秋水的目光,葉飛身上的疼痛才有所緩解。

無聲的交鋒,只一式,便讓尹秋水意識到了掌教深不見底的實力。

多年未見,孤獨一人的他已經達到這般境界!

不得不讓人嘆服。

葉飛是越挫越勇的個性,被他捅了一劍,非但不退縮,反而激起了體內的兇性,逝要將這白挨的一劍找回來,當下對師兄鐘離睿說道:“敢問師兄,七峰之中,誰最高啊。”

鐘離睿不知他要說些什麽,隨聲附和道:“我主峰方栦九州最高,站在峰頂,可俯瞰九州全貌。”

“這麽說起來,任何人想要登上主峰,都必須從下向上走嘍。”

“那是自然。”

“自古以來,從下向上問的人,都叫求是也不是呢。”葉飛這話說的咬文嚼字,無賴至極,但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鐘離睿聽了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從下向上問,當然是叫求了。”

“求你奶奶個頭啊。”方翠崖氣的臉都綠了,“哪裏來的市井無賴,蟬翠,給我把他趕下去。”

方蟬翠對他師父言聽計從,收到命令後,竟真的膽大妄為到準備對葉飛動手,被鐘離睿向前邁出的一步,封死了所有去路。鐘離睿沒有說話,又小又圓的眼睛瞪大了看著對方,相隔百米,前傾的身體卻讓金蟬翠步步後退,直到被方翠崖頂住才穩住退勢,徒弟輩的較量他自然不能出手,但對鐘離睿卻憤怒至極,咬牙切齒地做出兇狠狀。

方栦主峰的兩位後生,以伶牙俐齒說得六峰理屈詞窮,真是讓幾位峰主很沒有面子。

納蘭明珠在一眾女弟子的簇擁下,目光陰冷地盯著葉飛,恨不得將他剝皮去骨。好不容易尋到了王劍九龍的下落,獲得了孵化九龍之卵的希望,不想弄巧成拙,不但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甚至連珍貴無比的九龍之卵都弄丟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此刻看到葉飛囂張跋扈地站在掌教一方,完全沒將六峰看在眼裏,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當時就該殺雞取卵,直接將他殺死,取出王劍九龍,再讓九龍之卵吸收九龍的炎力,這樣做就對了。

局勢僵持,六峰雖然屢屢受挫,但要低三下四地向兩個小輩、向主峰認輸,實在太沒面子,總歸要有個臺階下,而掌教根本不想在這個時候,談論什麽戮神陣的事情,所以一直繃著勁,不給他們這個臺階。

這真的很尷尬。

鐘離睿心想,如果真的就這樣將六峰逼走了,那麽雙方可就是明著撕破臉皮了,這樣一來,聯合六峰的計劃等於徹底失敗,面對魔教的入侵只能引頸待戮。

更何況,六峰登山不管是拜訪還是求見,都是客人,主峰作為主人如果不講道理的將客人們給逼走了,著實不合禮度,說出去也不好聽,會引來外界的閑言碎語。

思及此處,他決定委曲求全,施展獅吼之術朗聲說道:“雲師叔,您在不在啊,山上好多老朋友等著要見你呢。”

雲烈此時正躺在主峰後花園裏呼呼大睡,被鐘離睿底氣十足的聲音驚醒,知道師侄這是遇到難題了,而他的忙自己必須得幫。也不洗洗臉,梳梳頭,當下邋裏邋遢地向前邁出一步,直接出現在玄青殿上,出現在鐘離睿的身邊,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是怎麽回事情。

“哈哈哈哈,老家夥們年齡加在一起都幾百歲了,站在殿外面不怕著涼啊,快進來,快進來,看座。”

雲師叔是掌教的師弟,與六峰峰主同輩,他出面接待算是給六峰讓出半個臺階,諸位峰主啞巴吃黃連,再繼續糾纏下去就顯得小氣了。尹秋水當下拾級而上,熱情地與雲師叔相擁,攀談,“師兄啊,還說我們呢。”他比雲烈入門稍晚,所以稱他為師兄,“早前聽說你已經戒酒,怎麽又喝上了,上了年紀可得保重身體啊。”

尹秋水的手輕輕托著雲烈的腰,互相攀結著向殿內走,六峰以他為尊,此次上山的建議也是他和納蘭明珠聯手發起的,他既已做出妥協,那麽剩下的五位峰主也不好再強出頭了,當下跟著踱入殿中。

葉飛和鐘離睿側身給他們讓路,方翠崖蠻橫無理地走上前,故意撞了葉飛一下,後者被鐘離師兄攙扶住,無奈苦笑。

玄青殿早已變了番樣子,金絲楠木的桌椅全部撤下,換上了六張紫檀木質地,代表著身份尊貴的靠背獨座,每一個座位邊上都整齊的擺放了一張一米高的茶幾,六位峰主坐下後,道童們依次進入,端來了上好的茶水。

雲師叔的座位一早安排好,在掌教坐下逆瀑的左手位,看起來和六位峰主的差不多,其實比他們的位子要高出一厘米,寬出一厘米,這自然也是有意安排。

而在偌大的玄青殿中,能夠獲得一席之位的也只有這八個人了,其他的人,哪怕是鐘離睿、冷宮月這樣的身份,都只能站著,站在他們各自師父的身後,保持師徒之間嚴明的尊卑戒律。哪怕私下裏關系再好,在這樣隆重的場合,他們也必須保持應該有的分寸。

這就是蜀山,凡人一心向往之地。在這片土地上,你要麽坐著,成為主宰者;要麽站著,位於主宰者身後,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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