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牢。

淒冷的月光透過鐵窗打在蜷縮在石床角落的招搖身上，她不知道紅豆糕裏到底下了什麽毒，但這毒藥的的確發作的很慢。

招搖被侍衛拖進這間牢房已經有一個時辰了，此刻剛覺得胃和腹腔裏有些火辣辣的絞痛，但還勉強可以忍受得住。

這牢房裏陰冷潮濕，石床上也沒有被子，她冷得用用雙臂抱緊了腿，蜷縮成一個瑟瑟發抖的小獸。

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瀕臨死亡的感覺。

這裏到處都散發的惡臭味，招搖嗅到了一股接近死亡的味道，恐怕自己也快死了吧。

看來是毒藥開始真正發作了，明明剛剛還能勉強保持清醒，可是隨著時間的延續，那劇痛隨著血液游走到她全身每一個細胞，讓她的每一根神經都變得異常敏感，疼的招搖感到自己的心都在不住的顫抖。

她的手也在不住的顫抖，最後她只能緊緊的揪住自己的衣裳。

迷迷糊糊之間，招搖看見牢房的門被打開了，小靈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她看到招搖滿臉汗水，還有那張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趕緊過去抱起了招搖。

“小靈，你怎麽來了，他……還是不肯放過你嗎？”招搖虛弱的問。

小靈哭著搖搖頭，“他沒有把我怎麽樣，是我給了獄卒好處，他才讓我進來看你的，姐姐，你怎麽樣？”

招搖疼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閉著眼睛眉頭緊皺，就只是不住的搖頭，被這難以置信的痛苦折磨的半死不活，幾乎要窒息昏厥。

可每次睜開眼睛以後，總能看到小靈痛楚的眼睛盈滿了淚水。

“姐姐你很疼嗎……我去求赫連桓楓，讓他派太醫過來……姐姐，你再忍一忍，姐姐……”

見小靈要去找赫連桓楓，“別去。”招搖無力的擡起手，一言不發的擦掉小靈洶湧而出的眼淚。

待小靈哭夠之後，她對小靈虛弱的笑笑，“沒有你想的那麽疼，我還能撐得住，真的……別去求桓楓，就算你去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又何必自取其辱呢，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他是不會相信的……”

毒藥發作的更加厲害了，這毒藥將招搖的血肉之軀當作撕殺的戰場，在她的體內翻湧抗衡，招搖只覺得疼的撕心裂肺。

突然，招搖感覺自己喉頭一緊，有腥甜的液體從口中噴出來，鮮血噴灑在小靈淡黃色的衣服上面。

“姐姐，你吐血了……”小靈趕緊拿出帕子為招搖擦拭嘴角的血漬。

看著小靈驚恐慌張的神情，招搖只有笑著安慰她。

“沒事，只不過吐一點血而已，死不了人的，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毒藥要不了我的命……”

小靈一把摟住招搖千瘡百孔的身體，眼淚直流。

“赫連桓楓怎麽可以這麽狠，他怎麽忍心這麽折磨你，讓你受盡苦楚，他這樣折磨你，還不如一刀殺了你來得痛快。”

“沒事。”招搖心疼的拍著小靈的背，用無聲的語言安慰著她，招搖知道，小靈是痛極了，也恨極了。

接下來的時間，招搖每一刻都如同在九重地獄走過一巡，她疼的不住的倒吸氣，當真折磨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夜深了。

白天還晴空萬裏，到了晚上竟然電閃雷鳴，不一會兒，外面就下起了瓢潑大雨，元翌服下藥後已經無礙，赫連桓楓從楚亦萱的合歡殿出來。

本想回禦書房再看一會兒折子，可是頭痛的厲害，無心去做任何事，滿腦子都是傅招搖的影子。

他多麽想將她的影子從她的腦海中剔除，可他越是想忘記她，她在他腦子裏的模樣就越是清晰，如影隨形。

赫連桓楓走在前面，泰勒緊隨其後，為他撐著傘，他只是覺得心煩意亂，索性就不去禦書房了，直接擺駕龍鳳宮。

見外面的大雨越下越大，而他又莫名其妙的總是想著那個他不該想的女人，他是昏了頭嗎，他已經與她劃清界限，死生不覆相見，或許他逼她吃下了有毒的紅豆糕，此刻她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赫連桓楓頓住腳步，冷著臉不耐煩的說道：“泰勒，你不用再跟著本王了，本王想一個人走一走！”

眼看赫連桓楓發火，泰勒也不敢繼續往前沖，不知自己是應該繼續跟著向前給赫連桓楓繼續撐傘，還是趕緊退下。

赫連桓楓怒吼道：“本王叫你退下你沒聽見嗎，滾……”

赫連桓楓咆哮的聲音伴隨著震天動地的電閃雷鳴，劈頭蓋臉的迎來，泰勒趕緊弓著身子退下了。

赫連桓楓見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這才覺得身邊清凈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大雨滂沱，片刻便將他的衣裳淋透，他看不清前方的路，就只是往前走，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裏。

他想讓大雨將他混亂的思維整理清晰，讓他的頭腦不再淩亂，更想讓這大雨沖刷掉那個紮根在他腦海裏忘不了戒不掉的女人。

他一直往前走，任憑大雨淋透他的身子，卻沒覺得傅招搖的影子在他腦海裏淡了半分，每每想到她，都覺得痛苦之極。

被前方的石頭絆了一下，赫連桓楓沒站住，腳一滑，摔倒在水坑裏，他痛苦的仰天大叫一聲，就連老天都在與他作對。

他忿恨的擡起手，用水砸起水坑裏的積水，濺起晶瑩剔透的水花，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發絲、臉頰、下巴、衣角淌下來。

“為什麽，傅招搖，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從水坑中爬起來，赫連桓楓抹去臉上的雨水，繼續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黑暗中自己都去了什麽地方，就這樣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一直走到無路可走，面前被一座宮墻擋住才停下來。

他握緊拳頭，一拳接著一拳的砸在冰冷堅硬的墻壁上，他不知道自己的拳頭落在這墻壁上多少下，他的手已經血肉模糊，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赫連桓楓感到有溫暖的液體從眼角流出來，與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一滴滴落在他血肉模糊的手上，最後落在地面上，淚水、雨水與鮮血跌碎，在地面上砸起一個又一個的水花，化為烏有。

他知道，那溫熱的液體叫做眼淚，是他為傅招搖流下的眼淚，多麽可笑啊，他竟然還是不知悔改的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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